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棒打半仙
先生走了,非常洒脱,不带走一片云彩,未落下一粒尘埃。
牧羊心中有鬼,先生吝啬,平白丢了一颗蛋,大概率会挟嫌报复。
逮住暴揍是小事,弄不好,会宰人泄愤。
牧羊住进仙居避祸,死也不肯出门,整日里翻箱倒柜,想窥秘。
牧氏能人甚多,凡事不用牧羊操心。
老舅找上门来,素夫人为避嫌,请慕容悠悠作主,而少女面嫩,一干无良的舅舅心愿得偿,凡麻烦事、花钱的事,必请少夫人裁示;
觑得便宜,一干牧氏、慕容氏管事纷纷效仿,大小事都要请示少夫人,慕容悠悠再不得闲,整日带着亲卫东奔西走,非常尽心。
先生不止吝啬,更是琉璃公鸡,仙居里,竟连一根毛也未落下。
不紧不慢,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牧羊心里的惧意渐消。
望着食欲不佳的牧羊,素夫人心疼,想了想前因后果,开解道:
“先生走的匆忙,更有惶惶之意,哪有闲情针对你?”
牧羊踌躇,道理是不错,可生死悠关的事,谁敢赌运气?
素夫人笑了,眼里有无奈,继续分析道:
“先生是高人,却非无所不能,凭我的估计,十卫结阵能败之!”
十卫,是如意赌坊看门的十条军汉,牧羊的贴身亲军,牧氏老卒!
素夫人历来谨慎,不会拿牧羊的性命当儿戏,她的判断不会错。
见牧羊同意,素夫人长吐一口浊气。
十条军汉进门,对牧羊挤眉弄眼,似嘲笑牧羊胆小如鼠。
牧羊轻咳,端起茶轻嘬,军汉是狠人,更是贪财的恶人,离了敢惹事的牧羊?最近一个月,基本是两袖空空,无横财,也没赏钱。
“走,去对岸看看!”牧羊终于下了决心。
“嘶律律...”中气十足,火红色的赤炭马藐视小屁孩。
牧羊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马是好马,却远不如慕容悠悠的十一匹灰马。
十匹健马驮着十条军汉,衔尾相接,对手是先生,谁也不敢大意。
出了牧村,沿着河堤官道,十一骑纵马如飞。
不多时,浮桥在望,长蛇般的货车排成长龙,来回穿梭。
蓦然,炸雷般的声音响起,直震得马怒嘶、人惊惶:
“公爷请留步,本仙候你多时了!”
十条军汉涌上,将牧羊团团裹住,缓缓前行。
牧羊拢缰停步,打量着“本仙”,思忖着,是何方神圣?
个个高冠大氅,淡金服饰,手摇羽扇,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为首者,内着淡金色仙袍,胸前绣了阴阳图,一黑一白阴阳鱼衔尾游走、旋转,宛如活物;外罩大氅,背上绣了一只大大的龟甲,甲纹隐了九宫八卦、六十四爻,隐隐约约、层层叠叠,瞧一眼就头晕。
牧氏遭遇两次灭族的危机,眼睛时时盯着江南的国主、漠北的阿骨打大汗,没有闲心关注下九流的半仙,牧羊跟半仙不熟。
百余半仙的服饰并不统一,无一雷同,代表了百余道门。
牧羊摸了摸鼻子,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个中的缘由。
牧氏余孽蜗住偏远的塞北,跟红透半边天的半仙,没有毛的关系。
牧羊与半仙?是无缘无故无因果,既无恩,亦无仇!
一伙半仙堵了浮桥的路口,来回的大车停下看热闹,肯定会影响慕容氏、林氏的建设,此举,既无礼、又无赖,是赤裸裸地挑衅!
才“送”走了伪仙,牧羊暂时不愿与半仙纠葛,想息事宁人。
“来者是客,诸位本仙好兴致,不如去茶寮喝一杯,请!”
微诧,一干半仙迅速交流眼神,事件的演变与剧本不符!
察颜观色,牧羊确定一件事,一干半仙有备而来,不会弄错对象!
“说吧,诸位半仙闲得蛋疼,巴巴地来朝见小爷,是为什么事?”
又呆住,半仙傻了一半,围观的商人、车夫窃窃偷笑。
为首的半仙蓦然回首,牧羊吓了一跳,赤炭马被惊得扬蹄嘶鸣。
半仙拥阴阳、背八卦,牧羊只瞥了一眼就头晕,没有仔细打量。
忍住不适,牧羊再次打量,又有了新的感受。
古,古香古色,器宇轩昂,仙风道骨,像是得道的仙人。
但是,半仙拥阴阳、背八卦,再蜷伏趴下?
此老,不再是半仙,而是活脱脱的龟,牧羊忍不住笑出声来。
源陆的历史悠久,有无数的神仙、灵异传说,牧羊没见过传说中的玄龟,却对逆流回游的河龟、海龟印象深刻,不知煲了多少只了。
一干半仙大怒,恶狠狠地瞪住不敬仙的小屁孩,恨不得乱拳打死。
为首的半仙猛睁眼,竟是白白的眼白,一点黑也没有!
牧羊大骇,胯下赤炭马又双扬蹄,差点将牧羊掀下。
黄半仙,黄瞽,祸乱康都的半仙首领。
一战“成名”,黄半仙的威名传遍天下,牧羊也有耳闻。
南国的太上国主煜乘鹤,亲为黄半仙求情,牧羊心存戒惧。
然而,半仙不请自来,又明显带了恶意,是来找茬、挑事,牧羊虽惧,却不愿巴巴地自己爬砧板上挨宰,先看一看半仙想要什么。
牧羊是公爷,却是半大的小屁孩,两相僵持,半仙落了下乘。
一双瘆人的白眼“盯”住牧羊,黄半仙的心情不好,冷冷道:
“蔡相新政,国主颁下谕令,南国的仙家道门归为化外之人!”
牧羊默然,秦相错判形势,将自己陷万劫不复之地。
新相乃江南的名流蔡氏,甫上任,不改旧制、无新政,与诸方势力相处融洽,无政绩、也无错失,唯将下九流半仙尊为化外之人。
化外之人超然物外,无视世俗律法、故例,牧羊揣不透蔡相真意。
煜氏力捧的半仙,林氏不愿宰的半仙,牧羊不会傻傻地与之硬撼!
似察觉牧羊软化,黄半仙的白眼不再瘆人,声音不再冷冽:
“本仙来,止为一件事,交出妙千手,我保你无事!”
心中雪亮!
牧羊瞬知事件的前因后果,是无良的先生设的局。
先生隐居牧村近二十年,一丝气息未泄,直到月前离去。
谁也不知先生姓妙,更不知真名是千手,黄半仙知道了?
唯一的解释,是先生将讯息透露给了黄半仙,令其来牧村搅扰。
眯着狭长的凤眼,先生智深如渊,否认、隐忍,皆逃不出其算计!
“我不管你是谁,哪怕是国主来了,也一样!你不怕挨揍?”
错愕、惊诧,细思之,又是合情合理。
南国的爵、私地,凭军功、战绩得来,是用性命换的,爵爷享有绝对的统治权,是自己当家作主的土皇帝,国主之令不及于私地。
牧羊成亲后,私地及于雍河北岸全部、南岸牧氏活动范围。
白眼寒芒陡增,牧羊不再理会装神弄鬼的黄半仙。
渐习惯黄瞽的白眼,牧羊不再不适,更不会畏惧。
黄半仙骑虎难下,遇上了小混蛋竟水火不侵,羞恼道: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屁孩,你敢造反?”
切,半仙是化外之人,可尊了王化?
牧羊心烦,摆手道:
“若遇反抗,就地正法,收获不用上缴!”
笑歪了嘴,一干军汉大喜,一脚踢上牧羊的马屁股,别碍事!
牧羊领情,退出百丈,传闻黄半仙的实力不弱,真不敢与之对垒。
一根根棒子挥舞,三三成趣罩向黄半仙,正主昂然不惧。
一根棒子捅向黄瞽的下腹,令其下意识上蹿躲避,两根棒子如影随行,兜住黄瞽的内膝,三根棒子对付了下盘,还有七根棒子。
来了,一根棒子迎头砸下,黄瞽双手托天,将棒子捉住。
两根棒子夯下,目标是不黄瞽,而是他捉住的棒子,伟力传来。
六根棒子轮番夯下,一棒一棒接一棒!
黄瞽再撑不住,冲势受阻。
牧羊看了看天色,不由冷嘲:
“啧啧,一只老龟都弄不住,好意思混吃蒙钱?”
脸上挂不住,为首军汉讪笑,奋起神力一棒砸下,黄瞽如断线的风筝落下,三根棒子护着半仙平安着地,黄瞽稍心安,不至太过难堪。
异变惊起,两条附于内膝的棒子对头一碰,竟猛然外撬,将黄半仙的双腿撇成了一字马,稳稳地坐官道泥地上,档下的棒子一顶?
又是同样的路数,猝不及防的黄半仙,重蹈南霸天的覆辙,前扑贴地,又一个制式的饿狗争食,地面砸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一棒一棒又一棒,足足夯了三百棒,黄半仙气若游丝怕是不成了。
牧羊错愕,右手缠的红绸带飘起,迅速将黄半仙缠成一粽子。
百余半仙醒了,呼喝着撸袖抽兵器,一窝蜂的扑上,哪有章法?
如狼入羊群,十军汉奋起神勇,将一干半仙揍趴下。
红绸不甘寂寞,一个一个又一个,将一干半仙全绑了。
黄半仙调匀了气息,一双白眼望着天,竟叹道:
“今天得见纯阳木,又领受恶名昭昭的撩阴棒,不虚此行!”
一干半仙不敢乱说话,个个乖乖地躺地上等候发落。
牧羊非官僚,不是大人物,不计利害、不懂权衡,全凭心情宰人。
牧羊是十足的小混蛋,不会给谁的脸。
宰了谁?算谁倒霉!
你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