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江逾白的决心
“这可真是一个不得不踩的阳谋啊……”只赶上了后半段的姜北栖感叹道。
“要打赌——”
“不赌。”
这次,不等她说完,鹿寻竹就毫不留情的拒绝。
一向只按照事情本身思考的鹿寻竹突然看懂了空气,当初的教训还摆在眼前,就算是失去了一轮记忆,之前就果断“丢人现眼”的江逾白也不可能多长几根狠人心肠。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决定远离这些纷争的二人组走在路上,像是两个默不作声的旁观者,亲眼看着那些保护人的修士因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却又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分散各处。
宁家想要出去寻求帮助的马车也被堵在路上,不过几日,原本就算被围堵也能逃开的密不透风的保护就已经土崩瓦解。
江逾白倒是想法设法的保护那位顾先生,可这种念头刚起,他手边需要帮助的百姓便多了起来,更有甚者,已经到了若是得不到帮助下一秒便会死去的地步。
剑修心里的保护自然不会分出轻重,就算这位顾先生明摆着是破题的关键,他也根本无法真正为了这么一个关键而放弃其他更多同样无辜的人。
而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鹿寻竹站在高楼上冷眼看着这一幕。
他做不到江逾白这种众人平等的善良,甚至他还更为冷漠。
就算再怎么做出一副在意的样子,实际也不过只是极其普通的看不过眼,而并非像江逾白这样,拥有力量便平等的想要救下视线内每一个无辜的人。
……或许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已经过去太久了。
久到像是堆积在了一个发霉的木盒子里,再拿出来也只有完全置身事外的一捧烟尘。
“怎么,终于被江逾白这种气度感动了?说不定现在想要认回这么个师弟还不晚。”
捧着温茶的姜北栖嬉笑着凑近,半点没有顾及鹿寻竹一身郁气的意思。
她甚至格外热衷于火上浇油:“不过这样下去,就算是你松口,他也做不了你多久师弟的。”
“要不要猜猜看,轮到第几次的时候,他的道心会出现裂缝呢?”
“又或者,什么时候……会彻底疯掉。”
姜北栖慢悠悠说着,越是往后,鹿寻竹的神色便越是发冷。
“……姜北栖,若我真答应回去青云宗,你会杀了我吧。”
鹿寻竹轻嗤了一声,原本落下的目光缓缓上移,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看见那双冷色的眸子扫了过来。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鹿寻竹就像是突然进入了数九寒冬,原本刻意轻佻的神情也开始不自觉收敛。
——那是一种完全被标记成猎物的感觉。
作为独来独往的孤身者,鹿寻竹从未有过这般被人钉死在眼里的感受。
以至于——最初的那种森冷感过去后,他竟下意识生不起太多强烈的排斥。
……真是要被她同化了。
鹿寻竹垂下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已经听见了姜北栖恢复正常的声音。
“别忘记你是谁的人。”
姜北栖顿了顿,转而轻笑着补充:“……就算是想认小师弟,也该学会把人往自己窝里拐。”
“白玉楼可比青云宗有前途多了。”
说完,她还淡笑着看向了鹿寻竹,摆明了想要他跟着附和。
鹿寻竹:“……”
他顽强的别过了眼。
……虽然他厌恶青云宗,但他眼睛还没瞎到那个程度。
“砰——”
楼下巨大的声响解救了鹿寻竹的处境,他视线下意识往下,还没落到实处,就先撞上了对面急速关窗的动静。
“人死了。”
姜北栖听见耳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出现几分厌烦,像是彻底看厌了这场闹剧。
“……被光明正大的砸死了?”
“而且,动手的似乎不是少城主。”
鹿寻竹皱眉,继续往楼下看。
不远处有一个面色死寂的女子拼命往这边跑,完全顾不上半分仪态,甚至因为过于急切还狠狠的砸在了台阶上。
鹿寻竹看着她又爬起来继续往前,眼底因为这样困局出现而阴郁的情绪突然清朗了一些。
“……是她先救下了少城主看中的少女,可死去的,却是一直陪着她的顾先生,”鹿寻竹平静地说出已经调查完毕的结果,深吸一口气,转而向身侧的姜北栖问道:“她会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姜北栖扣了扣窗台,素来调笑的声音压了些冷清,“求义者从来不只是一个人。”
“当她做下那个决定,就已经先有了取舍。”
姜北栖没看他,目光下垂,漫无目的落在底下试图调查情况的那些外来者身上。
“……不过,这样是不行的。”
“连摆脱操控都做不到的话,”姜北栖声音渐浅,像是突然有了困意,“这样下去趁早了结了自己比较好。”
“真无趣啊……居然连一个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人都没有。”
鹿寻竹被她这种完全看戏的心情弄得有些沉默。
可就像她说的那样,早就提前剧透了结局的鹿寻竹也觉得有些无力了。
他看着从对面楼里出来的人大摇大摆的分发钱财赶走百姓,看着那些修士无论说多少好话都没办法带走哪怕一个百姓去往宁家想要求助的宗门,也看着……江逾白压在手心的剑越握越紧,最后却只能无力的松开。
“锵——”
从对面掷出的利器被刚好扫到的鹿寻竹先行打落,江逾白神色一震,看着差一点就要在他眼前命丧黄泉的宁舒,快步向前,原本还有些落寞的身姿瞬间绷紧。
而此时,一击未中的加害者也优哉游哉下了楼,他站在几人面前,正好和同步赶来的少城主一起露出同样令人作呕的,虚伪的笑容。
浑身上下都写着金钱二字的公子哥先是故作惊讶,结果才短短几秒就忍不住原形毕露,讥笑道:“哎呀,宁小姐,这不是你谈婚论嫁的未婚夫吗?前几日不还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现在怎么一副这样狼狈的样子啊……”
“哈哈哈哈哈……多管闲事的宁小姐抱着他尸体的时候,也会觉得冷么?”
“你——”宁舒气红了眼,她半跪在地上抱紧了顾先生的尸体,眼眸死死扣着那两个身影,半点不肯退却。
在两人视线死角处,宁舒垂在另一侧的手里用力攥紧了捡来的利器,像是下一秒就要撕扯着拼命割破他们的咽喉。
“刺——”
刀剑嵌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地过分,根本没来得及动手的宁舒茫然抬起头,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用力的睁着,像是要把眼前这一幕彻底刻进眼里。
——在那一刻,真正出剑的人,是江逾白。
他看着眼前毫无顾忌的两人,彻底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