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血书(上)
曾壁离开后,日子并未平静,简勇和刘水图因同追一名女生而闹掰。简勇又不断在背后讲刘水图坏话,俩人便不再往来。临近冰点看似凝滞且无事发生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年底。
晚自习刚下第一节课,之前被刘水图路见不平救助过的低年级男生在教室外惊慌失措地大喊:“老黄、姜心,你们快出来!”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走出教室的我俩说:“赶快跟我走,图哥被人偷袭了!”
老黄旋即折回教室,从刘水图的抽屉抽出一把掩藏在书堆中足有一尺长的西瓜刀,我也拆下使用过的凳腿。赶往校园荒废足球场的人迹越来越少越来越昏暗小路上才得空问出:“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图哥在球场散步,突然一大群人围了上来,图哥立马推开了我让我回去叫人,我便赶紧跑来找你们了。”
话音刚落,迎面撞上疾步匆匆却手捂额头的刘水图。老黄关切道:“你没事吧?我和姜心正要去找你!”
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减弱疾进脚步的刘水图浑身散发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凛冽寒气。我第一次见他气不择路沉默不言的模样,冒火的眼神似乎都要把暮色撕裂。同时狠戾的喊声回传了过来:“老子被人偷袭了!肯定是简勇那王八蛋叫的人!要不然扑我的人怎么会那么清楚我的行踪!”
紧追着刘水图赶到正在自习一班门外。犹如一团烈火燃烧的身影不管不顾地划入教室直奔目标所在,对着在座位上刚抬头露出一丝疑惑眼神但反应不及的简勇劈面就是一拳。随后刘水图干脆利落地拉起后者外套反盖其头,对着被动性蒙头藏面并胡乱挣扎的人形鼓包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拳脚相加。简勇被这一套突如其来又行云流水的动作压制地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当然也可能是懵逼且真的打不过。与此同时,前方讲台像一颗肥满的白萝卜一下子腾起的一班班主任,我怀疑他在空中就已经快速扑腾着小脚。只见他麻溜得绕过一大圈转到后方死死抱住刘水图,并奋力将他后拖,一边好言相抚。好不容易才拉开面红耳赤骂骂咧咧的刘水图。
虽然上半身被紧紧抱箍着,但刘水图的双脚仍朝着简勇的身子乱踢,大喊着:“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的人吗!等下我就去找那些人,把他们全部暴打一顿!”接着示意老师松开环抱他的双手,在众人的注视下留下一个火急火燎离去的背影。
恢复理智坐在楼下石凳下刘水图直接点燃一根烟,对我和老黄说:“虽然足球场很昏暗,但我还是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不是二中也不是四中的人。毕竟简勇就算叫黄海强找人偷袭我,也不敢直接用二中和四中的小弟,他们也怕我报复。我现在就去三中叫人,去找那些王八蛋!”
熬到晚自习放学,我和老黄赶到常去的且刘水图大概率会在的网吧。果然,一掀开污渍斑斑油迹明显的门帘便瞧见翘腿搭桌,正惬意着吞云吐雾的刘水图。他倒没有打游戏,只一副大事得成后闲云野鹤般的模样,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全身心投入魔兽RpG地图里的飞飞和山鸠。
“怎么样了?”我和老黄焦急地问情况。
轻弹烟灰的刘水图垂眼冷笑了一声,样子极尽轻松,显然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平和与满足,然后语带不屑地回答:“刚才我和飞飞他们找遍了全城,最后才在对面的网吧找到了带头几个人,直接把他们暴打了一顿,现在心里舒服多了。”
我忘了说为什么以高中生为主的二中,大多学生都不敢惹只有初中部的刘水图。因为刘水图在初二的时候,和飞飞小六等人在社会上认了大哥,干过不少打群架甚至砍人的事。那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混社会的大哥喜欢带初中年纪的小弟。后来才想通,十五、六岁年纪的青少年刚刚发育,身体虽不及高中生强壮,但心智还未成熟。特别头脑一发热,再经煽动是很容易犯错的。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未满十八岁。
在此之后,刘水图彻底和简勇决裂,我和老黄也是。不过这些不愉快很快被随之而来的欢乐红火的新年气氛冲淡。圣诞节前一天,我和老黄碰见信使聪聪,这次他给我送达的信件是两封。还附带两张精致的以红白为主色的圣诞贺卡,分别是丁青和林其羽送的。不免让我欣喜过望。丁青在信里如常诉说近况,并无特殊。随后是林其羽的信,这是她第一次写信给我。展信如下:
姜糊糊: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老大因为最近成绩下滑严重,她妈妈决定把她提前带回广东。所以这学期结束,老大就要离开了。她一直不让我说起,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告诉你。
翅膀
即使翅膀不说,我也十分清楚只要初三一结束丁青便会离开。没想到我和丁青彼此不愿提及的愁绪竟然提前了半年到来。
应是见我将多次低垂在手的信反复拿起翻看,老黄关切又八卦地问:“你这是在看谁的信啊?翅膀又是谁啊?”
“哦,你说这封啊,是林其羽的。”回话的同时,我对落款惊讶又暗喜,没想到初二时为表亲近的昵称居然被林其羽持续使用到了通信当中。看来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是昙花一现,我应当小心翼翼地呵护与珍惜。当朋友间有异于他人的举动,特别是男女之间的交际逐渐脱离别扭期的时候,收获到的还是少有的来自异性的稳定友情,难免会有油然而生的豪悦之感。这是对自我交际能力的认可和满足,以及产生要对得起这份友谊的神圣的使命感的叠加之后的多层爽感。所以我决定以后要用“翅膀”来称呼林其羽,就像她称我为“姜糊糊”一样。
“哇,你看林其羽写得信居然比看丁青的信还要久,难道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林其羽?”老黄突然打断我回味异性友谊的甘醇。
一回过神我便赶忙解释:“怎么可能!林其羽在信里说丁青学期结束就要回广东了!”
“你可知足吧,有人更早转学呢!”刘水图插上了一句。
“我听聪聪说了,易莉上周就转学去了广东。”老黄接话道。
“易莉被家里人知道了和山鸠谈恋爱,她家里人便立即安排她转学。对了,易莉离开之前,山鸠给她写了一封血书。姜心,你要不要学习一下,说不定丁青收到之后会很感动,会一辈子记住你呢!”刘水图笑得过份热情过份不怀好意。
但我接受他不嫌事大的挑衅,而且对山鸠真男人的作为也颇为认可,和自己所见也略同。好像就只有滚烫的热血才能彰显少年胸间依依不舍的浓稠心绪。于是我头脑一热地脱口而出:“血书是吧,有什么不敢的,写,马上就写!”
趁课间前往小卖部买了一把削铅笔的黑把的折叠小刀和一个创口贴。但锋利的寒芒在指肚上方跃跃欲试时,却始终停滞不前,总感觉手指在隐隐作痛。
“你是不敢吧?”刘水图的质问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谁不敢了,我是怕刀不卫生,等我冲洗干净先。”找到缓解的理由后,我用教室里挂在墙上的饮水机的热水反复冲洗着小刀,转头对刘水图说:“看到没,这叫高温消毒,讲究!”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再没有其它托词,我这才对准自己左手食指开割。毕竟不是别人的手,我还是狠不下心,轻轻划开的两道细缝小口瞧不见任何的赭液流出,我很是纳闷:“怎么就不流血呢?”
“照你这样割,割到明天你也流不出血来,我来帮你!”热心同学刘水图不由分说地接过刀,对着我的食指毫不客气地用力一划,瞬间殷红的液体潺潺地冒淌而出。
“还愣着干嘛,赶紧写啊!”老黄扬声提醒道。
这才反应过来的我立即沾血做墨,落笔款款。洁白的纸张如花开一样跃现出一段殷红的字句:老大,我会一直想念你,千万不要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