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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中山有变

芒种,泽草所生,种之芒种。

有芒的麦子要收割,有芒的稻子可播种。

信都大战风风火火打了十几天,张道冲发动了无数次攻击,死伤了几千人马,耗费了不计其数的弩炮箭矢,信都城始终巍然不动。

幽州步卒的羸弱无能,在此次攻城大战中展露的淋漓尽致。

远程攻击的投石车床弩,与近战的云梯攻城车几乎毫无配合,都是各自为战,我行我素。

张道冲差点气的吐血,多次用马鞭狠狠抽打着蓟州将军寒柏。

“你这混蛋,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攻城步兵?你还好意思抢主攻的位置?”

屡次攻城无功的寒柏羞愧难当,竟然没头没脑的率领着精骑冲到城下,朝着城楼之上疯狂射箭。

此事迅速沦为天下笑柄。

见势不妙的张道冲赶紧把蓟州大营撤下来,换上渤海郡去主攻,然而并没有改变大局,渤海郡的步兵还不如蓟州大营的表现,战事陷入僵局。

信都城外打的热火朝天,被冷藏的张崇义闲来无事,就带着兵马在信都城周边剿匪为乐。

幽州兵马即将攻打信都的消息传开后,信都城内许多达官显贵和富商地主都连夜出逃,或是逃亡乡下避难,或是逃亡其他郡县。

附近的流氓地痞强盗土匪如同饿狼闻到血腥味,堵在城外的交通要道上肆意烧杀抢掠,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在蹂躏中死去,信都城周边几乎沦为人间地狱。

一开始张崇义并没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在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处处都在死人。

但是形势渐渐的越来越恶劣,许多原本害怕官兵的信都百姓,在强盗土匪的追杀下,走投无路之际,竟然逃进牧羊谷的涿郡大营寻求庇护。

真正激怒张崇义的是,有伙嚣张跋扈的马匪,大概一百多人,完全不怕幽州的精骑,就像苍蝇一样钉在十几里外的山林里,远远的跟踪这些躲在兵营里的富商。

张崇义二话不说,亲自带着尚修竹向烈等将领,领着五百精骑,趁着夜色掩护,人衔枚马裹蹄,想从四面八方围剿那伙马匪。

然而那伙马匪并非等闲之辈,张崇义所部骑兵还在三里之外就被他们发现了行踪,一百多骑马匪一溜烟奔出树林,朝着西北方的河水狂奔。

张崇义的包围圈还没有完全收拢,尚修竹向烈所部三百骑兵还在十几里以外,能够追上马匪的就只有张崇义的两百骑兵。

以两百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幽州精骑追杀一百多员装备简陋破旧的马匪,还不是砍瓜切菜般容易?

张崇义毫无顾忌带着骑兵冲杀上去,幽州战马极为强悍,奔跑速度远超马匪羸弱的瘦马,几个冲刺就拉近了双方的距离,最后排的马匪已在弓弩的射程以内。

在牧羊谷憋了一肚子郁闷的骑兵,将无穷无尽的怨气发泄在马匪的身上,所有人不等张崇义招呼,纷纷拈弓搭箭,箭矢带着骑兵的怒火激射而去。

但听到噗噗噗的弓弦声响起,无数凌厉的羽箭破空而去,数十名马匪应声倒地。

虽然也有一部分马匪佩戴着弓弩,但他们这种江湖败类携带的弓弩都是粗制滥造,论射程论杀伤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们还击时射出的弩箭,射程竟然不到幽州弓弩的一半。

偶尔有一两根箭矢射中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身上,却根本穿不破骑兵千锤百炼的铠甲,如中败革掉在地上。

不到一刻钟,一百多名马匪就被射死了十之八九,只剩下十几名武功高强的马匪继续逃窜,随手用刀剑挑落近身的羽箭。

张崇义远远瞧着他们的身手极为敏捷,一招一式都不容小觑,特别是为首的那个马匪出手不同凡响,他全身裹着一层黑锦,头上戴着黑纱,遮得密不透风。

右手握着一把散发着天蓝色光芒的宝刀,随手一劈就是一团蓝色的火焰,没有一支箭矢能够靠近他身边半丈之内。

张崇义知道遇到了顶尖高手,看气势起码是个气胜高阶,一身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

再追一程,前方出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土丘,土丘上草木极为茂盛,残余的十二名马匪往左一转,全都藏进了土丘之中。

幽州骑兵以多打少,且拥有战马和装备优势,哪里会把这几个残兵败将放在眼里,气势汹汹就冲了过去,张崇义更是目中无人的冲在最前方。

将近土丘时,张崇义刚想放慢速度,随见十几道黑影纵身扑来,如同捕食的苍鹰,正是那群走投无路的马匪。

他们根本不理会旁边的骑兵,而是对准了张崇义发难,十二把明晃晃的马刀分上中下三路砍来,一股股灼热的气浪扑面。

张崇义全然没料到这群马匪竟然会狗急跳墙,想要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望着那十二把攻势凌厉的快刀,无暇思索应对之策,双脚猛蹬马鞍,庞大的身躯向另一侧斜斜飘出,总算是逃过了乱刀分尸之噩。

然而左臂的铠甲还是不可避免的中了一刀,虽说刀锋没有破开甲具伤及肉体,但那人的内力非常雄浑,透过铠甲传到他的手臂上,如同遭到铁锤重击。

张崇义尚未落地站稳,旁边的骑兵均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几十把强弓硬弩对着那十二名马匪噗噗狂射。

马匪们纷纷挥动马刀拂开箭矢,舞出一个个璀璨的刀花。

第一轮箭雨过后,马匪竟然毫发无损,如影随形举刀扑向张崇义。

张崇义刚刚站稳身形,大叫一声:“来的好。”反手一枪刺向身法最弱的一个络腮胡子马匪,同时脚步往右滑开,避开所有刀锋。

这些马匪原以为张崇义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将门公子,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借此摆脱幽骑的追杀。

待见张崇义出手势若奔雷闪电,快的超乎想象,那一枪从绝不可能出现的角度刺向他的咽喉,他都来不及闪避,只见锋利的枪尖穿喉而过,双目全是恐惧。

张崇义再次使出神鬼莫测的步伐绕到马匪侧面,长枪就像黑白无常的勾魂索,一枪贯穿两名身材消瘦的马匪,将他们串成糖葫芦。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十二名马匪就被杀了三人,而两百名骑兵已将他们包围起来,谅他们插翅难逃。

那名浑身裹着黑锦的头领情知到了绝境,再不制住张崇义挟天子以令诸侯,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也不看死去的三名马匪,快步越众而出,淡蓝色的马刀微微一翻,隐隐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刀锋上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悍然斩向张崇义。

刀气尚未爆发,两边的泥土茅草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席卷到空中,形成两道澎湃的巨浪。

张崇义不慌不忙的退后两步,再次避开他的锋芒。

旁边的将领担心他伤在马匪头领刀下,都拉满弓弦对马匪头领喝道:“住手,再敢乱动就把你射成蜂窝。”

张崇义却被马匪首领激发了满腔的悍勇之气,左右瞪扫了一眼,呵斥道:“全都给我住手,不要放箭,就让我来斗一斗这位高手。”

众将士慨然领命,纷纷松开弓弦。

那人没想到张崇义敢跟他单打独斗,忍不住称赞道:“好小子,有你的,我们就公平的打一架。”

声音清脆柔和,极为怪异,更像是个女子。

张崇义心念一动,诧异道:“你是女的?”

那人骂了一句:“你妈也是女的。”毫不客气的挥刀横扫张崇义的下盘,刀气滚滚,气浪翻涌。

张崇义见她全身虽然蒙着黑锦,但肩膀极窄,腰肢极细,咽喉处并无喉结,露在外面的双眼之下,睫毛极长,越发笃定她是女人。

在这个男人主宰一切的世界里,她一个弱质女流竟然能够啸聚山林,聚拢一百多名马匪,可见的确有些本事,张崇义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他拖着长枪再退一步,逃到她的刀气笼罩范围之外,然后双手握着长枪,将一身功力收敛于枪身,双脚猛跺地面,化作猛虎直冲过去。

马匪头领极为骄傲自负,她见张崇义不停的退避,以为他武功不过尔尔,竟然不知死活的横刀当胸,想要挡住张崇义的枪尖。

殊不知沙场悍将的武功原本就不同于江湖人的路数,不注重花花招数,只看重杀伤力,而且习惯将真气内敛于中不泄于外。

别说张崇义与她的武功原本就在伯仲之间,纵然是略输一筹,真刀真枪也有把握胜过她,因为沙场骁将是可以越境斩杀江湖高手的。

她小觑了张崇义枪尖上灌注的内力,不知天高地厚的用刀身迎接枪尖,待到枪尖撞在刀身之上,汹涌澎湃的内力瞬间爆发出来,如同海啸一般沛不可挡。

她虽是气胜高阶的修为,但毕竟是娇弱的女子,双手上的力量不如男子,又吃了轻敌的大亏,瞬间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弹飞出去。

张崇义得势不饶人,长枪跟着直刺过去,席卷的气浪翻涌。

马匪头领先是心存轻视,等到一招吃亏,领教张崇义的厉害后,转而生出不可名状的惧意,不停的倒退,再也不敢跟他的枪尖触碰。

然而张家的风雷枪法达到乘风雷之势后,使将出来就像是从万丈悬崖滚下滔天巨浪,令人逃无可逃。

张崇义枪尖上的内力不断凝聚,但传递给敌人的威压越来越沉重,压的她几乎喘不起气来。

张崇义猛地大喝一声,枪尖突然抖了一下,一股凌厉的真气激射而出,飞向她的面纱。

马匪头领骇然低头,那股真气却不是冲向她的要穴,而是揭开了她的面纱,随后露出了一张皮肤稍黑但还算漂亮的脸蛋。

她的眉毛比一般女子较浓,鼻梁高耸,脸庞颧骨凸起,嘴唇极厚,任何一个器官单独拿出来都不算美丽,但组合在一起却不失为一个粗犷美女。

她的面纱被当众揭开,登时勃然大怒,还要提刀来战,张崇义一枪指着她的门面厉声道:“行啦,到此为止,你要是再敢乱动,我就下令乱箭射死你们。”

马匪首领既心有不甘又有畏惧,握着泛出天蓝色光芒的马刀犹豫不决,其余的马匪纷纷围在她的两边,瑟瑟发抖地看着四周极为恐怖的幽骑。

这些装备精良的边疆铁骑简直就是江湖豪客心中的噩梦。

“我是幽州镇北大将军麾下、现领涿郡郡守张崇义。

你们这些人明明武功高强,堪称一方豪杰,却不思报效国家造福一方,反而要啸聚山林欺凌百姓,按律本该处死。”

张崇义的枪尖缓缓垂下,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说话铿锵有力。

“不过眼下乃是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际,我张崇义爱惜人才,你们若是愿意归降于我,以后听我号令,我可以饶你们一命。你们,是否愿降?”

声音虽不如何响亮,但在这辽阔的旷野,却有一种奇特的力量。

那马匪头领原以为陷入幽州精骑的包围,必死无疑,哪想到这位身为镇北大将军四公子的小将军不但不杀他们,还愿意收下他们,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了。

眼看天下大乱,必定是群雄并起的乱世,幽州作为实力最强的一方诸侯,那是何等显贵,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马匪头领想也不想,立即带着众人跪在张崇义面前虔诚磕头,激动地说道:“小女子方之莹,愿意率众归降,感谢四公子不杀之恩。”

张崇义挥手命他们起身,随后跟方之莹秘密交代了几句话。

方之莹虽然不太明白张崇义的用意,但踌躇片刻后还是躬身领命,随后领着麾下马匪迅速往南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众将士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收降马匪却又立刻将他们放走,这岂不是放虎归山么?刚要上前询问缘由,尚修竹向烈才姗姗来迟,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将军,大将军已到大营,有急事找你。”

众人无不感到吃惊,离天亮还有大概半个时辰,大将军怎么会在这个节点无缘无故来到涿郡大营呢?

张崇义留下一部分人马收拾弩箭,带着其余人马摸黑回到大营时,张道冲大将军在帅帐等候多时,心不在焉地踱来踱去,神色极为焦急。

众人都以为他是为信都郡战事不利而心烦意乱,连夜来找张崇义出气,进帐后全都默不作声,唯恐遭到迁怒。

谁知张道冲大将军稍微调整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走到张崇义身边,一脸愧疚地拍着他的肩膀,苦笑道:

“真被你这乌鸦嘴一语中的,信都城确实不好打,原以为三四天就能拿下,结果打了十几天,连城墙都没登上过一次,白白丢了几千将士的性命。

瞧这阵势,信都城应该还没有伤筋动骨,伤亡人数远远低于我们,城头上的弩箭,滚木擂石,热油硫磺,简直是无穷无尽,怕是再来个四五万人马都不一定够填这个窟窿。

如今我们已是无计可施,只能采用你的围城计策。我刚刚下令,让他们先把城池围住,不要再强攻了。

这种打法损失太大,杀敌一万,自损两万,得不偿失啊,先围一段时间,后续伺机破敌吧。”

顿了一顿,张道冲凝重道:“不过我今夜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信都城,而是为了中山郡。”

众人心头一惊,心想中山郡不是完完整整被张崇忠接收了吗?难道还能出现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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