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忆
谢安安抬眸，看见了那张脸——与莲花台上面颊血泪蜿蜒、瘦弱苍白的文判官，一模一样。
不过一瞬。
那画面又消失。
文玉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学堂中读着书，忽而微微侧眸，瞧见了躲在矮木丛中的少女，见到他望去，少女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缩，却一个仰倒摔在了地上，疼地‘哇’一声，惹来满学堂的人都看过去。
少女闹了个大脸红，爬起来就跑。
学堂内又响起朗朗读书声。
那少年隐在书页后的嘴角，微微翘起。
月眸微闪。
大雨倾盆而下，少年文玉将书包塞进衣衫里，狼狈地冲进雨里。
多福在身后哭丧着脸追，“都是小的不中用，忘记今儿个有雨了。大郎，大郎，你把书给我，我保证不会摔倒……哎呀！”
多福一头栽倒在地。
文玉无奈顶着大雨转身，刚伸手要去扶他。
忽而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少女推开车窗探出脑袋，“喂！我正好去桥头村，顺路带你啊！”
少年文玉抬眼便看到那隔着雨幕也藏不住的害羞与紧张，多福颤巍巍地揪着他的袖子，“大郎，你去坐，我，我没事儿！”
少女眼珠一转，“你这小猴子，别淋坏了反带累你家大郎，一起来坐吧！”
车门打开，风雨裹挟而入，又缓缓关上。
马车‘咕噜咕噜’朝前去。
少女看着面前头发滴着水，怀中的书包却干干净净的少年，忽然问：“喂，你这么喜欢读书，要不要去我家读呀？”
文玉不解地看她。
多福一把将他护在身后，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少女撇撇嘴，“我阿爹读书可好了！知道好多好多书里都没有的故事。我们那儿附近好多人都去请教我阿爹呢！”
文玉心动了，想了想，问：“不知登门请教可有什么规矩？”
少女顿时笑开，又很快压住，故作高傲地说：“也没有什么讲究，就是我阿爹白天不见人，你晚上来。”
“晚上？这是个什么道理？哪有晚间去拜访的道理？”多福好奇地问。
少女不高兴地一瞪眼，“那你去不去嘛！”
多福不敢再乱说话，看着文玉。
文玉浅浅一笑，点头，“好，不知娘子家在何处？”
少女笑着一拍手，“就桥头村南新盖的宅子，就是我家，月底我就搬去啦！到时你来！我带你去见我阿爹！”
多福吃惊，“呀！那是你家啊！”
少女得意地抬头，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对面的文玉。
莲花台边，谢安安看着少女望向文玉的眼神。
月眸再晃。
夜幕暗沉，梁宅却灯火通明。
少女笑嘻嘻地背着手往前走，“我阿爹就在前面的书房里，我与他说啦，你读书很好，让他指点指点你，你的文章带了么？”
文玉抿着唇，点了点头。
多福在后头新鲜地张望，“你家这宅子修得好奇怪，这墙壁这么高，不闷么？”
少女不高兴地扭头瞪了眼多福，“我阿爹阿娘喜欢这样不行啊！”
文玉也看了眼多福。
多福缩了缩脖子。
“阿爹！”少女走到一间屋子前，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我与你说的文家大郎，就是他啦！”
文玉走了进去，宽敞的屋子不像书房，没有书架也不见基本书册，倒是有一张极大的桌子，一面墙壁上还挂着匕首长剑的装饰。
进屋后，多福便瑟缩了下，低声道：“好冷！”
屋内昏暗，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建成的，着实有几分森冷。
文玉入内，便见那昏暗光线之下，有一中年男子缓缓回身。
背着光，不见此人面容。
文玉只觉后背莫名一寒！
皱了皱眉，俯身行礼。
少女已‘噔噔噔’地绕过桌子跑了过去，抱住中年男子的胳膊，亲昵地说道：“阿爹，文大郎家里头贫困，为了读书却还给他买个小厮陪着，可见是极其重视他的学业。您要用心指导他哦！”
多福听了这话有点儿不高兴地撇了下嘴，瞄了眼文玉，见他没什么神情不满，这才没出声。
中年男子摸了摸少女的头，“都说女儿家有了欢喜之人，这心哦，就外向去了。不想我家囡囡竟也到了这个年纪啦！”
“阿爹！”少女娇嗔地扭了下身子。
中年男子哈哈笑起，“知道了，去玩吧！”
少女这才松手，绕过来拽了下多福，“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多福不干，“我要陪着大郎。”
“我阿爹指点人学问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搅，你跟我走啦！”少女催促。
文玉朝多福点了点头。
多福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少女出了门，走了一截儿，忽然想起自个儿怀里还有少爷方才出门时才写的文章，怕是不好所以没带。
想了想，对少女说：“少爷还有一篇文章在我这，我给送去？”
少女一听，“哎呀！你这小猴子，真是耽误事儿。走吧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又来到书房前。
少女正要推门！
忽听里头传来一声低吼，似野兽，又似痛嚎！
两人都吓了一跳！
少女一颤！
多福突然一把推开少女，上前就撞开了门，朝里大喊：“大郎！我给你送……”
话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瘦弱的文玉被按在那极大的书桌上！
本该指点他读书的中年男子低着头，正在咬他的脖颈！
多福顿时肝胆欲裂！
“大郎！”大叫着就扑了进去！
一头撞在那中年男子的身上！
火光之下，那男子的面容顿现——竟是一张像野犬的嘴脸！
獠牙之下，还有血水滴答！
多福吓得毛骨悚然，却也顾不得了，转脸就见文玉脖子上鲜血如注，连忙将他扶起，“大大郎，快走！快走！”
头晕目眩的文玉爬起来，刚要下桌，那中年男子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多福的脑袋，将他直接提起，往旁边一砸！
“哐啷！”
挂在墙上的匕首长剑掉落下来！
“噗！”
多福一口血喷出，再爬不起来！
文玉心神巨颤，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抱住他，哑着嗓子喊：“多福，多福……”
多福口中冒血地看他，“大，大郎，小，小的没用，保护不了大……”
话没说完，歪头没了气息！
“多福！”文玉低呼！
“不知死活的小子！”那中年男子呼喘着骂了一声，伸手，朝文玉抓来！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冲过来，一把拦住了他。
“阿爹！不要……啊！”
“滚开！”
中年男子一把将少女挥开！
少女一下摔倒在文玉身旁！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下挡在了文玉身前！
努力地看着眼前的怪物！
“阿爹！别害他！阿爹，你到底怎么了！”
忽然脖颈上被架住了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