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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临湖水榭论江山

父子二人信步走进水榭中,一阵寒风吹来,有些凛冽寒意,二人均是内功深厚的将门高手,倒也不以为意。

张崇义心虚的跪下去,张道冲眉头皱起,讶异道:“出去走一趟,怎么懂了这么多礼数,跪完又跪?起来吧。”

张崇义歉然道:“孩儿这次胆大妄为,给幽州带来麻烦,请父亲降罪。”

张道冲若有所思看着他,微露笑意道:“麻烦?嗯,是有点麻烦,而且是大麻烦,不过这麻烦和你没有关系。”

张崇义不理解他的言下之意,怔怔相望。

张道冲顺手扶起他,背负双手望向湖面,淡淡道:“说说看,你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这话不轻不重,吓得张崇义又屈膝跪下,惶恐道:“孩儿...孩儿,不小心救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皇帝相中的,还有...还有,不小心杀了一些巨鹿郡官兵。”

张道冲蓦然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道:“不小心?你这个不小心未免有点太多了吧。你说的就是这些麻烦吗?”

张崇义被父亲搅得一头雾水,不敢搭话。

张道冲怫然道:“不是叫你不要跪嘛?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到底是有多心虚,动不动就跪,起来。”

最后一句话声色俱厉,显然是有所动怒,张崇义霍地挺身站起。

张道冲缓缓从袖带掏出一卷明黄薄绢,微微沉思后递给张崇义,道:“你看看这个。”

张崇义疑惑地接过薄绢,微微扫了一眼,吓得直打哆嗦,愕然道:“朝廷将要出兵征伐幽州?”

这是朝廷昭示天下的檄文,罗列幽州多项罪状。多年谎报户籍人口、兵卒税赋,欺君诳上,暗藏不臣之心,此一罪也。

张家四子勾结卧龙兵寨驻军,擅杀朝廷官兵数百名,意图谋反,此二罪也。

此外张家勾结青奴、黑水蛮族,养寇自重等等罪名,足足八大条。唯独张崇义担忧的抢夺皇帝女人郦宛丘这条罪名没有列在上面。

朝廷诏令,即日起派遣渭水大营两万步卒、泾水大营一万五千骑兵、咸阳大营八千重甲骑兵,连同并州将军府三万人马,青州将军府三万人马,冀州、豫州、兖州、徐州十八郡出兵十万,共计大军二十万,讨伐幽州,整肃超纲。

他反反复复阅览几遍,沉吟不语。

张道冲直视着他的双眸,淡淡道:“看出什么了?”

张崇义不敢与父亲的眼神对视,缓缓道:“这是蓄谋已久的阴谋,看样子和我闯的祸并无关系。”

张道冲对小儿子的判断非常满意,淡淡笑道:“你知道就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旗窥伺幽州又不是一天两天。当年李正气在位的时候,好几次想发兵幽州,奈何天下初定,李正气有心无力。

现在这位皇帝陛下继位以来,爱美人多过爱江山,躲在后宫夜夜笙歌、酒色度日,渐渐把那些事情搁下了。

想不到皇帝都搁下了了,竟然还有人惦记着我们。”

张崇义惊讶道:“是谁?”

张道冲道:“你猜猜看。”

张崇义道:“韩葛生?金淳中?”

张道冲摇头道:“韩葛生都死了。金淳中倒是有这个念头,但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哪里肯当这个出头鸟。”

张崇义讶异道:“总不会是韩云山吧?”

张道冲仰天大笑道:“不是他,还有谁?正是这位被先帝誉为‘麒麟之才,当世无双’的韩家麒麟儿,心心念念着我们幽州呢。”

以前父子二人论武较多,谈论朝政较少,张崇义对朝廷动向和朝臣秉性涉猎较少,不知如何搭话。

突然心有所动,连忙道:“父亲,那个黑皮册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皮册子明明已经被我毁掉了,雷师爷也死在京城外的官道上,为什么朝廷还是掌握了幽州的人口兵丁数据?

以游隼营的实力,怎会截不住区区一个雷师爷,还让他逃到了京城附近?”

张道冲平静地眺望着碧水蓝天,负手而立,极度潇洒大气,若有所思道:“自然是因为有人把册子送给了韩云山和金淳中,也有人一路护着雷师爷。”

张崇义眉头皱起,满腹疑惑。

张道冲继续道:“我听说,你见过雷师爷最后一面,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张崇义百思不得其解,走到父亲身边悄声道:“雷师爷对我说,是二哥陷害他,册子是二哥塞到他手里的。”

张道冲神色黯然,略显愧色,微微调整呼吸,惨然道:“他说的没错,的确是你二哥陷害他。”

张崇义如同听到晴天霹雳,目瞪口呆盯着父亲,诧异道:“为什么?二哥为何要这样做?出卖幽州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道冲斜视着张崇义,漠然道:“崇义,你跟父亲说句实话,你对幽州这份家业,有没有想法?”

张崇义吓得腾腾后退两步,比刚才听到二哥泄露幽州机密还要惊恐,颤颤巍巍又要跪下磕头。

张道冲凌厉的横他一眼,意在阻止他跪地。

张崇义局促不安,苦笑道:“要说没有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可我也知道,按礼法大哥身为嫡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不管是为张家稳定还是幽州稳定,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跟大哥抢夺。”

张道冲深邃地看着他,眼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不动声色转过头去,淡淡道:“你能有如此想法,自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你二哥却有别的心思。他心机深沉,甚至可以说是过于阴狠,貌似想和你大哥争一争,所以才搞出这些事情。”

张崇义愤然道:“二哥为了和大哥争权,故意泄露幽州机密?我不相信。二哥的确是有些古怪念头,但是说他出卖幽州,打死我也不信。”

张道冲长叹一声,涩然道:“你现在长大成人了,还知道从外面带女人回家,我很欣慰。有些事情应该跟你说清楚了。

你二哥的心思我大概清楚,如果天下太平无事,我百年后,镇北侯的爵位,镇北大将军的官职,毫无疑问是你大哥的囊中物,你和老二注定与这位置无缘。你二哥不甘心呀,既然太平无事他没机会,他就故意打乱局面,创造机会,方便乱中谋利。

他故意借雷师爷的身份把册子抛出去,处心积虑誊抄了十几本,通过不同渠道送给朝中大臣,韩云山金淳中等人都收到了这份册子。雷师爷身上那一本,你从慕容小黑手中抢回来的那本,不过是其中一份。”

张崇义心怀惴惴,二哥如此处心积虑,但父亲貌似清清楚楚,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难怪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在游隼营的疯狂追杀下,为什么雷师爷还能逃出幽州,穿过冀州进入京城境内。

张道冲看着他微笑道:“想到什么了?是不是觉得追杀雷师爷做的极为粗糙,不像是游隼营的手笔?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二哥最初的构想,只要他把这本册子交给朝廷,朝廷那些权臣肯定会有所作为,可能会下诏强逼幽州拆分为两个州,这样他就有了主宰半个幽州的机会。

即便是将幽州一分为二,凭着张家耕耘上百年的人脉底蕴,永远只有张家子孙才能坐得住。

这孩子毕竟是年轻识浅,下手不够老辣,做事有些天真可笑。朝中大臣,不管是老奸巨猾的金淳中,还是年轻气盛的韩云山,在没摸准幽州的底线前,未必敢贸然出手。

别看我这些年故作姿态向朝廷服软认怂,始终表现的唯唯诺诺,他们还是不太确定我敢不敢跟朝廷翻脸,他们缺少底气。

倘若像你二哥那样,大大咧咧把册子送到京城,估计他们会想,张家如此明目张胆的送出册子,莫非在耍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故意哄骗朝廷?有些东西,你越是想送给人家,人家可能越不敢收下。

所以我就来个顺水推舟,安排游隼营的人虚张声势展开截杀,间接向朝廷表明态度:我害怕这些东西被朝廷看到,害怕朝廷对付幽州。幽州软弱好欺,你们快来欺负。我追杀雷师爷越凶狠,朝廷越会认定我懦弱可欺。

我当时并未洞悉你二哥的全盘计划,以为他只丢给雷师爷一本册子,要是早知道这小子处心积虑抄了十几本,当时就应该不余遗力多追几本,尽量早点杀了雷师爷。”

张崇义闻言颇为胆寒,愤慨道:“二哥所作所为已然过分,父亲你又意欲何为?”

张道冲目光坚定如铁,昂然道:“为了什么?为了张家的未来,为了创造一个机会。我们张家坐镇幽州一百一十八年,传承六代,到我这一代气运达到巅峰,若是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转眼就会四分五裂,所以我要殚精竭虑为张家谋求变局。”

张崇义心有所动,骇然道:“父亲,你是想搅得天下大乱,然后逐鹿中原?”

张道冲灼热的目光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森然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张家历代先祖共同的梦想。

然而以前心有余而力不足,张家六代家主说来诡异,往往是一代出雄主,一代出庸主,雄主庸主交替出现。每当世道大乱、大有可为的时候,张家多被庸主把持。等到雄主诞生,江山又被别人捷足先登。

哼,连那个拜阉人为父的李家,都能坐上永安城的皇帝宝座,我张家百年将门有什么坐不得?”

张崇义越听越惊,越听越惧。

张道冲说的豪气冲天,纵身道:“当年大旗起兵的时候,仅仅占据兖州一州之地,拥兵不过七万,大江南北诸侯纷争,各自称雄。

我曾经苦劝你爷爷挥师南下,跟大旗一较高下,当时只要能够战胜李家,我们张家就能横扫中原,踏平各地诸侯。

可恨你爷爷胆小懦弱,见机不明,临机不断,错失大好局面。

哎!这是我毕生憾事!随着大旗坐稳天下,我虽从你爷爷手中接过镇北大将军的权柄,但李正气施政英明,治国有法,海晏河清,我便是有问鼎天下之志,也不敢逆流而上,只能隐忍蛰伏。

不久李正气驾崩,李鸿鹄这色鬼中年继位,我隐隐预料到可能或许一线机会。

等你大哥二哥渐渐长大成人,特别是看到你懂事后,我越发踌躇满志。

你们兄弟三人,老大勇武刚毅,老二深沉阴狠,你年纪虽轻,却是精明干练,大有贤主之风。

所以我要天下纷乱,要朝廷发兵攻打幽州,让战火熊熊烧起来,如此才有机会问鼎天下。”

张崇义默然不语,这些话题太大太沉重,一时难以接受。

张道冲精神极为亢奋,继续道:“如若韩葛生这老狐狸还活着,他老奸巨猾,未必会鼓动朝廷跟幽州撕破脸皮。

要巧不巧的是,关键时候这老家伙竟然被人杀了,他那宝贝麒麟儿掌握权柄。

呵,这就有意思了。这个韩家麒麟儿,志存高远,谋略过人。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年纪轻轻的韩云山,曾经献上改制削藩之策,颇得先帝称赞,然而先帝还没来得及实施就驾崩了。”

张崇义诧异道:“改制削藩之策是什么意思?”

张道冲微笑道:“这道计策说简单也简单,说毒辣也毒辣,就是将各州大都督府和将军府的权柄一分为二,分为治军权和治政权,大都督府和将军府只掌地方军权防务,不准涉足民事政务。各州增设节度使一名,掌境内民事政务。各州大都督、将军和节度使平起平坐,互不统属,此举可强化朝廷权威,削弱地方诸侯,乃是强干弱枝的上策。”

张崇义连呼钦佩道:“这确实是釜底抽薪的妙计,各州权柄一分为二,却没有把大都督和将军逼入死地,还保留他们的兵权,各地诸侯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认栽。如此良策,当今皇帝及韩葛生等权臣,为什么没有广为实施?”

张道冲冷笑道:“这位皇帝陛下是出了名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继位以后到处搜罗美女,各地大都督将军疯狂给他上贡绝色美人,他对大都督和将军感激涕零,哪里舍得对他们动刀?

金淳中嘛,他的胞弟金海潮当着扬州大都督,他岂能出手对付亲弟弟?

韩葛生更奇怪了,他明明是最应推动这项计策的人,计策是他宝贝儿子献给皇帝的,他是当朝尚书令,权倾朝野,削弱地方诸侯权柄,只会增强他的实权。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他为何不太热衷。

然而他既然死了,轮到他儿子执掌大权,这位韩家麒麟儿自是要大展拳脚,施展平生抱负。

他要实施改制削藩之策,就要找个软柿子作为突破口。幽州就是他的首选目标。

幽州常年独立于各州之外,与各地诸侯老死不相往来,毫无交情,对幽州动手不太容易勾起各地诸侯的同仇敌忾。

幽州藏着八百多万人口,却只养了五万大军,多年来境内未有大战,他们猜测幽州府库里肯定是金银珠宝堆积成山,军械钱粮不计其数。

这两年朝廷税赋大减,国库空虚,正好来个劫富济贫。

我这二十几年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多半猜测对幽州动手最容易打出成效,敲山震虎。

估计他们认为只要朝廷大军兵临城下,我们多半会望风而降,随意任朝廷蹂躏,这大概就是韩云山的心思吧。”

张崇义苦笑道:“如此幽州岂不是要承受极大压力?面对朝廷二十万大军,搞不好会玩火自焚的。”

张道冲收回望向湖面的视线,缓缓走到红漆木柱旁,伸手拍打圆柱道:“玩火自焚?哼,崇义,这次你去了一趟中原,对沿途风光有何感想?”

张崇义回忆沿途所见所闻,若有所思地字斟句酌道:“中原乃至京城的风气极差,官宦豪门飞扬跋扈,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官府毫无作为。

就军务而言,各地官道破烂老旧,无人看护维修。

就连卧龙兵寨这样的险胜之地,朝廷竟然削减军饷粮草,任其自生自灭,形同废弃。

被吹成河北第一的巨鹿郡骑兵营,简直不堪一击,被几十个瘦骨嶙峋的步卒全歼,毫无还手之力。”

张道冲颇为赞许点头道:“不错,你观察细致入微,很有长进。观一叶而知秋,可想而知,如今大旗都烂到什么程度了。

我幽州一百年来,坚持三十税一,藏富于民,以保丁戍守各地,削减官府开支,如今是兵马雄壮,上下一心,百姓咸愿为我死战。

目前在册兵丁只有五万,只要我登高一呼,立刻就能组织四十万大军。孙子曰,上下同欲者胜,何须忌惮朝廷的狗屁联军?

朝廷号称二十万大军,真正会跟我们拼命的,大概只有渭水大营三万人马和咸阳八千重甲骑兵,各州军队多半会坐山观虎斗。

并州要防备青奴偷袭,说是要派遣三万人,我看能凑出两万就不错了,肯定都是老弱残兵。

青州?呵,青州吃空饷举世闻名,全州未必凑得出三万大军。

至于剩余的四州十八郡十万大军,那些个地方守备军,看家护院或许还凑合,指望他们野战攻城?简直异想天开。

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渭水大营和咸阳的重甲骑兵。统领渭水大营的左卫大将军唐鹿鸣,是靠着吹捧韩家上位的绣花枕头。

这些年渭水大营在他的折腾下,一路排挤功勋宿将,提拔权贵子孙,吃空饷蔚然成风,说是什么三万大军,可能才两万四千左右,据说甲胄不全,刀枪剑戟都是老旧破损,哪有什么战力?

咸阳将军范进执掌的八千重甲骑兵,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范进乃大旗名将,为大旗立下了卓越战功,参与五个诸侯国的灭国之战,智勇双全,用兵老辣。

这样威望素着的功勋名将,自天统七年擢升为正三品的咸阳将军后,竟然被朝廷遗忘,再也没能晋升官爵,可悲可叹。

纵然范进英雄了得,可也敌不过朝廷里那些蛀虫的倾轧。

说是什么八千重甲骑兵,呵,要知道所有兵种里,重甲骑兵最烧银子,需用金山银山养护,朝廷这些年哪有冤枉钱养护盔甲战马?

盔甲倒也罢了,战马最是难以维系,每隔几年就要更新换代。据老鹰营收到的线报,自承光三年后,整个咸阳大营竟然只买了七百匹凉州战马,其他几乎都是天统年间的老马,这些马匹焉能驮载重装甲兵冲锋陷阵?”

张崇义听得背脊生凉,父亲对朝廷势力如数家珍,显而易见是派了大量密探渗透,其用心之深远,所谋之大可见一斑,惊讶道:“父亲很少跟孩儿说这么多话,为何今天兴致如此之高?”

张道冲转过头来,和蔼慈祥地凝视着张崇义稚气尚未完全消除的脸庞,含笑道:“因为这一仗,我想让你领兵出战。”

张崇义如同遭到雷击,神情凝滞,愕然道:“父亲,您在说笑吧?如此规模空前的大战,就算您不来亲自领兵,也该让大哥或者二哥担任主将吧。大哥常年在黑鹰山口与青奴作战,用兵老道,二哥兵法娴熟,富有谋略。

即使不用大哥和二哥,蓟州将军寒柏,辽东将军陆铿,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怎么不用他们呢?孩儿尚未及冠,年轻识浅,如何能够服众?”

张道冲绕柱而走,缓缓摇头道:“既然要向朝廷示弱,做戏肯定要做全套。我昨日已经派人上书朝廷请罪,承诺上贡白银五十万两、粮草二十万石、幽燕少女一百名,恳求朝廷网开一面,饶过幽州。

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受不受是他们的事情,幽州如此摇尾乞怜,朝廷再要咄咄逼人,天下悠悠百姓,如此看待这个朝廷?

我再命你领兵拒敌,不遣任何功勋宿将,更是向天下人传达幽州并无与朝廷交战的念头,是朝廷置众生于不顾,不恤百姓,轻启战端,将黎民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中。

此战结果不论是胜是败,我们要赢下天道人心,要让天下人都同情幽州。将来逐鹿中原,才不至于受到千夫所指。

此次你放心迎战,不要在乎胜败,以朝廷今时今日的实力,绝对没有能力一口气吞掉幽州,我精心训练的两万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倘若你侥幸获胜,百姓更会认为朝廷腐败无能,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都打不过。

倘若不幸作战失利,让朝廷大军杀进涿郡,更是求之不得,我将启动第二方案,召集保甲兵丁将其全歼于幽州境内,然后长驱直入杀入中原。”

张崇义从父亲言语中感受到了强大的信心,也就是说此战打的赢固然好,打不赢,父亲也有把握收拾残局,悬着的心稍微落定,跃跃欲试道:“父亲,那你给我多少兵马?”

张道冲神秘伸出两根手指,张崇义欣喜道:“二十万?”

张道冲微笑摇头。

张崇义倒吸凉气,双眼瞪大如铜铃,颤声道:“总不至于两万吧?”

张道冲大笑点头道:“就是目前涿郡的两万人马,全部给你。三千骑兵,五百重甲,一万精锐步卒,外加七千涿郡甲丁。”

张崇义愤慨道:“父亲,朝廷二十万大军,就算被你折算的七七八八,总还有几万人马吧,你就给我两万大军?过家家也不能这样玩吧,这是要我去送死吗?”

张道冲开怀大笑道:“当父亲的怎么舍得让你去送死呢?你三爷爷年纪大了,这些年时常旧疾复发,前些日子已向我递交辞呈,说要告老休养,辞呈我已经批了。

接下来为父打算把涿郡交给你打理,涿郡以后就是你的领地。这两万兵马算是你的直属亲兵,你要好好对待他们,虽说可能不如蓟州大营辽东大营的精锐,但战力肯定要强于朝廷那些酒囊饭袋。

你三爷爷这二十年里苦心经营,将涿郡城墙修筑的城高池厚,城里兵精粮足,只要你不任性妄为,能够虚心纳谏,严防死守,和他们对峙两三年都不在话下。

再说涿郡各县还有七八万保丁,倘若战事当真不利,你可以放开手脚征召,幽州很多保丁都参加过实战,战力可观。

我刚才说过,朝廷摆出兴师动众的滔滔阵仗,用意无非是逼迫我们弃械投降,压根就没有制定攻城苦战的计划,未免有点异想天开。韩家麒麟儿,简直就是个笑话。”

张崇义做梦都没想到父亲会送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镇北侯爵位、镇北大将军的官职,都是大哥的囊中之物,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染指。

三个张家郡守早被三爷爷、叔叔和堂叔瓜分殆尽,他也不敢奢望。

蓟州将军辽东将军一向是由大将军心腹爱将担任,寒柏陆铿正当盛年,都不到四十岁,绝对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原以为父亲百年后,大哥继承爵位和官职后,他顶多只能分到部分家产,能否混上一官半职还得看大哥的心情,想不到突然收到一份意外之喜。

三爷爷要告病养老,可他明明还有几个嫡子,怎么不把郡守位置传给他儿子呢?要知道现在辽东郡当郡守的堂叔张伯乐,就是二爷爷退下来后,由堂叔张伯乐顶上去的。

他虽然心存疑惑,依然是喜不自禁。十七岁当上郡守,在中原各州或许是天方夜谭。但张家在幽州向来是一言九鼎的土皇帝,三个张姓宗亲郡守的位置雷打不动,早年由于跟青奴黑水战事频繁,张家宗亲死伤过多,有时候上一任郡守战死沙场,找不到成年儿孙继位,甚至出现过七岁郡守、九岁郡守,本地百姓习以为常。

幽州不同于中原各州,那些官场勾心斗角、相互倾轧,幽州官场还算风清气正,上下齐心协力,在镇北大将军府的授权下,各郡郡丞、郡尉代为处理郡务也是井然有序,即便是七岁郡守九岁郡守,很难搞出大乱。

张崇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父亲,如今二哥都还没有授予官职,孩儿尚未及冠,就领涿郡郡守,是否会让二哥心生怨恨?”

张道冲嘴角撇出一丝冷笑,声色俱厉道:“你这个二哥心狠手辣,为了争权夺利竟敢无所不用其极,私下出卖幽州利益,所作所为令人心寒。

虽说把册子送给朝廷和我的谋划不谋而合,然而我的初衷是要给幽州寻求一条光明前途,他的初衷却是篡权乱政,分裂幽州。我已把他幽禁起来了,让他好好反躬自省。

崇义,你要牢牢记住,你们可以心狠手辣,可以野心勃勃,但是要守住底线,这个底线就是不能损害幽州的利益,不能损害张家的利益。”

张崇义神情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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