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乞儿
那家伙...
不会真就一命呜呼了吧？
待到余朵婷走远，躺倒在地的顾曼曼立刻睁开双眼，三步并作两步，火速赶到了徐无欺的身旁。
望着后者背部的伤势，她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咦。
只见那如同碗口大小的刀疮，原本尚在不断外溢的鲜血竟是戛然而止，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很快便恢复到了受伤之前的状态，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呼——”
“这女人心可真够黑的！”
便在这时，徐道长突然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一边还挠了挠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
“你你你...什么情况！”
顾曼曼被吓了一跳，慌忙倒退了好几步，就连嗓门都不自觉地抬高了不少。
“嘘——”
徐道长将食指竖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将眼神瞟向门外，示意对方老板娘尚未走远，不要发出过于惹人注意的声响。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解释起了方才那“起死回生”、堪称诡异的一幕。
徐道长所觉醒的异能，名为——移。
此移并非是指狭义层面上的“移动”，而是更为广义的“转移”。
用更浅显易懂的话来说，便是移花接木。
在既定的区域范围内，他可以通过移之异能，将某件事物瞬间转移到另一件事物身上。如他身上所穿的道服，若是姜珉钟想要借穿，只需其心念一动，衣服就会直接从他身上消失，下一秒便会出现在小姜的身上。
而方才余朵婷突下狠手，将短匕奋力插进其后背之时，徐道长便悄然发动了移之异能，将自己即将遭受的伤害尽数“转移”到了茶几旁的瓷杯身上。与此同时，他也不忘按碎身上所藏的血浆小包，故意营造出一种重伤身亡的假象，这才将老板娘完完全全地骗了过去。
是以那可怜的瓷杯会骤然爆碎，根本就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由它来代替徐道长本人，承受了一次致命的创伤。
顾曼曼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对方异能的妙用，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这么说来，只要你附近存在的东西足够多，你就永远都能够保持不死之身咯？”
“不好说。”
涉及自身能力的隐秘，徐道长只是摇了摇头，重新摆出了一副打哑谜的姿态。
没过多久，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瞥了眼仍在酣睡的姜珉钟，忍不住感慨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小子挺令人佩服的。”
“接下来怎么办？”
顾曼曼淡淡地扫了地席一眼，转而询问起了对方的意见。
“你就负责循迹追踪，保持距离远远跟在老板娘身后，且看她究竟打算前往何处。”
徐道长对此似乎早有考量，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你呢？”顾曼曼又问。
“厨房内还有些疑点，需要我亲自过去进行考证。”徐道长拧眉。
于是，各怀心思的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依次离开了客房。
呼呼噜噜——
而躺倒在地的姜珉钟，也极合时宜地发出了一连串悠长的鼾声。
......
落霞居一楼，厨房。
有道瘦小的黑影，此刻正缩着身子，鬼鬼祟祟地贴着墙边攒动。
隐藏身迹的同时，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又从对面的案板上一扫而过，很快便定格在了一叠由客人吃剩下的薄饼上。
咕嘟——
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见四下无人，索性心一横，纵身飞扑到案板跟前，抖了抖脏兮兮的右手，抓起薄饼大口吞食起来。
便在这时，有一束手电筒发出的微光从门外穿射而过，很快便落在了黑影的身上。
呜——
微光下浮现出了一张孩童的稚脸。
他身材短小，皮肤黝黑，如同一只滑稽的瘦猴，伸出一只手勉强挡住刺目的光亮，嘴巴却仍在不住地咀嚼着没吃完的薄饼。
“你怎么不跑？”
徐无欺从门外走了进来，饶有兴致地盯着孩童问道。
直到此刻，对方才终于适应了照在自己身上的那束光亮。见来者并非老板娘本人，他先是悄悄地松了口气，而后用小脏手抹了抹嘴道：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跑不动路。”
“小小年纪，倒是练就了一副好贼胆。”
见对方摆出一副任人打骂、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原本并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徐无欺反倒怒从心起，随口嘲讽道。
说话间，他又用余光扫了厨房一圈，继而问道：“瞧你吃得这么着急，旁边这瓢水不喝上一口润润肚子吗？”
他这番话本也算是出于好心，岂料该孩童听闻此言，立刻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目露胆怯之色道：“那不行...村子里的水可不能乱喝！”
“哦？”
对方的话仿佛一道划破晴空的闪电，将徐无欺整个人震了个激灵。
他回想起傍晚时分，自己曾假借帮忙配餐的名义，在余朵婷眼皮子底下绕着厨房转了一圈。当时的他百分百可以确信——老板娘准备饭菜所用的食材，都是“没有问题”的。可从之后小姜昏睡倒地的反应来看，那几盘菜又必定被人动过了手脚，如此一来，反倒令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莫非是烧菜时用的水有问题？
为此仍旧保有困惑、甚至愿意重返厨房一探究竟的徐无欺，在无意间受到孩童的点拨之后，颇有种茅塞顿开的恍惚感。他遥望着角落里的水缸，略微挑起眉毛道：“你说村子里的水不能乱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孩童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眼神都开始变得闪躲了起来。
“我就一外来人，也不会向老板娘揭发偷吃的事情，你不用怕我。”
徐无欺快步走到对方身前，同时调动体内的能量，分出一丝将其向外释放，隐隐形成了一股令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你叫什么名字？”
事急从权，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对方说出实话。
“我...”
孩童的双腿已然开始不住地打颤，他后退了两步，一屁股瘫坐在墙角边上，而后便开始了一段自述。
原来，这位身材瘦弱的男孩同样是个“外来人”，只不过他来到这座村庄的时间，比起徐无欺众人还要更早一些。
大约一个月前，身为流浪儿的他几经颠簸，最终出现在了落霞村门口附近。
村里的居民们对其极为冷淡，平时根本不会与他说上一句话。而某些同龄的孩童起初还会过来找他一起玩耍，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好像对待自己玩腻了的玩具一般，纷纷对男孩疏而远之，甚至还会在背地里偷偷将其称呼为——
乞儿。
不知何时，这个称呼竟已传遍了整座村子。人们不再避讳对他的嫌弃，最终就连一口剩饭都不愿再“赏”给他吃了。
而据这位乞儿所言，他发现村子里的水有问题，是在两周前的某个傍晚。
由于落霞村发展滞后，村头的那口古井乃是村内唯一的水源。
没有饭吃的乞儿，想着去井边掘些水喝。可当他跑到井边时，竟发现有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正立于该处，身前还站着几个村里的孩子。
出于警惕与好奇之心，乞儿并没有直接露面，而是在后方的小树林里寻了一处良地，独自一人躲了起来。
随后他便亲眼看见——
该男子似乎往井内洒了些东西，紧接着又逼迫那些孩子每人喝了两口井水。
第二天，当乞儿如往常那般在村内闲逛讨饭时，他发现昨晚见过的那些孩子竟都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村庄内凭空蒸发了一般！
他有些慌张地询问村民，可那些大人对此却完全不以为意，从某位老妪的口中，他得到了这么一个解释：
“那些孩子触犯了‘天谴’，目前已被送往神明大人的福地进行洗礼，很快便会回来了。”
乞儿压根就没听懂对方所说的话。
他只是感到害怕。
从那以后，他便躲在了村外的那座道观中不敢出来。直到今天，他实在是饿得撑不下去了，方才出现了先前“偷吃薄饼”的那一幕。
......
“你说的那口古井在哪？带我过去瞧瞧。”
听完对方的讲述，徐无欺不由得眯起双眼，若有所思道。
这落霞村果然有点意思。
也不知道顾女士那边怎么样了。
他一边领着乞儿走出客栈的大门，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