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朋友(上)
待在教室里的每一天都是昏昏沉沉,无精打采。偶尔清醒的时候看看小说,对其它任何事都提不起劲,除了找自己伙伴玩耍。这种可怕的糜烂的精神上的腐朽,居然像病毒传染那样蔓延到了我对待成绩的态度上。学期结束领完成绩报告单回家,被我爸面对面地进行了长达两小时的思想教育。换做以前,在语文老师出身的我爸雷霆万钧的痛骂和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自己都是真正地生出了悔恨和改过之心。而当下老生常谈的思想课,混沌一团的大脑像是对习以为常的挨骂产生了免疫的抗体。我已习惯性地作出一副愧疚难当的模样,并一样坚定表态将努力学习。而后即兴的这番表演随即被抛诸脑后。
寒假的头几天因为成绩影响了我爸和我的心情,导致家里阴云密布。不过随后发生的大事把阴霾暂驱。晴天的到来是因为离家不远的临河小区已完全建好,过年前要举家迁入。新房所在地是县里较早建设好的商业小区之一,也是我爸花费多年积蓄以及银行贷款才购得的房屋。是一套复式楼房,同层的邻居是在市里做生意的表舅。小年一过,我爸借来朋友一辆货车搬家。经过一上午忙碌才得空扫视新居一圈。偌大的客厅,简易却崭新的电视柜之上仍旧摆放着使用了十来年的二十九寸彩电。尤其在白壁似雪的电视墙的衬托下,这台厚重的旧物显得格格不入。我知道家里暂时没有购买新电视的闲钱,除客厅外的布置基本都是旧家具家电,尤其我的房间尽是淘汰下来的旧物。我知道买房已经耗尽我爸所能,并未提过新房间要有新物件的要求。
从乡下把我奶奶接到城里过年,带她一起感受入住新房的喜悦。过年期间重点关心的仍然是红包金额。生活在农村的叔伯姑姑们,每人发了一百块钱的红包,再加上退休多年外公外婆,舅舅们,我收到的金额很是可观。将一部分钱塞入原是爸妈,现是我的衣柜的抽屉,用作新学期的学费和购买学习用品;接着将另一部分塞入衣柜的夹层,这是怕自己乱花钱藏起的备用金。手中难得阔绰,自己毫不犹豫地对平时可望不可及的一切下了单。比如不再一年一出却越来越厚的《哈利波特》系列以及韩寒的新书。还在县里唯一的品牌专卖店花费三百购买了一双运动鞋。新鞋更是让我爱不释脚,整日盼望开学能在同学朋友面前显摆。
轻愉的假期很快过去,时间仿佛被安装上了加速器,迷迷糊糊之中流星赶月般流逝掉了一个月,果然是光阴如箭岁月如梭。第一次月考结束,成绩固若金汤的稳定,回家后的挨骂同样如期而至。
这回略有不同,我爸一通火发完居然认真地询问我:“你是不是真的看不清?不是为成绩差找借口吧?”
周六晚上我爸带我来到县城规模最大的眼镜店配眼镜。我们小城的购物习惯是去人最多、名头最响的店铺,似乎这样才不会购买到假冒伪劣得到品质的保证。不过自己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会戴眼镜,因为我才不相信眼镜店的鬼话。近视眼不戴眼镜度数会越来越高,只有长期佩戴才能改善视力。老黄自初三长期佩戴眼镜后,早已无法摆脱,更别说从小学开始便改正视力的聪聪,眼镜已然成为他的本体。刚配好眼镜的那几天,认真听讲的决心同样配备好。心里已然种下要如何如何利用崭新的工具完成改变,并提高成绩的希望。脑海中畅想着我爸、老师和同学们大吃一惊的样子。这哪是一副眼镜,明明就是架起了一道加紧我和学习之间重要的沟通桥梁。
现实却很残酷,因为落下了太多太多的课程,学习进度不是光靠一腔热忱就能迎头赶上的。至于初三我为什么能紧赶慢赶得追上,因为那时自己至少是听了课的,只是课后学习时间过少罢了。再说高中课程的难度自是又上了一层台阶。所以一当我发现自学不进去,解不了题,心中不免焦躁没耐心。决心和自信被反复蹂躏摧残后,也愈加对学习失去信心。以至于大部分时候戴眼镜只是伪装成听课的样子,实际是撑头睡觉而已。
不过高一的课堂还是收获颇丰的,毕竟掌握了各种各样的睡觉技巧和姿势。不仅能稳定高效快速地入睡。更厉害的是,我已锻炼出在下课铃声响起之前准时醒来的功夫,几乎分秒不差。在这里,为避免教坏学生朋友,不方便教授此类技巧,就不展开细说。随后的月初阳光和煦,天气渐暖。人们身上的衣物亦如当季的春笋一般剥离脱落,不再厚重。我习惯性地来到楼下,看见众伙伴和金灿他们五班的几名同学正比手划脚,激动雀跃地讨论着什么。
凑上前的我一把搭上聪聪的肩头,问:“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难道明天放假?”
聪聪将搭肩的双手沉落下去,怨念道:“别撑,刚上完物理课,很累的。”
金灿笑着对我说:“我们在说等下吃饭的事情。”
“吃什么饭?难道真要庆祝明天放假?”
聪聪立即毁灭了我的美好幻想:“放毛的假,今天是金灿和他弟财灿的生日,他们请吃饭呢。”
“对的,今天中午我爸在他朋友店里安排了一顿饭,我正约人一起去呢。对了,等你上楼的时候和老黄说一下。”
一到放学,我们轮番进入最常光顾的小店,借用红色的座机拨打回家说不回吃饭。一行人在金灿的带领下来到穿城而过的河岸边。原来金灿他爸安排在河面漂浮的一艘三层铁皮船上,船身被多根粗大的绳索捆牢在岸边。每层分成好几个包间,来到订好的包间,推开门便看见金灿班上的林梁力、黄甲等人已经在里面畅所欲言,并磕了一地的红瓜子。
见我们进来,林梁力立马站起身挥着手,洋尽热情地招呼着:“赶快进来坐下,等你们很久了!”一边拉着我在他身旁坐下。
这时翅膀和姜怡正好走进包厢,翅膀在我空着的右侧位置坐下,姜怡又挨着她落座。直到二中的李晓到来,金灿这才冲外头大喊了一句:“上菜!”
桌上的九菜一汤都是当地饭店常见的菜式。如酸炒大肠、啤酒鸭、小炒鱼、客家酿豆腐、辣椒炒肉等。待最后一道菜上齐,金灿他爸走包厢,先是微笑着招手打了声招呼,扫视了一圈疑问道:“你们年轻人不要喝点酒吗?”
这让我震惊地难得睁开了眼,换我爸来肯定是叮嘱不准喝酒。
林梁力笑嘻嘻地抢着回答:“要的要的,叔叔,我们要喝酒!”
当服务员抱放一箱了啤酒,林梁力弯下腰麻利地拉出一瓶,对上启瓶器轻巧地一翘,瓶盖被蹿着气的“蹭”地被顶开,丁零当啷地滚在地面。他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将开启的啤酒分发,并高声劝说着:“大家喝起来啊,不要怕,啤酒度数不高喝不醉的!”
说实话,我没怎么喝过酒。也就在初二时分过那么一小口老黄偷偷带进学校的啤酒。如今在林梁力扯着嗓子的卖力煽动下,除了俩女生之外,剩下每个男生面前都摆放了白色泡沫蹭蹭往外冒的一杯啤酒。五班的几个人更是在林梁力的率领下叫嚷着要金灿财灿干掉一整杯。
在起哄中起身的金灿大喊一声:“好!”随即领着财灿一口气灌酒下肚,紧接着又再次倒满,满脸红光地邀大家同饮。
看着众人争先恐后地干尽啤酒,我犹豫片刻也仰头喝下。喉间涌流过一阵清冽又苦涩的冷液。原来没有想象中难以下咽,但也谈不上好喝。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没发现酒哪里好喝,可为什么周围的人却乐此不疲。许久之后我才知道酒不是光为了好喝,而是有其独特的功能,比如能很快带动饭局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