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兄妹
第二章：兄妹
“啪！”
轻轻一个响指。
万里晴空乌云盖日，雷蛇狂舞。
右手轻轻往下一按。
霎时间暴雨倾盆而下，浑黄污浊的泥水裹挟着腐朽的落叶枯枝，顺着地面凹凸不平的痕迹倾泻而下，肆意冲刷着岁月以大地的印记。
“还是不够啊，还要更大些才行啊！”
雨声吞噬掉除它以外的所有声音，巨兽般沉默地侍奉着少年。
倾盆暴雨里，无涯伸出手，任由雨水落在身上，他低着头，脚下，是没过膝盖的殷红血水，以及那刺鼻至极，刺痛脑海的血腥味。
轰！
咔擦！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森白电光照亮山谷。
尸体。
无数的尸体。
堆满山谷，绵延数里的尸山。
满目狰狞，保持着生前冲锋咆哮的姿态，重重的，倒在冲锋的路上。
薄雾般，掩映在夜幕中的淡黑色怨气，和他们生前一样，咆哮着冲向雨帘中的少年。
丝线状的死气夹杂着缕缕的煞气缠绕在少年周身，化作诸般异兽，有贪狼啸月，九婴啼哭，又化作白虎振翅，狰兽咆哮；无一不在吞噬怨气。
最后三者共同化作一颗灰黑圆珠落入无涯手中。
雨，停了。
呼。
无声息间，微风拂过。
尸山血海如烟消散在天地间。
一抹绿色顽强地从荒芜中挺直身子，又枯黄萎去；发芽，成长，枯萎，死亡，只是眨眼，遍地绿野，万物竞发。
瞬息万载，轮回之间，山谷重回往日和谐。
“呼，”
少年轻吐浊气，落日瞳里露出些许疲惫，自言自语道：“算了，处理干净就行，一群妄图弑天的障目无知之徒，下次还是直接点比较好，嗯，直接烧了吧。”
“也是，一些不入流的玩意确实不值得。”
这时无涯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和无涯一模一样的声音，无涯闻声淡淡道：“伐戮，都处理完了？”
“自然，孤，”
与那声音一道传来的，还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鲜红的，仿佛会滴出血的红发垂落地面，与无涯一般无二的脸上却透着癫狂的杀意，
“孤把他们关在一起，告诉他们，只要杀一个，孤就放过他们，结果，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自己就把自己杀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孤了！”
无涯眉头微皱：“小点声，元和正在睡觉！”
伐戮立马闭嘴，凑到无涯身边：“你说孤这么一杀，这方大陆上还有多少活着的生灵？”
“应该没了，不过他们，该杀！”
“确实，”伐戮深以为然，“身为弱者，不思进取，强大自我，反以小道为荣，本就是歪理谬论，更何况竟敢试图暗杀元和，不杀，留以彰显仁慈？”
“别傻了，仁慈是留给自己人的，愚蠢者才会留着恶心自己。”
“若是他们敢于正面挑战孤，孤或许还会看在其勇气的份上留他们一命，可惜，孤高看了他们。”
无涯叹口气，旋即冷笑，“不过即使这样孤也不打算放过他们。”
“毕竟本尊放过，又不代表孤等分身愿意，”伐戮扯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下次还有这样好玩的事别忘再喊孤了！”
“好。”
话音落下，一切归于平静。
翌日，雨过天晴。
山腰下的一处小山洞里，熄灭的火堆静静升起细烟，山洞深处的石台上，元和半卧着，睡眼惺忪，
“哥，”
“怎么了？”
无涯从打坐中醒来，气息平和，温润如玉。
“是昨天被吓着了？”
“哪有，”元和嘟着嘴，颇为不忿，“那么可爱小鸟怎么会吓到我，它只是和我开个玩笑。”
“好好好，是玩笑，没吓你，一个能让你疯狂尖叫的玩笑。”
“闭嘴啊！”
打闹间，二人再次启程前往洞府。最初他们以为洞府建在脚下的这座山上，没成想，洞府在更远更高的山上，中间还有好几座山脉隔断视野，让他们误以为洞府很近。
至于昨天看到的洞府，不好意思，那是前台迎宾的地方。
地势什么都是真的，可惜用的是小地脉，大的地脉汇聚处不在这里，只是离得近产生的假象。
爬了一天的山，好不容易到了，结果离真正的目的地还远着呢！
你他妈逗我玩呢！
至于为什么不让无涯带着元和直接飞过去，某位没心没肺的兄长表示，那多无聊啊！多走走，看看风景也是一件美事！反正累了直接飘着就行了。
什么？元和累了？
那和孤有什么关系？
那是她的事！
呵呵。
轻笑着，无涯加快步伐，身后远远地响起元和悲愤绝望的哀嚎，“到底还有多远啊？！”
“没多远了，欸？这有条小路，一起去探探吧？”
“别！”
“来都来了嘛，一起看看去呗！”
不顾元和的反抗，无涯拉起她的手，饶有兴致地四处逛了起来，完全无视元和杀人的目光。
走着走着，元和察觉到一丝不对，
“哥，你不觉得有些太安静了吗？”
“有吗？”树边的无涯俯下身，手指拨弄着鲜红的花瓣，目不转睛地看着花蕊中心滚动的露珠，“可能是因为我们走了另一条路吧？”
“我说的是鸟叫虫鸣！”
元和微微不安，昨天还能随处听到，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诡异。在混沌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围出现了高级捕食者，且修为很高！
无涯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感觉这里会有比孤更凶残、更高等的存在吗？”
目前混沌势力中，龙、凤、麒麟三族稳居榜首，往下第二阶梯，以三族附庸为主体，到了第三阶梯，才是无涯所属的魔族。
魔族主体由一百零八部中位魔族与三百六十五部低位魔族组成，其次是魔族战力的代表，一十八部高位魔族。
而比一十八部高位魔族更高的存在，只有四大圣魔，能比四大圣魔更高等的存在，没有，很肯定的没有！
真之残酷，心之难测。
天之冷漠，魇之恐惧。
目前魔族对外公布的圣魔中，只有真魔罗喉与心魔鬼心，此二者也是目前魔族真正的统治者。
而无涯则是未曾公布的第三位，天之圣魔，暗玄，字无涯。
能比他更高等的，不存在的！
“也是，”元和没有过多纠结，心思单纯的她丝毫没有怀疑自己兄长，反而被无涯逗弄的那朵鲜红的、幽深的花朵吸引，学着兄长的样子，逗弄着红花。
“这朵花好漂亮啊！哥，你说以后我能在我的居所附近种满这种花吗？”
无涯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那我一定要一个大大的花园！种多多的花！等到它们开花的时节，一定很美！”
“孤拭目以待。”
“啊！这是什么！”
元和刚发下誓言，就迎来了她未来花园的第一份礼物，一份粘稠至极，却无比香甜的花蜜，当然，如果没有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的话，这一定是一份棒极了的礼物。
厚厚的琥珀色花蜜从花蕊中喷射而出，从天而降，正中元和，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乍看还以为元和被封进了琥珀里。元和下意识挣扎，偏偏这花蜜还很粘稠，仅凭蛮力很难甩掉，刚想用神力直接震开这些东西，就听见无涯一声暴喝：
“别动！”
难道有危险？
元和不敢轻举妄动，由于她弯着腰背对着无涯，看不见无涯的动作。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哥，好了吗？”
“马上！小心点，别动！”
元和从未听过哥哥用过这样严肃的语气，当即一动不动。
半响，厚厚的花蜜被清理掉大半，才听见无涯说：“好了，可以了。”
元和重重松了口气，挺直身体，腰肌因长时间变得僵硬，身上的花蜜是没有多少了，无涯清理得很细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但头发里还有不少，和头发黏在一起，那感觉，啧。
难受。
但元和并不担心，她可是知道自家兄长有一种火焰，玩火可是有一手的，肯定能帮她烧掉这些花蜜，且伤不到她。
“哥，帮我把，”
“咋了？自己处理，没看见孤正忙着吗？”
此时无涯肩头不断耸动，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元和悄悄走近一看，差点没气炸。
无涯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造出来的坛子，里面装满了花蜜，一看就是刚刚从她身上刮下来的，而且，如果她没算错，无涯是故意在她身上留下那么一小层的。至于原因，肯定是怕脏！
无涯小心翼翼的用神力舀起一小点，含在嘴里，顿时露出幸福至极的表情，好吃！
当即又舀起一点。
好吃！
闭上眼，仔细感受着花蜜的甘甜，无涯小声自言自语：
“以后可以试着多攒一点，就是元和下一次不一定会上当了，得换个办法才行，嗯，回头把颜色换一下，就说是新品种！”
啪！
一只手突然拍在无涯头顶，吓得他浑身一哆嗦，耳边响起元和温柔的声音：“呐，哥哥，下次你想换成哪个品种？”
无涯硬生生把那个哆嗦给憋了回去，刚想嬉皮笑脸的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咔”的一声，头顶一阵剧痛。
颅骨裂了。
“我敬爱的兄长，请好好考虑你要说的话，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头会不会出事。”
你这是威胁！
你目无尊长！
无涯心底无声咆哮着，然而这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
“哎呀呀，孤怎么会坑孤可爱的妹妹呢？孤只是说着玩玩而已，而且孤也不知道那花会喷花蜜，这只是个意外！而且这花蜜很甜的！你尝尝！”
此时无涯的声音和平时明显不一样，很轻，似轻纱微拂，宛若袅袅青烟，化作绵绵春雨，悄无声息地落入脑海，令元和下意识地忽略掉自己最开始问的问题和不合理之处，注意力转移到无涯口中好吃的花蜜上。
“真的吗？”
元和狐疑地看着无涯，接过花蜜，手指沾了一点，轻抿薄唇，碧海般湛蓝的眼眸顿时一亮。
“好吃！”
“那就都给你了！”无涯笑笑，心里捏了一把汗。
呼，还好成功了！
刚刚无涯用了自己的魔族天赋：蛊惑之言。言语间能让交流对象忽视自己言语中的不合理之处，并会接受由施术者所指引的交流方向。要注意的是，施术者指引的交流方向不能太离谱，不然一旦暴露，下场一定很惨。
当然，作为魔族最有用的几种天赋之一，蛊惑之言是能篡改交流对象意志和性格的，甚至直接凭空捏造人格，不过很少有魔族会这么干，代价太大了，得不偿失。
用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做一件只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回报的事，太亏了！
不过嘛，蛊惑之言对神魂强大者和意志坚定者的效果，是会大打折扣的，不是腰斩，是直接从脚踝砍。
等等！
我不是要找哥哥算账的吗？
吃得正欢，头顶疯狂摇摆白色呆毛突然定住，嘴里的甜蜜感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浓浓的恶意。
她是知道魔族的通用天赋的，而且以前无涯也和她专门讲解过魔族各类天赋和独有天赋，一下子就想到了答案。
很好！
暗无涯！
你完了！
反手收起花蜜，元和猛地转过头，无涯顿时汗毛乍起，被发现了！溜！
然而，没等他飞起来，翅膀一沉，直接摔了个狗吃屎，紧跟着眼前一花，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明晃晃的插在无涯眼前，然后被人拔起。
四周不知何时弥漫寒烟，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白霜。
无涯努力转过头，扯出一个笑脸，
“那个，孤可以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