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瓮中之鳖
“不必美人计,便已是如此,”卫挽勾唇,向上斜睨,“若是用上美人计,阿兄还不得……连个蔽体小衣也不剩了。”
“阿挽又怎知,不是两人都剩不下呢,”容羡狐目微深,有些意味深长。
“阿兄,我蜗居卫都已久,成日里被那些纸醉金迷熏陶惯了,想来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卫挽佯装着低敛眉眼,好似颇为惋惜,“这事就不必带上我了。”
“瞧,阿挽又言辞武断,”容羡唇角抿着的笑意和不动声色的含笑狐目,与之僵硬的身姿仿若毫无关系,各表其意,“是甘是苦,总得尝试过了,才晓得,说不准是人间至乐呢。”
“来了边城,倒是发现了阿兄许多潜藏在内的……美,”卫挽颇有些无语的抿唇,顺势收回了手,“我竟有诸多比不上阿兄之处,”
“譬如……,嘴硬。”
容羡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唇角的笑意延展:“今夜若是疾行,大约明日午时,就可得见上郡城池。”
卫挽再次拿出舆图,食指落在上郡西方,中指点在上郡东方,“阿兄以为如何?”
容羡轻笑,瞬息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阿挽不打算同行。”
“时间紧迫,同行目标太大。”卫挽摇了摇头,卫家军人数不易过早被卫都窥探,是其一,雁门关和居庸关共同驻守边防,兵戈扰攘间同会出兵相助,所以两家往来甚密,若只有卫骋一人,更好鼓动居庸关驻将倾心相随,是其二。
“阿挽这两点,选的妙,”容羡狐目中有了些兴味,仔细观摩了卫挽指出的那两条路片刻,给出了比较中肯的答复,“沿上郡以东北上,便是燕山山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向西直行便可直取雁门,”
“但……燕山山脉横纵相连太行山,沿上郡以东北上那出屹立的山脉最是陡峭,也因此,蛮人不好攀,是最佳的自然防线,蛮人不要攀,我们自然也未必好攀。”容羡的扇柄贴在下颌,狐目难得有几分认真,“若走上郡以西,确实是最为快且便捷的一条路,”
容羡手中持握的折扇突然下落,而后被他的小拇指勾住,而后转为持握在掌心:“只需直取北上,与蛮夷硬碰硬,但前是并州,后是上郡,此时时局紧张,各方看得紧,切忌重兵,卫家军人数庞大,必将要在并州或上郡的域界踏过。”
“若是要走上郡以西,我们便需要同阿骋一起,以此为掩护,届时我们北上,他向东直行。”
容羡将这两种选择的利弊,都细致的展开剖析在她眼前,好处坏处都很中肯。
但硬碰硬……前世,卫挽主张前后包抄,命青棠带兵正面迎战蛮夷,最终青棠以身就义,战损而亡,才换来卫挽和大部分后抄军的存活,将雁门关夺回,并不算十足十完美的结果。
而今生,卫挽却不打算那么做,视线落在舆图上,有了几分思索和抉择。
“阿兄可曾听说过……”卫挽眯着凤目,眼底潋滟绝色,但暗含凌厉,蝶翅长睫扬着的弧度美轮美奂,却在此刻此时的映衬下化为了尖刀利刃,“瓮中之鳖。”
“犯我中原,骈首伐诛。”
气势逐渐荡开,习武之人对周遭气流涌动颇为敏锐,就连那边打的难舍难分的卫骋和卫般,都似有所感的停下攻势,朝这边望了过来。
映入众人眼底的,便是那两人相对而立。
卫挽披着厚重大氅,庄重的玄色为她本就凌厉眉眼平添了几分杀伐之气。
而容羡白衣翩然,容色温润,眸底溢满赞扬和欣慰,像是春日微风,将沙尘尖刀都温柔包裹其中,来者不拒。
明明是周身气息并不相符的两个人,但站在一起竟有,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融洽和般配。
但他们不敢有分毫言语和窥探,秦武,陈洛,白十二都小心翼翼地朝着少将军家的小公子看了一眼。
嚯……眼底冒火。
嗯,看起来要杀人。
卫般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原本因稚嫩略显无辜的眼睛,此时,在怒火的映衬下没了往日的纯稚。
看见容羡那明显不怀好意又意味不明,还别有所图地看着他小姑姑那眼神,他哪里还管,要不要教卫骋重新做人,眼里只有卫挽。
当即趁卫骋没反应过来之际,朝卫挽那边跑去。
但这回卫般却没往卫挽身上扑,反而将自己直挺挺的砸在容羡的腿上,两只手扒着他的束腰衿带,带着几分坏的笑意昂头,甜腻软糯地叫了声:“师父。”
容羡低敛眉目,长睫顺势垂下遮盖狐目,挑眉,唇角勾着似笑非笑。
“古人有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卫般桃花眼眸微亮,昂头看向容羡时,好似还有几分孺慕,但从容羡的角度,居高临下,里头全是坏意,“师父和小叔初见一战,功法卓绝,阿赢艳羡不已,可那一招一式复杂,又匆匆而过,阿赢未能领悟其中精髓,”
“不知,师父可愿在示范一遍,我好好看。”
那边的副将三人和卫骋显然想不到,卫般小小年纪就能将'不要脸皮'发挥到极致,还无耻万分,颇为豁的出去。
卫般身后的卫挽听了这话,都挑起了远山眉,啧,这小脑子还转的挺快,还知道搬救兵呢。
不言蓄意报复,直说未能领悟其中精髓,妙啊。
卫般眨了眨明亮的桃花眼,勾着纯稚的笑,五尺之童便已然出色,可想而知长大之后,定然是要夺了不少少女心。
卫般此招,一箭双雕,既能教训卫骋,又能将容羡的视线从小姑姑身上挪开。
若换了旁人被他这清凌凌无辜且纯稚,还有几分孺慕的桃花眼一看,在加之那软糯吹捧,必然要飘飘然的跟着他的思路走,但偏偏他碰上的是容羡。
是名动列国,心若悬崖峭壁般凌厉多面的容氏公子。
容羡乜斜着狐目,那似笑非笑依旧在那张清淡的容色上不变,嗓音慵懒:“我何时应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