第109章 约见

翠柳儿的这句‘厉害’所言非虚。

据翠柳儿自各处坊间草木所听来的小道消息汇总而知，这皇家告示能出现，是因为司礼监的九殿下听说了最近京都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的‘孙秀才虐杀妻儿案’，越过了内阁，亲自去宫中向陛下请来的旨意！

萧锦辰听到谢安安的话，低低一笑，想起昨夜被急招入宫，看到面色发白满面怒容的圣人。

“郑家，不！这个乱臣贼子，朕朝抄他九族！”

一颗腐烂的人头，就将这位一心修道问仙途的天子给吓得坏了道心。

萧锦辰跪在地上，温声道：“圣人息怒，此贼罪无可恕，儿臣已命人前往其家乡缉拿他真正的家人。只是，圣人若被奸邪侵害，有损修炼到底不益。儿臣有一法，或可令圣人能散结郁气，又可解长宁之恨，还能让圣人受百姓之呼，得功德，助圣人仙途修炼。”

茶台边，萧锦辰想到圣人当时喜不自胜的样子，又笑了下，道：“些许小事，何以得谢先生挂齿。这告示，不日会由刑部提交，录入东朝律法。”

谢安安却知，一旦录入律法，便绝非是萧锦辰口中的些许小事。

表面看，这则告示，似乎因‘孙杨杀妻’而起，实则这种告示，是对权威的撼动，轻易绝不可能公告而出！

而九殿下之宣扬开孙杨之案，又不惜得罪刑部内阁请动圣旨，是因为长宁公主所遭遇的诸多残忍！

连皇家贵主都能受夫郎如此欺辱，更何况平民之女了？

她看向萧锦辰，心道，这个人，还当真应得起那句‘幽冥佛子’。

以满手血腥，压脚下魑魅，渡世间婆娑。

谢安安笑着端起茶盏，送到唇边，慢慢饮下，浓郁茶香，甘醇爽口。

就听对面萧锦辰道：“谢先生所赠之符，已被娇云奴服下。”

也就是说，娇云奴已过了此番生死劫。

谢安安眼角一弯，眼底浮起轻远笑意，点了点头，“嗯。愿郡主往后，安然快意。”

那笑透过茶汤的水汽，若盛夏清晨薄雾后的山茶花，摇曳生姿，夺人心神。

萧锦辰心头微跳，错开视线，将面前摆放的盒子放在谢安安面前，又道：“此番娇云奴得救，多亏谢先生出手，这是我的一点谢意。”

谢安安放下茶盏，打开一看，是一枚镂空和田玉珏，雕的是四爪螭龙，威武霸气。

谢安安抬眸，看萧锦辰。

萧锦辰笑了下，神态恭雅，“此乃我的私物，凭此玉，可随意出入九皇子府，亦可调动我的亲兵。”

谢安安静眸微讶——她还从未收过这样的谢礼。

弯唇一笑，将盒子盖上，道：“九殿下，您的谢礼，前日已送到。此种贵重之物，若收下，便是我意外之得了。道家讲究因果，灵虚门更有不可多拿身外之物的门规，还请九殿下收回。”

萧锦辰默了片刻，垂眸看向那被推回来的盒子，心下其实已猜到谢安安未必会收，可是真的这般被拒后，心中到底还是生出几分怅惘。

面上却丝毫不显，再次笑道，“娇云奴性命对我而言，确实非同一般。那些俗物实在不足叫我表达对谢先生的感激之意。”

也没再坚持要将玉珏赠予谢安安。

进退有度，温文有礼。

谢安安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下，随即一笑，道：“今日约九殿下在此相见，乃是我有一桩私事，想请九殿下相助。”

萧锦辰长睫倏而一颤，随即抬眸，含笑道，“请谢先生吩咐。”

“吩咐不敢。”谢安安笑着摇了摇头，将之前李越送来的字条放在了桌上，道：“九殿下想必已知晓，我在寻找师父的踪迹。据李大人的消息，师父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此处。”

萧锦辰看着字条上‘丰安县’三字，略一思量后，道：“丰安县近三月有四桩命案上报。其中两桩涉及阴阳，已由祠司部受理，谢先生所说，可是与此有关？”

谢安安笑了笑，又看了眼萧锦辰，目光在他眉心处略定了一息后，道：“师父失踪，与其中一桩孩童被害案有关，我需得乔装前往调查，不知九殿下可能相助？”

分明已经由祠司部管理的案子，她却要乔装前往。

乔装，便是要隐瞒身份。且还要避忌祠司部。

萧锦辰心头一动，忽而想到圣人所求的‘天仙’，他朝谢安安看去，对上那双笑意涟涟，清静宁谧的双眸。

笑着抱手，并未问及任何多余之由地点头应下，“我来安排，请谢先生放心。”

谢安安笑开，从袖中掏出一枚三角符包，放在那木盒之上，道：“今次是为我请九殿下相助，按着灵虚门规，不好叫九殿下白白劳动，此为护身符，权当定金，待丰安县事毕，再行道谢。”

萧锦辰是知晓谢安安的符篆的厉害之处，毕竟自己可是被救过一次，这种好物，宫内外都不是轻易能得。

这‘定金’，对他来说，当真十分贵重了。

他恭敬拿过，笑道：“好，如此，我便不同谢先生推辞了。不知谢先生想要何时出发？”

谢安安道：“三日后，不知是否可行？”

“好。”萧锦辰想都没想，点头应下。

两人又略坐了片刻，吃了半壶茶后，谢安安起身告辞。

萧锦辰亲送她出了茶楼，便见她并未朝平康坊的方向，而是走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前。

车边正站着个少年郎君，神态有些散漫，看见谢安安时却面色恭谨。

甚至亲自端了脚凳送她上车后，然后才跟在后头进了车内。

萧锦辰看着那马车朝城西而去。

天二走到他身后，随着他的注视看过去，道：“那是吏部李大人家的车架，属下方才让人暗中探过，车内坐的是吏部左员外郎李大人府上的嫡子，还有那嫡子的堂兄堂姊。当是往西城外的梁山寺去。”

萧锦辰点点头，转身朝另一头走去。

天二跟着，又说道：“太后知晓告示一事后，去了太极殿，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据说，殿内曾出现圣人的斥责声。”

萧锦辰俊雅双眸中现出冷意，低笑一声，“长宁的死因已乱了圣人的道心。现在何人去触圣人的霉头都是自寻死路。”顿了下，又道：“将此事宣扬开。”

太后被斥，杨淑妃被关。

天二眼神一闪，看向萧锦辰，“殿下是想逼五皇子现身？”

司礼监得到暗报，五皇子萧锦霖已在京郊现身，却至今未入城。

萧锦辰垂眸，看指尖的三角符包，仔细地放进腰间悬挂的香囊中，往前走去。

另一边。

李家的马车一路穿过熙攘热闹的街道，出了西内城门，往位于长安县西郊的梁山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