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理想

林奇面前，腐烂的尸体间，横七竖八的躺着八个人类，

他们微微卷曲的剑刃表明，这是场残酷的战斗。

其中状态较好的那个年迈战士，在竭力转向面朝东北方向后，嘴中喃喃着似是人名的未知语言，浑浊的眼眸也渐渐失去光彩。

至此，便只剩下了压着吸血鬼领主的年轻人。

当确认吸血鬼已经死去时，林奇看向身旁的格里姆，矮人心领神会的走到年轻人身边。

简略的交谈后，格里姆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扯着嗓门回复林奇。

两位失乡者用似是而非的乡音谈论着忽如其来的人类冒险队。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出现在大厅内，那个年轻人略显落寞的望了两个交谈者一眼。

“我们之间的交流大可以不用那么曲折。”

略带磁性的嗓音打断了林奇的询问，这又是一位异界来客。

如果罗蒙得知了这个消息应该会高兴，但他身躯太大，只能留在要塞外。

三个已经融入了异界的外来者彼此对视，各种各样的情绪消融在无言中。

除了林奇，他现在很难再体会到凡人的哀愁。

冷酷的蜥人打断了弥漫开来的忧伤氛围，林奇探寻了年轻人的过往。

“说说你的经历吧，你看起来像是来自骑士王国巴托尼亚。”

冷血种诡异的腔调注定了，哪怕用的是让人亲切的故乡话，也让人忍不住浑身发寒。

年轻的骑士依靠着插在吸血鬼身上的长剑，半躺在地上回应道：

“是的，我在那里度过了又一个童年，这并不愉快。”

矮人惊讶的看了骑士一眼，看起来这位同乡有着比在场两人都丰厚的经历。

林奇视线扫过大厅石柱上挂着的油灯，走道两侧的火把好像不该出现于此，它显得有些多余。

骑士望向东北方，眼神中不知是悲悯还是愤怨。

大厅中的火把似乎变得更加明亮，火光拉长了三个异界来客的影子。

骑士以一种自嘲又滑稽的腔调道：

“我是一位高贵的男爵长子！有着米奈尔家族的尊贵血统。

那些卑微的泥腿子怎么配与我同样蒙受女士的恩惠？

但他们又怎么敢不虔信女士，反而向慈悲女神祈求怜悯？”

矮人不屑的哼笑着，他看出了骑士是在反讽，所以没有暴烈的直接开口怒喝。

林奇就如绝情的拉兹寇托一般冷漠不动，自从变成蜥人后，他的情绪就没那么敏感了。

林奇只是唤来灵蜥，让它们为小米奈尔男爵处理伤口。

小米奈尔发泄般用压抑的嗓音继续低笑着。

“是啊！他们甚至可能是异端，高贵的路易斯.德.米奈尔怎么能和农奴交朋友！”

“那么我们高贵的男爵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公狗都不入的土地上？

你们这些短毛的怂蛋不是喜欢住在粗制滥造的城堡中吗？”格里姆不耐烦的扯着大嗓门，打断了路易斯的阴阳怪气。

他有理由看不起人类在精灵遗址上改造出的坚固堡垒，因为在旧世界，没有什么建筑比群山王国向先祖献上的诸城更恢弘。

“他出现于此，就如你一般。”

林奇侧头瞪了格里姆一眼，经过之前战斗中格里姆的脏话噪音轰炸，他发现自己对文明的接受下限更低了。

如果告诉其他人，一个矮人甚至不如冷血的蜥蜴更有礼貌，他一定会以为林奇是在逗乐...如果他不畏惧林奇闪烁着寒光的利爪的话。

灵蜥略显粗暴的伤口处理让路易斯忍不住发出微不可闻的痛哼，路易斯释然般笑着。

“那见鬼的爵位就让给我的弟弟吧，我可不想成为如我父亲般仁慈的领主。”

大厅中通向领主宝座两排的火把越发深邃，浓郁的好似鲜血。

林奇戒备看着火焰，而对邪恶不够敏感的路易斯和格里姆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交流。

格里姆似乎也了解海门关北方的王国，洪亮的大笑引得另一位矮人屠夫侧目不已。

那位矮人屠夫见此处无事，便准备下楼搜寻一些物资。

“我听说，tNd！你们这些信仰湖之女士的骑士都异常矜贵，是所有骑士的楷模！”矮人揶揄般拱火。

仰头大笑的矮人忽然停下，疑惑的看着穹顶上的骷髅装饰。

尽管那是真正死去的人，但它的位置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它没有完全死去？

林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更关注躁动不安的血火。

路易斯俊朗的脸上笑容止住，嗓音忽地变得异常轻柔。

“是啊！是啊。我至今还记得米奈尔男爵公正的宣判。”

“面对一个盗贼，男爵大人在宽大处理后，只是砍断了他的十根手指！”

在路易斯的讽刺中，林奇用权杖对准了火焰，柯泰戈的造物异常滚烫，看起来它愤怒了。

“这听起来并不操蛋，这样的刑罚只能说有些tm的极端。”矮人哼笑道，眼睛死死盯着穹顶的骷髅。

林奇专注于观察火焰，没有理会矮人越来越刺耳的语气助词。

“可那只是一个不想空着肚子死在冬天里的老人，他只是私藏了一小碗粗粮，那些劣质食粮甚至不会出现在贵族们的餐盘上！”

路易斯以极快的语气说完一长段话，大口喘息着。

大厅内只剩下了三位同乡，灵蜥们确定大厅没有值得收集的事物后，也匍匐着沿阶梯向下。

“女士啊！”

路易斯看着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悲哀的叹息，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缓缓躺在地上。

“在此之后，我的父亲因体恤黎民的美德而声名远扬。”

路易斯眼神灰暗的仰望大厅的穹顶，在注意到骷髅上逐渐浓郁的黄绿时，涣散的注意力又集中起来。

火把上跃动的血火越来越诡异，林奇忍不住走到一根火把前，看着似乎有某种活力的火焰。

火焰里，畸形生物的一鳞片爪迅速闪过，又消融于硝烟中。

林奇兽瞳瞬间凌厉起来，被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勾起了熊熊怒火。

矮人屠夫握紧战斧，四顾着越发阴森的大厅。

路易斯用长剑支撑着起身半跪，低头注视宝剑。

他自愿放弃爵位，前去寻找女神圣杯时的誓言，被他低声耳语般再次念出。

但这次用的是乡土的语言，且比当初在殿堂内，在一众勋贵注视下更加庄严虔诚。

“舍我枪矛，卸我兜鍪。

别我亲爱，灭我俗愁。

摒弃万物，寻我所求。

前途甚夷，其谁能阻。

万苦备至，其谁可投。

皎皓之月，无暇再顾。

女神所在，身意所留!”

念罢，路易斯颤抖着起身，强挺着胸膛，持剑向林奇和矮人靠拢。

三个异乡人彼此护住对方背面，虽然林奇其实并不需要，他那粗壮的尾巴可不是摆设！

让人恶寒的窥视自两排火把中浮现出来，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