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刺驾

汴梁城升格的时候，内阁工部下达一项建设规范，旧城的地下设施需报备，并接受有司的查验，新增的内容需报请工部审核、批准。

而新迁入的部衙、势力，则不允许拥有地下工程。

此例，一直延续至今，天街的七眼桥庙会，是唯一的例外。

林氏调遣精兵强将，对东京的地下设施进行渗透，效果不佳。

牧羊摇头，煜氏拥有专业、且忠贞不二的牧氏遗族，不但工程进度快、质量优，才几年的时间，就将东京打造成铜墙铁壁！

并非一无所获，林氏的资深专家根据蛛丝马迹，得出权威结论：

外城的秘道，与东京十座大营相连，供百万大军驰骋任何战场；

内城，是枢密院辖下大内高手的老巢，随时扑杀混进来的猛人；

王宫，则不详。

除了十万羽林军，应有更厉害的人物驻守，比大内高手更强！

一缕轻风吹过，蹲伏的黑衣人疑惑地四望，嘴里不知嘀咕什么。

凭牧羊的身手，掠行的速度非常快，一缕风若无若有，便是千年世家的老货，也不易察觉，今天则不同，牧羊是带着艾思疾行。

为保持体力，牧羊控制了速度，并未全力冲刺。

东京的地下秘道，是诸势力、世家欲探之秘。

牧羊来了，不会空手而归。

黑衣人活动的区域不算大，与地面的七眼桥庙会相当，秘道蜿蜒曲折，复杂无比，机关、埋伏层出不穷，还有为数不多的据点。

天街是江湖行会，而七眼桥庙会又是重要据点，牧羊不敢小觑江湖异士，仅仅是走马观花，得到大致印象，非不得已，不会详查。

而褐衣人活动的区域，几乎囊括整个外城，有宽而直的秘道直达效外的十座大营，只要变起，十座大营的百万大军，能快速应援。

令牧羊沮丧，辽阔的外城地下，拥有众多的“村落”，有耄耋老人、喝奶的幼儿，有一家之主，有青春少年，共同之处，身着褐衣。

牧氏遗族，十余万众的牧氏遗族，不但为煜氏开掘了庞大的地下工事，构建牢固的地下长城，更倾举族之力，为煜氏守护家园。

豫省地处黄河下游，无数年淤积的泥沙，使东京地下的黄粘土极厚，易于布置地下工事，构筑的难度虽大，却难不住牧氏遗族。

匆匆掠过，穿过几道秘门，蹲守的，是黄衣人，大内高手。

明岗、暗哨隐秘，秘道的活节极多，可随时改变秘道的走向。

静静地望着一面石墙，牧羊犹豫，凭花熊的感知，穿过秘门，可直入枢密院的核心区域，可突袭中枢，或能斩杀高阶的阉人。

艾思的脸色苍白，是心神超负荷的表现，身手还是弱了。

枢密院地处内城，又紧贴王宫，是内城的重要节点。

攻击枢密院？就是攻打王宫！

相较更始帝，内相童鞭的重要性，几乎可以忽略。

思忖半晌，牧羊长吸一口气，悄然离去。

骤然加速，轻风微不可察，牧羊感到压力，已进入王宫区域。

不是黑袍，不是褐衣，也不是黄袍，而是，特制的隐身袍，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颜色，更有隐匿气机的效果，极难发觉暗哨。

唯有，提高速度，使潜伏的人无感。

花熊频繁启锁、开关门，牧羊瞬间而过，并未触发机关、埋伏。

蓦然，爽朗的笑声骤起，震颤石壁：

“朋友，何故匆匆？留下来，喝一杯吧！”

艾思一惊，下意识一滞，牧羊手上加力，速度更快。

渐行渐远，身后的笑声不绝于耳，却是无人现身，亦未被阻截。

“咄，蟊贼，哪里走？”又是大嗓门，吼得震天响。

牧羊低头赶路，不管不顾，像是，没有听见。

次数多了，艾思悟了，抹了抹冷汗，除了机关、埋伏，还有诈术。

牧氏善守，机关、埋伏独步天下，像诈术、骗语，是常用的招数。

牧羊的速度极快，游走于外围甬道，对王宫的防御了然于胸。

仍是牧氏的路数，且是牧氏的核心阵法，机关、埋伏更厉害。

奔波一整天，牧羊的体力、精力下降，不得已，需觅地休地。

牧羊骤停，艾思胃部收缩，强忍不适，精气神萎顿。

花熊蹿出，化身圆球“印”上石壁，一直穿行，长约五丈，尽头是简陋的石室，牧羊带着艾思跟进，圆洞复原，花熊认真地消弥痕迹。

匆匆进食，艾思倒头便睡。

牧羊靠墙假寐，通过花熊的感知，梳理王宫秘道的分布。

七天的时间十分短暂，却足够做很多的事。

艾思的体力、精力恢复，整日里忙个不停，为大战作准备。

牧羊闭上眼睛，与花熊联手静“看”日升日落，人聚人散。

王宫静悄悄，一队影子飘来，对上口令、暗号后，散落的影子汇聚，又点名、核对身份，才四散而去，金鉴殿明、暗哨换岗。

“跟踪”飘浮的影子，行走固定的线路，又与固定的影子交接班。

渐渐地，牧羊“熟悉”了影子的气息、及隐身特点，隐伏的人再无法遁形，时间稍长，牧羊又发现更隐秘的暗道、密室，还有据点。

行刺更始帝，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且只有一击！

更始帝的行踪，看似凌乱，实则有迹可寻，牧羊捕捉到一丝规律。

最佳的行刺地点，是更始帝坐朝的金銮殿！

届时，文武齐聚，气机混乱，护卫的注意力无限分散！

“当！当！当！”隐隐传来钟声，三日小朝会即将开始。

悄无声息，石墙浮现一个圆洞，花熊的影子飘走。

一阵风吹过，圆洞蠕动、复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噗！”利刃入肉的声息，非常轻微，一张人形画滑落。

一刀毙命！剔骨刀直没心脏！

甬道，直通金銮殿，是最佳突击路径。

新朝王宫固若金汤，自更始帝入住，从未有外敌入侵过。

兵是精兵，将是宿将，而长时间的安宁，使之懈怠了。

代价，是性命！

每一个潜伏的高手，都被牧羊盯上，谁也逃不掉。

穿胸、刺背、捣颅、枭首，一路如行云流水，蜿蜒的甬道静了。

开门、左转，蹲伏，牧羊盯住前方的小门，等候最佳时机。

通往金銮殿的秘道，有十一处，分布大殿的角落，以利逃生。

而牧羊选的位置，是最不利于刺杀、偷袭的位置。

帝王乃天下之主，霸高台、踞王座，睥睨天下。

王座背后，是一高大的天地祭台，而暗门位于供桌之下。

牧羊开暗门，平冲、斜跃、直刺三大套动作，需一气呵成。

位置不理想，却是防御最薄弱之处，牧羊观察许久，心里有数。

高台的背后，是两队宫女仪仗，毫无战斗力的“花瓶”！

“啪啪啪...”净鞭甩得震天响，执殿的内监高喝：

“列位臣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恰是此时！

牧羊推开暗门，平冲出供桌，如风飘飞。

陡然，剔骨刀刺进胸膛，一如花的宫女凄然一笑，死死抱住牧羊。

左手推，刀直进，又刺入腰腹，再推开，又刺进肉里……

走眼了，弱不经风的仪仗宫女，竟是职业“肉盾”，瞬间张开天罗地网，牧羊的动作再快，无论如何闪避，都会刺中一人。

悄无声息，一条黑漆漆的鞭子卷来，目标不是牧羊，是将错愕的更始帝卷飞，又扬鞭，将更始帝抛出，砸碎了琉璃窗，失了踪迹。

三息，二十名娇滴滴的宫女凋零，而满殿的影子飘飞。

四面合围牧羊，使之活动范围受限，更有强劲的机弩开匣。

两队劲旅直扑供桌下，是欲占据了暗门，再瓮中捉鳖。

“噗噗噗...”

左右开弓，艾思手中的黑铁筒子，射出一枚枚钉子。

仓促之间，没有准头可言，而影子如此密集，竟是例不空射。

“见血封喉？！”尖厉的喝声，竟是暗含了惊恐。

见血封喉，是传说中的暗器，是暗器之王，见血无生。

艾思手里的暗器，是见血毙命，是毒发身亡，却与暗器之王无涉。

牧羊得艾思之助，瞬间冲进暗门，拖着艾思，逃了。

一路绕行，牧羊事先做掉了潜伏的高手，并未触发机关。

花熊“印”出一条圆洞，牧羊拖着艾思蹿入，圆洞闭合。

一条条影子疾驰，更多的影子飘来，顺着甬道一路狂奔。

一处处埋伏被触发，潜伏的高手不会容情，也无法甄别来人是谁。

王宫秘道成了撕杀的战场，机关、埋伏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小石窟里，牧羊闭上眼睛，花熊也闭上了。

还有一次机会，是赌更始帝会不会躲进地底密室！

一柱香、两柱香，牧羊、花熊同时睁眼，又快速交换眼神。

下一刻，小石窟消失，一条圆洞快速直进。

直透而过，牧羊穿出圆洞，剔骨刀若隐若现，直奔一人。

更始帝，青衣小帽的更始帝，正背靠一座雕像喘息。

刀尖刺进眉心，穿脑而出，牧羊又掣刀反刺，对穿一人咽喉。

魁梧的汉子捂住咽喉，眼里满是惊恐、不可思议！

童鞭毙命，竟是一击毙命！

更始帝的眼睛瞪圆，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

鲜血泊泊流淌，将雕像浸湿了，死状极惨。

牧羊蓦然心惊拖起艾思就走，花熊忙不迭开道，惶惶如丧家之犬。

雕像泛起荧光，石质般的眼睛睁开，恨恨道：

“是何方神圣，敢屠我煜氏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