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杨千钟的高论
听完司马晋司马德等人的述职报告,张崇义烦恼的龇牙咧嘴,不停地揉着脑袋。
此次是他第一次作为镇北大将军接受三郡首脑的述职,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之下,他竟把大老婆郦宛丘也叫上,让她参与军政大事。
这位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完全不像外界传言的胸大无脑,而是颇有治事理政之才,见识谋略远超常人。
有些旁人瞧着无从下手的难题难事,她往往能一言切中要害,以快马斩乱麻的方式,梳理的井井有条。
近来一些治民政策都是她的提议,张崇义感到受益匪浅,认定她是一等一的贤内助。
且她精通文墨,娴于辞令,由她操刀的文书政令,在大将军府里仅次于杨千钟李千秋二人,尤在其他幕僚之上。
便是杨千钟张微等人渐渐地习惯了郦宛丘的主母地位,有些事情找不到张崇义,往往直接向郦宛丘汇报,请她拿个主意。
原本有着极强权力欲的郦宛丘自是当仁不让,每次都能给出令人信服的指令。
张崇义对这位夫人的精明才干十分佩服,唯一担心的就是她那股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贪腐作风,所以不时要敲打她几下。
好在郦宛丘是个一点即透的聪明人,被禁足半年时就作出了深刻的反省。
三子分幽后,她终于意识到以后这片土地是她夫妻的天下,她再蠢也不能蠢到刮自家的地皮,总算是没有再犯那些错误。
郦宛丘见张崇义又在揉脑袋,心疼年纪轻轻的夫君要承担如此冗杂的政务,走到他的身后替他揉捏太阳穴。
张崇义的目光依次在几位心腹大员上一扫而过,一脸愁闷道:“也就是说,要是再来十万八万难民,信都河间也没有土地了?”
司马德饶有深意地看向族兄司马晋,司马晋会心一笑,耐心解释道:“目前信都郡户籍人口接近八十万,河间郡接近五十五万,适合开垦种植的土地所剩不多,再来个十万八万倒是不妨,勉强还能凑得出来,最不济可以去清河边境抢一些空置的土地。
听说清河郡郡守裴怀盛是个软蛋,应该不会为了几亩空地跟我们撕破脸皮。
现在最怕的是豫州徐州战火越烧越旺,魏郡巨鹿等郡越闹越厉害,明年来的难民可能不是十万八万,而是几十万之多,完全超出了我们现有的土地承载能力。”
张崇义不停地抠着椅子。
那张太师椅又被抠出一条条横七竖八的深痕,郦宛丘斜眼瞅到,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如此昂贵的黑檀木太师椅,在他气胜巅峰的指尖下几乎脆如豆腐。
以前他在外面行军打仗,还不觉得败家,这半年窝在府里处理内政,已经抠烂了十几张太师椅,气的连忙摁住他的手,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地搞破坏。
张崇义心事重重,也没注意到右手已被夫人控制,神游天外地嘀咕道:“哎,原来想做个万民拥戴的好官也有无穷烦恼呀。”
杨千钟放下热气腾腾的盖碗,理了理刚买的崭新羊裘大衣,笑道:“正所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则众星拱之。圣人还说过,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将军仁德爱民,崇俭戒奢,坚持轻徭薄赋,德行惠及远人,百姓如今争先恐后地投入将军麾下,此乃兴旺之兆,将军不该为此苦恼。”
这位腹有乾坤的杨千钟近来红光满面,虽说未曾迎娶正妻,但半年前蒙张崇义相赠的美貌丫鬟韶月,被他收为侍妾后,如今腹部高高隆起,据说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获悉此事的张崇义嫉妒的差点发狂,自己房里养着一群女人,一堆的娇妻美妾俏婢,今年又是个颗粒无收的荒年。
唯一送出去的俏婢却在别人那里开花结果。
他妈的,这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妻妾的问题?
近来他都开始暗示郦宛丘等人去请大夫调理身体,寒冬腊月里,将军府已来过三个本地名医。
三人的诊断结论大同小异,无非是几位夫人身体健康的很,没有任何隐疾,生儿育女毫无障碍,无需忧心。
张崇义神色苦涩,自嘲道:“自从你们拥戴我当了这个镇北大将军,我就没觉得自己是个好官,只觉得自己是个分裂幽州、无颜面对张家祖宗的不孝子孙。”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时过境迁,张崇义始终对拥兵自立一事耿耿于怀。
杨千钟等人尴尬对视一番,杨千钟轻轻地咳嗽一声,善言开解道:“将军,你何必总是纠结此事呢?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张家历代先祖都有开疆拓土、定鼎中原的鸿鹄大志。
将军只要能够励精图治,他日扬鞭策马,挥师中原,扫荡天下,以遂列祖列宗之志,便是张家的孝子贤孙,相信张家祖先九泉之下也会以你为荣。”
张崇义死死地盯着杨千钟,哂笑道:“要是能够一统天下,张家祖先自然不会计较我的大逆不道,也会称赞我是光宗耀祖的好子孙。
然而我纳闷的是,我这点地盘人口兵马,现在是只有兵,战马会越来越少,真能打得过各地诸侯吗?
我父亲苦心孤诣谋划了几十年,准备也算充分,结果举兵六万攻打一个几十年未经大战的信都城,竟然始终久攻不克,弄得个含恨沙场,我凭什么比父亲强呢?
虽说我们侥幸偷袭了信都,那是司马远图得意忘形,倾巢出动去打河间郡,被我们捡了个漏子。
这种走狗屎运捡来的胜利可一而不可再,后面的州郡绝不会傻到出兵跟幽州铁骑在野外决战。
要是他们都效仿信都来个关门大吉,靠着坚城强弩死守,我们岂能奈何他们?
目前那几万步兵在常羽和侯长贵的训练下虽说颇有成效,用来打下一两座城池或许不难,可要打上百座城池怕是远远不够呀。
杨先生,不是我泼你的冷水,我是不知道你的信心从何而来,我压根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
杨千钟脸上充斥着深邃的笑意,啜了一口热茶,把盖碗捧在手里,踌躇满志地道:“将军,我知道你一向问苍生不问鬼神,不信虚无缥缈的气运,可你要相信天意。
天命之人自有天佑,先大将军拼了性命都打不下来的信都,被将军你一个时辰就拿下来了。
河间郡看到将军带着几千不能攻城的骑兵在城外闲逛,乖乖的献城投降。
恩威所致,人心所向,有些事情,时辰到了自然是水到渠成,并不是每座城池都要用兵马强攻的。
将军以前跟青奴打仗,那是两国相争的殊死拼搏,绝无妥协余地,所以一地一城都会拼命争夺。
打中原却不一样,大家都是华夏儿女,血脉同源,彼此并无血海深仇,绝大多数城池,真正愿意豁出性命死磕的,其实只有既得利益的高官显贵和名门望族。
寻常百姓并不在乎坐天下的是谁,是李家还是张家,对他们并无分别,他们只在乎谁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安安稳稳过日子。
只要将军能够以百姓之心为心,坚持轻徭薄赋,任贤用能,虚心纳谏,使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并用,垂拱而治,天下归心,指日可待,何愁大事不成?
将军向来宅心仁厚,从谏如流,用人不疑,这一年多来对属下几乎是肝胆相照,我等无不感激将军大恩,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几大郡守听的热血沸腾,抚掌大笑道:“杨先生字字珠玑,真乃谋国高论,我等蒙将军提携重用,愿为将军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