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孤独
纺织娘的叫声从草地里传过来,月感觉有人靠近慢慢睁开眼睛。
他们还隔着一段距离,伏黑惠看不到的她眸子里的金色流光,只觉得她暗紫色的眸子像是海里能致人死地的危险漩涡,引着人不断往里陷。
“那个就是我们的同期了,叫她月就行了,她不喜欢尊称。”家入硝子敛起眼底的震惊,跟旁边两个萝卜头介绍着。
“不过她不爱讲话,如果你跟她讲话她不搭理你也不要太在意。”她补充道。
津美纪思考了一下,拉着伏黑惠哒哒哒的跑到月面前。
“你好,我是伏黑津美纪,这是我的弟弟伏黑惠,接下来的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要叨扰你了,还请你多多关照。”津美纪吐字清晰,礼貌的弯腰鞠躬。
“你好。”伏黑惠跟着礼貌问好。
月半垂着眼打量眼前的两人。
两个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
月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没有术式,但能看见咒灵。
月转头看旁边的男孩,眨了眨眼,感觉看到了稀奇的东西。
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啊。
真难得。
她记得天元说过之前禅院家的家主和五条家的家主在御前表演时同归于尽了?五条家家主具备六眼和无下限术式,而禅院家家主是十种影法术。
她也没亲眼见过他们打过。
好奇。
想看。
伏黑惠感觉眼前的人像是看博物馆里少见的展品一样在上下打量,还有一会将目光放在了他身后那个白毛二流子身上。
“你好。”月点头应了一下。
听到她的回答以后津美纪激动的又鞠了一躬,拉着伏黑惠又哒哒哒的跑了回去。
家入硝子本来还困惑为什么她会突然跑出去,原来是打招呼啊。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对视笑了一下。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
“好了好了!走吧出发!让姐姐带你们去找住的地方。”家入硝子神采飞扬的一手一个小孩,拉着往前冲。
“冲冲冲。”津美纪清脆的笑声在温暖的秋日里飞扬。
伏黑惠跟着她们一起跑,跳过一条小小的河流,河水清澈可以看见里面的小鱼,像是被两人的情绪传染了,他的心情也变得雀跃起来,一个一个的跳过路上铺着的鹅卵石。
月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起身离开,来到了了薨星宫。
在她进来结界的时候天元就感知到了,像月之前的每一次光临一样,在薨星宫门口提灯等着。
自从前几个月她们千年来第一次碰面以后,月会时不时来天元这里坐一下。
“您来了,欢迎。”昏暗的环境下天元手里的灯是唯一的光源,洒在天元身上显得他的样子更诡异了。
月已经看习惯了他现在的样子,轻飘飘的移动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往里面走。
无边的黑暗就像一只巨大的凶兽,肆意在这个巨大的空间内蔓延生长,天元手里的灯就像一只尖锐的矛,划开了一片供他们行走的道路。
“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控制吧?为什么不把这里变亮一点。”
月对黑暗的环境已经习惯了,但她记得天元千年前并不喜欢黑暗。
除了睡觉那一会,不管做什么都得点一盏灯。
天元听到她的话有些愣神,薨星宫这一片天地是由他控制的,他为什么要把这里变得怎么黑暗?
自从千年前与两面宿傩一战后,他便主持建立了京都高专和东京高专这两个专门培育咒术师的学校。
以永久被禁锢在地底为代价,与天结下了束缚,扩大了他结界术的范围和稳定性。
他作为咒术界的基底一直留在这里,细数着缓缓流逝的时间沙砾,看着它一滴一滴的流逝。
又过去了多长时间?
不记得了?
好像昨天刚刚与新的星浆体融合?
不对,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
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啊?
数不清了。
有点忘记阳光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
他闭上眼,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啊……有孩子送新的星浆体过来了。
他在问星浆体愿不愿意与他同化,如果不愿意的话他可以送她走。
他们二人现在在薨星宫里面,他可以干涉这里,强制将那个星浆体女孩带过来与他同化,以替换掉这个已经衰老不堪的身体,借此再维持住五百年人类的身份。
他扶着蔓延生长的粗壮树干想要起身,久未动弹的衰老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像是体内的骨头已经坚持不住时间的摧残变得脆弱。
他卸力又坐了回去。
罢了,想走就走吧。
这个阴暗的地底谁会愿意待着呢?
见识过外面的风景旖旎,锦绣山河,又怎么会愿意与他同化永远待在这个漆黑的地底呢?
跟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这是你天生就应该有的权力。
嘭——
有人闯进来用枪击中了星浆体的脑袋。
为什么会有人闯进来?
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这个人身上没有一丝咒力。
是天与咒缚?
啊,和那个咒术师少年打起来了。
咒术师败了。
天与咒缚踩着咒术师的脑袋嗤笑道。
感谢父母赐给你的才能吧,让你活了下去。
父母赐予的才能?
让你能活下去?
天元低头,看着挂在骨头上的干枯皮肉,细瘦衰老,像是一截腐朽的枯木。
这真的是能用赐予来形容的东西吗?
他重新闭上眼,不管外面发生的事情了。
随便吧。
他累了。
失去星浆体后,他的术式就像不甘愿就此死去一样开始发生进化,慢慢改造他的身体。
他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是何其丑陋的姿态?
要是月姬大人看到了肯定又会有一顿挖苦。
对了,月姬大人还有泽城……
和他们共处的那段时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月姬大人应该在给泽城实现完三个愿望后散去了,千年过去了,泽城大人只是普通人类肯定已经死去了。
啊啊,他的朋友都已经不在了啊。
人以一个孤独的音符处于一部浩瀚的音乐中,难免恐惧。
浓烈的情绪不知从哪里诞生出来,是心脏吗?
他现在还有心脏吗?
……
好寂寞。
突然有一天,他在高专内感知到了月的气息。
『 你现在怎么丑成这副样子?』
她那双鎏金暗紫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天元笑了一下,感觉有种难以形容的悲怆和欣喜。
如果他还是那副人类的姿态的话,此时怕是已经潸然泪下了吧?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好像没有改变。
又好像变了很多。
他们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人们都在一个孤独的位置上期待着别人,都在以一个孤独的音符而追随那浩瀚的音乐,以期生命不再孤单,不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