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本座范钰
昼伏夜出!
牧羊、花熊白天睡觉,子夜准时出发,继续探秘未涉足的区域。
真穷,除了抱回一堆堆古籍、秘档,古玩、金珠、银锭统统没有。
顺便,牧羊为艾思带回各种射具、暗器,以及毒虫的尸体。
沉湎于其中,艾思忘了时间,忘了世界,靠灰马提醒,才会回神。
快午时了,艾思匆匆出门,拎回大包小包,每天如此。
灰一、灰二也有份,一汉子笑眯眯地挑着青草,是铡碎的嫩草。
狼吞虎咽,早餐、中饭混一顿,谁都饿了。
“笃!笃!笃!”敲门声,不合适宜地响起。
牧羊嚼着豆米,艾思往嘴里塞卤肉,花熊撕扯着烤鸡。
没有谁理睬,肯定不是熟人,更不会是如意山庄的人。
“公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清脆的女声响起。
无奈何,艾思起身,来人依礼敲门,不可能再“装睡”!
青衣少女,秀士妆扮,手里摇着折扇,施施然进门。
艾思搬来木凳,又添了碗筷,少女不客气,自己照顾自己。
素昧平生,牧羊没见过,艾思也没有印象,一顿饭,成了尬饭。
白白净净,清清秀秀,五官佼好,身段匀称,十六、七岁的少女。
喝完碗中米酒,少女用丝绢擦拭嘴角,眼神飘浮,悠悠道:
“本座范钰,添为陶朱氏掌家大掌柜,你是牧羊?”
少女是客,牧羊微笑点头,不屑否认。
陶朱氏的祖上姓范,是古越王的丞相、谋士。
吴王伐越,几灭越国,范相献出自己的相好,王悦,放越王回国。
姬美,深获吴王宠溺,频频蛊惑吴王,又挑起君臣不和,而越王卧薪尝胆,一刻不忘灭吴,后吴王争霸中原,越王趁虚袭之,灭吴。
越王灭吴,成就一代霸主,而范相功高,深遭王忌。
范相见势不谐,携姬挂冠而去,隐居深山、闹市,自称陶朱翁。
专诸于货物,陶朱氏渐渐发达,终成不世伟业。
陶朱氏的掌家大掌柜从嫡直中产生,由诸支系、分支依掌握的财富多寡,分配不同的股权、投票权,谁获得的票最多,谁出任。
牧羊惊讶,范钰年不过十七,怎会赢得一干奸商的拥戴?
打量人?也被人“研究”!
范钰盯住牧羊,没有一丝尴尬,像是研究一件物品。
狭长的凤眼,清澈而深遽,很矛盾的意味。
“你不是牧羊!不过,无所谓了,你能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他!”
艾思诧异,对于牧羊的判断,华章、艾梅也错过,却很快纠正。
简言之,牧羊是混蛋,有文化、有品味的混蛋!
若是判断错误,将付出代价,甚至,是极惨烈的代价。
看样子,陶朱氏已无可救药,惹谁不好,非要跟混蛋过不去?
瞟了一眼范钰,牧羊仅有的一丝丝好感消失,低头逗弄花熊。
范钰的涵养极好,不会生气,更不会愤怒,就事论事:
“除掌家大掌柜,本座还有一重身份,新朝户部管税支的侍郎!”
翻了几个白眼,艾思再忍不住,反唇相讥道:
“除了更始帝的令谕,雍国公需要仰仗谁的鼻息过活?”
范钰一呆,似未将“雍国公”的虚名,列入考虑的范围。
河套走廊、如意山庄是雍国公的“私地”,勿需纳粮、上税。
雍国公是很尴尬的存在,谁都可以藐视。
然而,当牧氏的实力足够强大,谁又敢轻忽其存在?
削爵?
范钰心中狂跳,朝中大佬个个都是虎狼之辈,能做,早就做了!
垂涎河套走廊的富庶,范钰就任后,第一个想到的,牧羊,肥羊!
不死心,范钰开始胡搅蛮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牧羊,你敢抗税?”
牧羊哂笑,摆了摆手,调侃道:
“莫说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蔡相也要礼让小爷,有什么事,让更始帝下旨,或者,请更始帝驾临如意山庄,本座聆听教诲!”
“你?!”范钰惊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牧羊的身份非常敏感,不但蔡相不敢与闻,更始帝也姑且之。
可笑范钰,政治经验十分欠缺,竟自己凑上去,自讨没趣。
牧氏,不宜再用余孽称之,而是重新崛起的一股新兴势力,与林氏嫡直联手,并不比更始帝、新朝差多少,岂甘低三下四地伏小?
比官?
除了更始帝,牧羊的官最大!而且,是硬梆梆的军功封赏!
多言无益,范钰不再纠缠河套走廊的事,应徐徐而图之。
“沈足金是陶朱氏的弃人,公子应与之决裂、并驱逐之!”
牧羊愠怒,不阴不阳地冷哼道:
“陶朱氏算什么东西?敢对本座指手画脚?”
呃,范钰又双被噎住了,遇上牧羊,诸事不顺。
艾思感慨,范钰或是陶朱氏的天骄,万年难遇的奇才,享受优渥的待遇、受到良好的教育,有什么想法,有大票人马助其达成心愿。
而牧羊不同,还未出生,即遇灭族之变。
才两岁,即开启了生存训练,九岁艺成,进了敌窟雍城自立门户。
对人心、人性的了解,及对局势的判断,牧羊碾压范钰。
艾思小瞧了范钰,认准的事,不会轻易放弃。
“公子收容沈足金,是为不智,可想听一听?”
牧羊撇嘴,范钰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撕破脸面赶人。
毕竟,小妞是官,新朝的官,代表更始帝的颜面。
而且,牧羊是雍国公,却是一介“良民”,应知分寸。
唉,艾思又摇头,范钰是一根筯,一直挑战牧羊的极限。
牧羊不是官,也不是牧氏的老祖人物,没有太多的顾虑。
其实,牧羊是混蛋,莫说赶你走,宰人也是一念间。
范钰见牧羊的表情,稍缓心情,殷殷劝道:
“陶朱氏立世千百年,非一介弃人可抗衡,眼下,沈贼举步维艰!”
牧羊暗道晦气,傻妞是犟驴,不撞南山不回头的蠢牛,下意识:
“弃了沈足金,我能得什么好处?”
这就对了,范钰笑逐颜开,声音轻快:
“陶朱氏有固定的货源,稳定的销售渠道,牧氏傍陶朱氏,从此衣食无忧,货卖出去,钱收回来,根本不用考虑其它,何乐不为?”
白嫖?
牧羊盯住范钰,再次确认,小妞是认真的。
“钰大掌柜,你看小爷像是缺衣少食的人?”
“噗嗤!”艾思笑喷,花熊凑趣地满地打滚。
范钰没有不适,摇着纤纤小手,又继续阐述:
“雍城背靠北六省,互补性极强,可就近消化,沈足金做得到?”
牧羊暗怒,低吼道:
“小爷的雪米烂仓里,也不会救济林召彦老贼,什么玩意儿!”
范钰呆滞,什么状况?有钱不赚,岂不是傻子?
艾思偷笑,天水一支处处针对、封锁牧氏,已势同水火!
牧羊不会贪图蝇头小利,而忘了宿恶、旧仇。
而且,雍城的粮食、布匹不愁销,生意做到了辽东,再加上如意山庄的水军挂了旗,已打通了新朝腹地的水道,没有滞销一说。
凭十教席的身手,谁敢打劫如意山庄的财货?
眼睛渐渐聚焦,范钰的表情凝重,沉声道:
“公子,真要护着弃人沈足金?拚着与陶朱氏为敌?”
牧羊皱眉,不悦道:
“钰大掌柜,我希望你止说说而已,毕竟,小爷不是吓大的!”
语气森森!
艾思知牧羊起了杀心,若非场合不对,肯定拔刀宰人。
范钰点头,是认真的,希望牧羊重视,与陶朱氏为敌,很不明智。
望着范钰的背影,艾思沉默,暂无心思研究机关。
牧壹如鬼魅般蹿出,嘻皮笑脸的样子。
“公子万安!”
瞟了瞟牧壹,牧羊逗弄花熊,没有什么安排。
再撑不住,牧壹讪笑,低声蛊惑道:
“小娘皮是朝庭派来的钦差,是与江南行辕协商收支的事情。”
牧羊支起耳朵,静听下文,艾思诧异,不由嘀咕道:
“范钰年幼,阅历有限,而且,胸襟狭小,不足为虑!”
牧羊笑了,眼里满是玩味的嘲讽,低声反诘道:
“陶朱氏傲立源陆千百年,大大小小的奸商不是吃素的,堪比千年世家的庞然大物,岂会选出不合格的大掌柜?扮猪吃虎哩!”
艾思愕然,无论正看、倒看,范钰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
见牧羊望过来,牧壹干笑,声音更低:
“小娘皮有恃无恐,才进康都,就将最大的暗网公开,而且,大小权贵、世家如附骨之蛆,逐臭而至,一个个兴高采烈,如捡重宝!”
是了,范钰不简单,能将一干老泥鳅耍得团团转,除了画饼,更有干货、硬货,陶朱氏逐利、世家贪财,但是,利从何来?
江南行辕是“割据”诸侯,陶朱氏不会、也不敢损害林肇渚的利益,税支是固定的,不是陶朱氏想怎样,就能怎样,也不敢怎么样。
见牧羊上了心,牧壹搓手,低声请缨:
“公子,不如我兄弟摸进去,看能不能发一笔小财?”
牧羊摇头,范钰是钦差,代表更始帝,再则,不能让林肇渚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