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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殊途同归

沃利斯·安奈伯格演艺中心的活动结束时已是美国太平洋时区的深夜。刚从好莱坞露天剧场归来的情侣们欢快的笑声充斥在洛杉矶的街头,而幽暗的角落里则总是能见到摇摇晃晃的醉汉和浓妆艳抹的妓女。

这是个浪漫与肮脏并存的时刻,是情人幽会和毒贩交易的最佳时机。

离开比弗利山后,候彪就紧张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安全警示。

一个醉汉猛地冲出来,扑到候彪驾驶的凯迪拉克的车头上。候彪没有刹车,双手始终牢牢地抓住方向盘。车头砰一下把醉汉撞开,车身只是轻微地震了一下,就继续平稳地向前驶去了。

两个黑衣人从夜色里窜出来,把被车撞倒在路边的醉汉拖进了街角的阴影里。这是洛杉矶帮会派来的人,若没有他们,候彪这一路绝不会有这么轻松。

梅以求的确是累了,回到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他就把自己泡进了按摩浴缸里。氤氲的玫瑰香气让他想起了他的烟斗,他错误地估计了总统套房浴缸的舒适度,以为自己会很快出去,所以烟斗被随手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他听到敲门的声音,梅子青在门外喊:“教授,你还好吗?”

“我很好!”教授懒洋洋地说,“只是有点想念我的烟斗而已!”

没过多久,梅子青推开了浴室的门,捧着已经重新装好烟丝的烟斗进来,把火柴和烟斗一起放在浴缸边的台子上,笑道:

“还以为您睡着了呢!您可从来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啊!”

梅以求看见烟斗的时候,精神振奋了一下,用毛巾擦干了手,把烟斗放进嘴里,说:

“实在太乏了!从来没有这么乏过啊,这些有钱人和政客的心思,比电子的位置还要难以捉摸啊!”

教授划着火柴,把火苗送进烟斗口,惬意地吸了一口。

梅子青走到教授的身后,蹲下来,双手放到他的肩上,轻轻地揉捏着。

教授轻哼了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舒服啊!”不知他说的是烟抽得舒服,还是梅子青捏得舒服。

梅子青笑道:“老师,您起来,我帮您好好按按吧,的确是太乏了!”

“哦?”梅以求忽然想起这是自己的学生,不是请来的按摩师,连忙摆手道,“算啦算啦,你也乏了,不用了。”

“老师您是嫌我的手法不专业吧?”

“不,你的手不应该是用来干这个的。”

“可您是我老师,能为老师做事是学生的荣幸。只要老师愿意,学生可以做任何……”

梅以求忽然粗暴的打断她:“不要说了,不管我是谁,你的手都不应该做这个!科学家的手是珍贵的、高尚的、无可替代的!你应该用它来握住星辰、拨动原子、驱散蒙蔽在我们眼前的宇宙乌云,而不是用来给一个糟老头子按摩!”

梅子青从来没见过教授如此粗厉,吓得不知所措:“教授……我……”

梅以求挥挥手:“我可能是真得太累了……你先出去吧。”他觉得肩膀的确有点酸,就补充了一句,“如果要给我按摩的话,找一个专业一点儿的人来,哦,最好是个男的。还有,最好懂一点中医,哦,最好会拔火罐,我可能是烟抽太多了!”

梅子青不解地问道:“抽烟和拔火罐有什么关系?”

梅以求说:“肺主皮毛,拔罐子可以清肺之浊气……哦,这个你不用懂,术业有专攻,不要学我这个老头子,什么都要学一点儿,如果我专攻一项,也许……”

他朝天花板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梅子青走了,没多久,候彪进来了,问道:“教授,是您叫了医生吗?”

“医生?哦,是的是的,这么快就来了吗?”梅以求感觉自己的确泡的有点久了,就从浴缸里站起来,一边穿浴袍,一边问,“是男的女的?会拔罐和针灸吗?”

候彪说:“男的,会不会拔罐我不知道,我需要查证他的来历,以保证您的安全。”

梅以求说:“别那么紧张,大不了你就站在边上,我只是想做个推拿,再拔个火罐。”

候彪说:“教授,您可不能放松警惕,今天的画展明显是个阴谋。您为什么不让我去查他们?”

梅以求已经听候彪说过在画展上遇到的事情:“没什么好查的,这些画就是罗纳德·科恩的私人藏品。科恩既然不露面,自然已经有所防范。我们不需要和他们正面硬磕,那样反而容易陷入被动。青木和苏教授都不在,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你、我、子青……”

候彪说:“还有洛杉矶华人帮会的人。”

“哦是的,我应该好好去感谢一下他们。”梅以求穿好衣服,往浴室外面走去,“你帮我安排一下,回去前,我要去拜会一下沃尔夫先生。哦,听说他身体不适,那么就见见他儿子笑沃尔夫吧。”

候彪记下了教授的吩咐,然后帮他打开门,陪着教授来到卧室,梅子青正在那里等候。

这时耳机里传来手下的声音:“人已经查实过了,背景没问题。”

候彪朝梅子青点了点头,梅子青就问教授:“现在把那个中医请进来吗?”

梅以求说:“好的,让他进来吧。哦,你是怎么这么快找到他的?”

梅子青说:“我在洛杉矶的朋友推荐的,他虽然是日本人,但很喜欢中医,也经常去做推拿和针灸。”

梅以求点点头说:“希望你的日本朋友和我对中医的理解是一样的。”

梅子青笑笑说:“您试试就知道了。”

她说完就走出去,把候在外面客厅的医生带了进来。

这人三四十岁,走进来便站在那里微笑着,从脸上的风霜可以看出他是个经历丰富的人。他的头发理得很短,两鬓可以看到几丝微白。身上穿着挺括的羊绒风衣,脖子上围一根很干净的围巾,总体上看起来很精神,也很有亲和力,给人一种稳重和信任的感觉。

他说:“你好,教授,久仰您的大名!”

梅以求说:“幸会幸会,你是在哪里学的中医?会些什么呢?”

那人说:“不瞒先生,我是自学的。”

“自学的?”教授有些惊讶,但也很欣赏,“很少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自学的,通常会说是传承于某个著名的老中医,或者干脆说祖传的。”

“是的,先生。”那人的回答很简洁,就像他的外表一样给人可靠的感觉。

“那您本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学中医呢?”

“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毕业于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学,学中医是为了验证不同的方法和理念在科学实践上的殊途同归。”

“效果呢?”

“非常好,先生。”

“好吧,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比那些自称世代行医、妙手回春的家伙要可靠。”梅以求敲了敲烟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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