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舔感觉
逐渐入秋的天气让整座王城也显得更加凉爽起来了,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却并不炙热,清凉的风中夹杂着绿洲的气息,一到这个时候,整个西域似乎都要小心谨慎起来了,以免再像几年前一样发生严重的冬灾,造成人畜的死亡。
自从遭“挟持”事件之后,大贺城的戒备果真越发森严了,岩止并未多加追究当日之事,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信了她的话。
可是令孟轻尘十分郁闷的是……
她好像被禁足了?别说离开王城了,就是在王殿之内,无论她走到哪,总会有暗卫跟着,若是寻常人,自然不可能发现有暗卫跟着自己,但孟轻尘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自己周围存在着深厚内敛的气息,无论她走到哪,那种气息就如影随行地跟到哪。
孟轻尘虽不动声色,只装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她让贡桑给自己找来了一些书,想要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她的脸色却分明越来越阴沉了,隐隐有暴风雨正在蠢蠢欲动着,无论是谁见了,都会被她吓一跳,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得罪过她了。
滋啦一声,书页被扯破了,孟轻尘的脸色更加阴沉,被人这么盯着,谁能安安静静把书看进去?
气氛好像有点不寻常。
就连一向稳重的贡桑都忍不住嘴角一抽,暗暗抹了一把汗,不知道这个孩子今天为何会如此暴躁。像她这个年纪,如果有什么不开心或者生气的事,应该肆无忌惮地闹脾气才对,贡桑宁可这个孩子刁蛮任性地把火气朝她这发泄出来,也好过现在看她一个人阴气沉沉地坐在花园中的巨石上对着一本书半天没翻过一页,好不容易要翻过一页了,却滋啦一声把书给扯破了,秀气的小脸僵硬着,好像下一秒就会狂风大作。
“啧啧,这天气怎么突然降温了?”一道促狭的笑声响起,正款款而来的银发男子突然停了下来,狭长的眼似笑非笑地半眯着,逆着阳光看向巨石高处盘着腿沉着脸的孟轻尘。
孟轻尘闻言放下书,冰冷的视线顺着声音的源地射了过去,被她刚才那么一看,会让人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背脊一僵,好像被万箭穿心的感觉。
容和一眼便看透了这个让人万分感兴趣的中原孩子。哦,或许他该称眼前这位墨发及腰,明眸皓齿的孩子为少女?
他一眼就看透了孟轻尘现在压抑在胸腔的熊熊烈火,听说前两天她被人挟持了?这也难怪岩止大人会突然命人这样夸张地保护她。
非常时机,岩止大人当然不喜欢自家后院着火,使他分心。可这也太夸张了吧?让他数数,十个如此顶级的暗卫竟然就用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岩止大人未免也太浪费了吧!
也难怪此刻坐在高处捧着书,可注意力分明不在书上的少女会如此阴气沉沉地坐在那,要是换了他,恐怕也非得发疯不可。就算她不能察觉到周遭暗卫的存在,但光是那种被人步步紧盯着的感觉,也够让人崩溃了。
容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银灰色的眼睛向外冒着幸灾乐祸的光彩,比女人还要美丽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跟那个生着闷气的小家伙比起来,他则显得愉悦得很。
见这只阴险的狐狸笑了,孟轻尘的脸上僵硬着,眼里的温度更是一沉,森森地向外冒着寒气。这只该死的狐狸,不好好待在头曼那,在这里做什么!
“容和大人。”贡桑也看见容和了,微微俯了个身,算是打过招呼。
容和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他身子一跃,淡灰色身影顿时翩翩俊雅地落在了孟轻尘身旁,反客为主地坐了下来,揶揄道:“亲爱的格桑姑娘,什么书让您如此全神贯注,让容和也看上一看?”
“下去。”孟轻尘轻启殷红粉唇,凉飕飕地吐出了两个字。
容和依旧笑眯眯的,他银灰色双眸忽然扫过孟轻尘捧书的那只手的手腕上虽低调却光彩夺目,让人一眼扫过去竟挪不开眼睛的镯子,容和一愣,然后夸张地捧起了轻尘的那只手:“这个镯子可真美丽,你接受了岩止大人将它送给你?”
接受?
孟轻尘蹙着眉,也低头去看那个镯子,似乎她没有回答要或者不要的机会就已经被强行戴上了吧?孟轻尘十分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从容和的爪子里抽了回来,她忽然站起,啪地一下合上了书,不愿意与这只狐狸再多待一会。
见孟轻尘没有否认,容和忽然意味深长地眯起了双眼,带着探究的目光似乎想要将孟轻尘的皮囊拨开,将她彻彻底底地看个遍。
孟轻尘没理他,从巨石上跳了下去,打算打道回府,也许睡觉的时候这令人奔溃的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亲爱的格桑姑娘,你我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了,一点点小忙容和还是帮得上的,岩止大人可真不会怜香惜玉,想必你也闷坏了吧,难道你不想出去玩一玩吗?”容和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不紧不慢的腔调,慢悠悠地面不改色地与她说着话。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听到这个建议应该会心动的啊。
孟轻尘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见她停下来了,容和那张看似温润如玉的面孔之上顿时笑意更深。
“你,为什么叫我格桑姑娘?”孟轻尘皱着眉,那双犀利霸气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容和的眼睛,似要把他的眼睛也挖出来一般,十分具有震慑力。
是幻觉吗?他容和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给唬住了?刚才那一瞬间,他怎么会觉得她清秀精致的面容上,有另一个人的影子?那种威慑与霸气,不是一个年轻的少女能有的。
“你不知道?”容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狡诈的眼睛里闪烁着阴险的精光,他的唇角的荡漾着深长的意味。
她应该知道什么?
孟轻尘凝眉沉思,思考无果,脾气暴躁的孟大将军终于没有耐心了,最终淡淡地冷哼了一声,警告道:“我不叫格桑。”
她孟轻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她已经不只一次这么警告过这只令人讨厌的狐狸了。
“容和,或许我该考虑从今以后禁止你在我的王城中出现。”清冷的声音响起,岩止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孟轻尘的身后,他大手一揽,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两步,淡漠的俊容上噙着危险的淡笑。
孟轻尘面色一窘,刚才只顾着生气,竟没发觉岩止的靠近,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啊,莫非她的警觉性已经下降得这么厉害了?好几次岩止的靠近她都是后知后觉。
“呃,岩止大人,您这么说……”容和的背脊一僵,只觉得浑身一沉,一种无形的压力正沉沉地压得他呼吸困难,悻悻地摸了摸鼻梁,容和讪笑道:“未免也太伤感情了。”
“你觉得闷?”岩止性感的薄唇缓缓向上勾起,深邃的眼睛正盯着孟轻尘,直接漠视了容和。
孟轻尘微微一愣,她为何会觉得,岩止的笑容是危险的,带着罂粟的毒性与蛊惑:“今天你不用忙吗?”
她记得这个时候,应该是快要临近秋猎盛事了,况且容和这只老狐狸会出现在这,她以为岩止应该没有功夫去顾及到她。
“贡桑,带她去换件衣服,我们要出去。”岩止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对贡桑吩咐了一声。
“是。”贡桑的眼底也隐匿着笑意,她是第一次见到王竟然会如此有兴致地专门空出时间去陪伴一个人。
大贺城的繁华超乎人们的想象,也许与岩止宽松而有序的统治有关,他容许西域不同国家的商人与中原来的商人在大贺城进行交易,同时他的管制也十分严厉,为此大贺城的贸易十分繁荣,但也从来不曾出过什么乱子。
孟轻尘身穿广袖云绮裙,腰间玉带犹如彩虹一般色彩斑斓,身上的颜色倒是素雅,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她如丝如绸的墨发已经及腰,只随意编了个精细的鞭子挽起,任由其他青丝倾洒而下。
她也不知为什么,岩止似乎从来不要求她按照匈奴女子的样式打扮,他命人给她准备的,也都是中原女子常穿的样式,梳的也是中原发髻。
此刻她正与岩止一同置身于大贺城繁华的街巷之中,这里是平民所居住的城郭,一路上可以看到随处都有卖艺的西域人正在精彩的表演,做生意的也不一定都是匈奴人,他们或者来自楼兰,或者来自月氏等别的国家,在这里买卖做得最好的则属于来自中原的商队。置身于大贺城中,能够听到各种不同的语言交织荟萃着,那种感觉很奇妙,会让人突然失神,忘记自己身处哪一个国度。
岩止的大贺城的繁华,即使与大秦的咸阳城也可有一比。
说起来,这是自从岩止将她从大漠之上抱回来之后,第一次带着她仔细欣赏这座属于他的领地。
她与高大的岩止站在一起,则显得小得可怜,岩止不紧不慢地带着她在城中步行,这种感觉就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子民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似的,她不是被他捡回来的中原孩子,他也不是匈奴的皇子,大贺城的王。
只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还是获得了无数人的回头观望,不只是因为岩止,因为岩止今日穿了一套寻常匈奴男子会穿的藏青色短袍,而此时他原本英俊得有如天神聚精会神篆刻而出的完满作品的脸也被一张普通无华的脸面所掩饰,尽管如此,他高大又威严的王者之风还是让人想要将他忽视都难,那张面具的遮盖下,他深邃莫测的眼睛依旧璀璨而摄人心魄。
即使没有岩止,光是孟轻尘清丽耀眼的中原面孔就足以引来人们的频频注目了。在这里,来自中原的商人虽不少见,但这样一位如此脱俗美丽的中原少女,还是极其罕见的。
比起在王城里的阴沉恼怒,此时的孟轻尘虽依旧淡定得很,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令人惊讶地明亮动人:“岩止,还有赌坊?”
孟轻尘实在是吃惊不已,岩止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统治者?在他的领地之内,竟然连赌坊都有,赌坊的经营者还是中原人,这个源自中原的玩样,似乎在西域异邦之地十分受欢迎。
她不自觉地扯了扯岩止的袖摆,仰起头来看他,脸上带着惊奇与笑意。
岩止淡笑着勾起唇角,他低头看她,她脸上生动的表情,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些失神,原来这个丫头也有这样的一面,她的个性向来冷淡,不娇媚不矫作,但笑起来的时候,竟然耀眼无比,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进去看看。”他难得心情很好地纵容她往赌坊这样的地方跑。
闻言,孟轻尘却是轻轻地蹙起眉来,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了一句:“我不会。”
即使是咸阳城,她也是极少逛过的,大多时候她都待在将军府或者军营中,对于这些民间的玩样,她也只听那些将士闲聊的时候提起过,却从未有机会真的看过。
“没关系,跟着玩两把就会了。”那赌坊并非封闭在室内的,就像别的街边摊贩一样,热闹得很,赌坊的主人十分热情地就接过了话,招呼着他们来玩两把。
岩止点了点头,孟轻尘也不扭捏,聚精会神地打量拥挤的人们到底在盯着什么看,摆设果然很简单,桌子分两边,一边写着大,一边写着小,中间有人在摇骰子,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随意地掏出一片金叶子就往那一丢。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只是那副天然淡定的模样,出手又阔绰,在别人眼里,竟然觉得这个女子一定是高深莫测的高人!
“姑娘,我就说很简单吧。”
“姑娘,你又赢了。”
“姑娘,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
“姑娘……”
孟轻尘实在是一脸困惑,她在那边上站了一会,觉得这个东西似乎没有什么有趣可言,待她回过神来,那赌坊的主人便是这么一副后悔莫及又不可思议的眼神在看她了,孟轻尘轻轻蹙眉,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一副淡定又傲慢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她是真不会还是根本就是来踢馆的。
岩止竟也好笑地轻扯唇角,扫了眼赌坊主人为孟轻尘包裹起来的金豆子银珠子,她该不会是担心有一天他会突然不养她了,所以才未雨绸缪吧?
“岩止,我饿了。”站了很久,孟轻尘下了一个结论——看不懂这个游戏有趣在哪里。
岩止今日似乎是真的耐心至极,他将孟轻尘带到了一家酒肆,随着他们的进入,这家酒肆很快便空无一人清了场。
桌上摆的都是十分精美的中原菜式,这让孟轻尘有些惊讶,那双清澈潭水一般墨黑的眸子迅速地闪过一抹璀璨的光泽,那张小脸是又困惑又惊奇:“岩止?”
这是怎么回事?他今天当真是如此有闲情逸致单纯地带她出来解闷而已吗?
淡淡扫了眼这个表情复杂的小女人一眼,岩止脸上那张孟轻尘怎么也看不习惯的面具的掩盖之下,唯有那双眼睛缓缓地流淌过一抹慵懒邪魅的深邃幽光,孟轻尘暗暗地咽了口唾沫,她怎么觉得温柔得有些不寻常的岩止,实际上是十分危险的,很危险。
忽然有几个明显中原商人模样打扮的男人抱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走了进来,他们见到孟轻尘和岩止之后,皆笑着朝他们作了个一只手按于胸口处俯身的以示尊敬的动作,然后便手忙脚乱地开始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拿。
孟轻尘沉静的双眸一敛,若有所思地安静地看他们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她不知道岩止究竟要做什么,她可不相信岩止是单纯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哄她开心那么简单。
“这是银狐氅,用狐狸腋下的银色毛皮缝缀而成的披风,十分珍贵。”其中一名商人笑吟吟地呈现出一件质地柔软,发着银光的皮毛披风。
“这是蹙金云履,中原官家小姐时兴的样式,很适合您。”
“这是千山碧水图,一代名士柳中士所画,中原锦绣河山皆在此图。”
“这是凤凰石……”
“岩止?我不明白。”孟轻尘一向没耐心,哪来的功夫听他们一件一件介绍那箱子里的东西?无功不受禄,她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让岩止应当赏赐她的好事啊?
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手中随意把玩着一个杯子,温柔得甚至算是宠溺的眸光讳莫如深,他轻轻地挑起了唇角,漫不经心地抬起了一只手,这些商人还未完的介绍之辞忽然戛然而止,十分识相地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中原,你对那个地方不感兴趣吗?”
孟轻尘听到中原那两个字从岩止口中吐出,立即浑身一震:“为什么这么问……”
岩止的唇角弯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幽深的眼睛仿佛可以轻易看穿一切:“那是你的国家,你对它,一点也不好奇?”
如果她说不好奇,像岩止那样精明的人,定是不相信的,反倒会怀疑她在刻意欺瞒着些什么。若她说好奇,那么岩止又会怎么想呢?
孟轻尘眸光闪烁,可人心莫测,更何况是像岩止这样深沉的心思,孟轻尘的确是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岩止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他若是知道了她如今正在大秦所部署的这一切,或是知道了她乃中原大将,甚至曾经差点要作为一个细作被送到匈奴和亲之事,他会怎么想?可会相信还魂之事?抑或是将她看作会对匈奴,会对他产生威胁之人?
孟大将军有些头疼,和岩止这样玩弄权术的统治者打交道,实在是太伤神了。
顿了顿,她才慢吞吞地回答道:“嗯,很好奇。那里的景致和人,一定和这里的不一样吧?你会与我一起去吗?”
“嗯,有机会。”岩止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莫测了。
那个女人生活过的地方,他总有一天是会去的。
岩止星眸一敛,竟是寒光凛冽,他的目光似乎透过对面那个沉静纯粹的小女人,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总是温婉淡笑,却又自私残酷的中原女人。
“岩止?”孟轻尘忽然觉得此刻岩止的神情竟是冷漠至极的,毫无温度的冷漠,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凉,感觉快要揪到一起了。
“我们走吧。”岩止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唇角的弧度幽深莫测,带着凉薄的气息。
这个孩子越长大,越像那个女人,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若是父亲大人见到了如今的她,一定会很吃惊的吧!
这个季节,桂花开得正浓,孟轻尘想起那个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的地方,她忽然扯了扯岩止的袖子,轻轻地弯起红润的唇:“岩止,既然出来了,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好吗?”
一想到回去以后岩止可能又要派那些如影随形的暗卫“保护”着她,孟轻尘就忍不住嘴角抽搐,无比郁闷。
岩止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看她墨黑的水眸泛着笑意,红润的唇讨好般地向上翘起,这个扯着他袖摆的小动作,十分奏效地取悦了这个莫测的男人。
未等岩止下令,莫便早已牵来了马,虽然不是神驹克拾拉,但看个头和毛色,也是一匹好马。
岩止将孟轻尘抱上了马背,自己也随即翻身在她身后坐了上来,带着她出了大贺城。
接下来的日子有的他忙的,搁置下一切事务陪着这个小女人做她想做的事,感觉似乎不错,至少让他感到无比的放松和愉悦。
快要入秋了,此时又是傍晚,风迎面而来,还是吹得轻尘脸颊发冷,岩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这个娇小的女人,真想像不出她那并不可爱的个性究竟是如何养成的,如果感觉到冷,她可以让自己靠着他,或者缩进他的怀里,为何要如此笔挺地坐着,倒像是他罚了她似的。
轻轻拧了拧眉,岩止大手一揽,将孟轻尘往他怀里带了带,她娇小发凉的身体顷刻间便贴上了他温暖坚硬的胸膛。
“嗯?”孟轻尘忽然仰起头,不解岩止这个动作的意思,他不觉得她这么全身靠在他身上,骑马的姿势会很不舒服吗?
见她这张素净白皙的小脸如此靠近自己地抬了起来,岩止淡绿色的瞳眸里忽然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他性感而又温热的薄唇蓦地向上挑起,然后迅速且野蛮地在她如水般香甜柔软的额头上亲亲地一吻。
孟轻尘彻底石化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岩止他……这是他们匈奴的什么礼节吗?她怎么没听贡桑提起过。
看这个孩子一副彻底呆住了的模样,岩止笑了:“什么感觉?”
他的笑容带着浓浓的戏谑,孟轻尘的神情依旧呆滞,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一般刷地一下涨红了。
她被岩止给吓到了,此刻岩止忽然开口这么问她,孟轻尘又是困惑又是脸颊发烫地,好半天才闷闷地吭声,形容道:“像是被克拾拉舔了一下。”
顷刻间,四周的风更加肆虐了,她的青丝被吹扬而起,连带着她身上香甜的少女气息,轻轻地缠绕于岩止的胸膛,颈部,与唇。
她的声音虽小,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落入到岩止的耳朵里,岩止的脸色倏然一沉,黑了下来,似乎有些不悦与无奈。
孟轻尘不知道岩止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她的眼神闪了闪,开始仔细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思前想后,孟轻尘决定放弃了,就像不知道赌博究竟有何乐趣一样,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见这个小女人似乎不打算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岩止忽然勒马停了下来,一只手蛮横地捏住了孟轻尘的下巴,逼迫她将脸转了回来,就在轻尘一头雾水之际,岩止英俊的脸忽然俯了下来,轻轻地在她的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冷着脸问道,语气生硬:“好好想清楚,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孟轻尘的脑袋豁地一下突然炸了开来,今天岩止这是怎么了?
她涨红着小脸,神色复杂,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竟然归结于一种无比悲愤的神情,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这个……”岩止脸色冷峻深沉,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漩涡在鼓动着,有火光再跳跃着,有寒冰在凝结着。
蠢女人!
王城。
奉客殿之上正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却十分俊秀的男人,他身上是乌孙的王族最常见的打扮,男子年约三十来岁,在他的手背上有一个极其威猛的纹鹰,可见他的身份之高贵,竟然是乌孙四位已经封王的殿下之一。
同这个男人一同前来的,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穿着红色乌孙短裙,腰间缠绕着一圈精致牛皮鞭子的少女,仔细一看,这个少女的容貌竟与方才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两人都是不可多得的漂亮的人。
“王兄,我们已经在这等了那么久了,他岩止根本就是在怠慢我们!我不要等了,我要亲自把他给挖出来!”少女生气地哼了一声,声音清脆如银铃,只是俏丽的脸上竟然是一副让人不敢恭维的恼怒模样。
乌孙四王之一的月弥殿下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刁蛮的妹妹,他的脸色微微一敛,颇含警告意味地狠狠瞪了眼放肆的赫娜:“不得无礼。”
赫娜原本就怒火交织,她和王兄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可那可恶的岩止却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她的兄长是乌孙伟大的月弥殿下,她赫娜公主的身份也是如此尊贵,可恶的岩止竟然敢如此目中无人,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大贺城,他竟然让他们在这好等!
“赫娜。”
月弥眼也未抬,不紧不慢地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他一开口,威慑的力量当即奏效了,刁蛮的赫娜脸上一顿,似乎也极其畏惧严肃时候的月弥王兄,撅着嘴,赫纳不甘示弱:“王兄,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不见我们。”
“那我们就回去吧。”月弥终于放下了侍女奉上来招待他们的茶点,淡淡地说着。
赫娜面色一变,当即不敢说话了,垂头散气地坐了回来,她好不容易求王兄将她带来,可不能因为惹怒了王兄半途而废。
匈奴与乌孙交好,两国联姻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几个月前,岩止亲自来到乌孙与王兄谈论交好之意,当她见到岩止的第一眼,便发誓要嫁给她,因为这个世界上能与月弥王兄相提并论的人少之又少,可就连王兄都对岩止的才能称赞不已,她要嫁就要嫁给匈奴最厉害的人,除了他岩止,综观他们匈奴上下,有哪个人有资格娶她赫娜公主?
今日她便是要与王兄亲自来到他的王城,要他向乌孙提亲,将乌孙最美丽的赫娜公主娶回家!
月弥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脾气火爆,说风就是雨的妹妹,在来大贺城之前,他就有预感恐怕要让赫娜失望了。他岩止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能够容忍自己被任何人威胁?若不是看在他月弥的面子上,恐怕他们就连这个王城都未必能进得了,岩止此刻怠慢的行为,已经算是十分委婉的拒绝了,只有他这个执着的妹妹没有察觉出岩止的心意。
也许他该想办法劝说他这个刁蛮的妹妹愿意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以岩止那冷酷的为人,赫娜只会吃更多苦头罢了。
“赫娜,匈奴年轻有为的皇子不仅只有岩止一人,你也见过了,二皇子图格年轻有为,六皇子瑞祥与你从小就认识……”
“王兄,难道你认为他们将来能登上匈奴王的位置吗?”赫娜不高兴地打断了月弥的话。
岩止的野心,有谁不知?匈奴王的位置迟早是他的,她可是要做匈奴未来的皇后的!
月弥无奈地摇了摇头,都怪他们将赫娜给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莫说岩止现在不愿意娶她了,就是真的像乌孙提亲了,她以为她能成为匈奴未来的皇后吗?
“赫娜,你要知道,岩止可是有了王妃,你若嫁给他,只能成为他的侧夫人,你的头顶有一个王妃,难道你愿意屈居人下吗?”月弥严肃地警告赫娜。
“王妃?”赫娜眉毛一挑,有些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可听说岩止的王妃一点也不得宠,她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太久的,我赫娜可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别人都不说,可大家都猜测,那个王妃多年前……”
“闭嘴,赫娜。”月弥沉着脸呵斥道,阻止了正眉飞色舞口无遮拦的赫娜,生怕她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赫娜微微一怔,她从来没见过王兄如此生气的样子,撇了撇嘴,赫娜坐了下来,不敢再说话了。
“月弥殿下,赫娜公主,真不巧,你们今天来得可真不巧,没有人告诉你们,岩止大人今日不在王城之中吗?”容和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意味深长地挑起了唇,懒洋洋地入坐之后,便旁若无人地拿起侍女奉上的糕点享用了起来。
难怪岩止大人上午就带着亲爱的格桑姑娘出去了,原来是根本不想待在王城里,见到这位尊贵的客人啊。
乌孙月弥殿下的口碑极高,很可能就是下一任乌孙的昆莫大人,岩止大人已经可以算是十分给月弥殿下面子了,只可怜了他容和,要来应对这个难缠的赫娜公主。
“可恶的岩止一定是知道了我们要来,故意不肯现身,你,快告诉我,他在哪?”赫娜被怠慢了那么久,早已经耐心殆尽了。
容和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睛,坏心眼地说道:“岩止大人正与美丽的格桑姑娘待在一块,即使您不认为王妃大人可以当您的对手,可您怎么忘了,岩止大人也许已经有更心爱的人呢?”
他很想知道,如果这个脾气火爆的刁蛮公主对上了那个性格冷淡傲慢的小家伙,谁会比较更倒霉一些?
孟轻尘自然是不知道岩止今日为何如此好心地陪了她一整天,待他们回到王城的时候已是快要天黑了。
岩止和她刚刚回到王城,莫便上前接过岩止的缰绳。
在外待了一整天,孟轻尘有些昏昏欲睡,尤其是入了秋,这样有阳光又有风的天气,很容易让人犯困。
岩止将孟轻尘抱下马,轻尘很自然而然地抬起两只手绕住了岩止的颈部,任由他抱着,靠着他的肩膀一动也不想动。
“他们走了?”岩止有些好笑地看了眼这个十分自觉地他为她代步的懒女人,说话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莫低着头,他有预感,接下来的回答未必是王愿意听到的。
“月弥殿下已经离开了,但是乌赫公主……”莫顿了顿,沉声回答道:“乌赫公主已经被安置在奉客殿的寝殿住了下来,月弥殿下说好不容易来了,就劳烦王您收留公主几日。”
果不其然,莫的话才刚一说完,岩止淡漠英俊的脸上便立即沉了下来,他周遭似乎有冷空气在蔓延,令困倦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孟轻尘都忍不住打了个抖,不解地睁开了眼睛,神色懒散:“岩止?”
“回去将自己洗干净,好好休息。”岩止并未多说什么,尽管他对她说话时语气平和,看不出喜怒,但孟轻尘还是觉察出岩止此刻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一股从内而外散发出了冷厉和不悦正在溢出,让人浑身不自在。
孟轻尘懒洋洋地睡了一觉,贡桑便将她叫醒用晚膳了,休息过后的轻尘显然是精神不错,她十分乖巧安静地用着晚膳,但今日的贡桑似乎有些不同,她和往常一样待在轻尘的身侧侍奉着,但看上去却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孟轻尘微微挑眉,放下了食物,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贡桑,是不是王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起今天岩止回到王城以后似乎就极为不悦,莫不是在岩止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
见孟轻尘发问了,贡桑才有些神色古怪地暗自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只见这个孩子依旧沉静而内敛,那双眼睛璀璨如星辰,秀气的容颜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看来她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姑娘,这几日,您要没什么事,就在屋子里待着吧。”贡桑低声说道。
“为何不希望我出去?”孟轻尘蓦地敛起眸来,顷刻间,威严霸气迸射,一时间反倒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那个赫娜公主,贡桑总是不希望她有机会找到孟姑娘的麻烦的,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位乌孙公主为何会待在这座王城里。
“贡桑,我想沐浴了。”孟轻尘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今日一整天,她的身上出了不少的汗。
“是,老奴为姑娘准备衣衫。”贡桑顿了顿,点头称诺。
水雾弥漫的浴殿里,孟轻尘闭着眼睛让自己浸泡在泉水中,青丝如绸披散,雾气迷蒙,如仙似幻。
“本公主要沐浴,谁规定我不能使用西殿的浴殿?我偏要用!”
“公主,您,若是王知道了……”
“他知道了更好,让岩止看看,你们这是什么可恶的待客之道!”
忽然一阵嘈杂声惊扰了孟轻尘,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如静海的水眸顷刻间寒光盎然,孟轻尘眉间轻蹙,一股淡而隐秘的不悦之息赫然从眉眼之中迸射而出,忽然那道纤细白皙的光果身影从水中跃出,犹如蛟龙出水,快得只在眨眼间而已,白影闪过,那抹原本静静沉浸在温热泉水之中的娇小身影,竟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