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怕大人
休养多日,马小宝也痊愈了,背上自己的弓和箭筒离开了医馆去了州府。门口护卫对他很客气,听说叫马小宝直接放他进去了。因他一人消灭群匪的事迹被韩山那大嘴巴到处宣扬了。
进得府里,他左看右看,走正中间,不一会来到议事厅前,看见韩山,立马跑过去。韩山也挺高兴,“大人们在议事,咱候着吧。”随后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还真行!”他背后逢人也说“那小子真行!”
马小宝又傻笑,“嘿嘿,那些人都是假把式。张水大哥其实挡了不少,唉。” 提到张水,韩山也还是稍微难过了下,“兄弟们一路来,就剩我一个啦。” “那韩大哥可好好跟着大人,一定会重用你哟。”马小宝立即拍马屁。韩山还是老成些,“呵呵,我看大人会重用你还差不多,好好干,小子!”
马小宝笑,“对了,韩大哥,秦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啊,有什么来头?给大人当差注意些啥嘞?” 韩山把他往边上拉了拉,“你问对人了,告你吧。咱大人啊,可是状元,厉害着呢,大才子!”
“状元?也是什么官?”马小宝瞪大眼。
“哎呀,你这个土鳖,状元都不知道。这般跟你说吧,全天下啊,所有想当官的书生一起考试,状元就是那第一名,榜首,知道吧。”韩山脑袋顶大,晃头晃脑憨极。
马小宝眼睛一亮,“那真是厉害嘞!”然后他咧开嘴笑了,“大人说教我识字,那我不是状元的徒弟了么?哎哟!啧啧啧。” “切!瞧你傻样!”韩山瞥他一眼,“什么徒弟,又不是教你杀猪,那叫学生!”
鄙视完马小宝他忽然又叹气,“咱大人啊,就是命苦,唉。” “怎么的?”马小宝问。
韩山进一步小声,“大人啊,三岁丧父,因着他娘是小妾,宗家给母子俩赶了出去。他娘没办法,就带着他改嫁一个商人做了四房小妾,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好在那继父爱惜他聪慧,供他读了书。咱大人也不负所望,读书那是可厉害!四岁识字!七岁能诗,八岁能赋。本来该早早考取功名,可惜他娘和继父相继去世,大人一连守孝好多年,耽误了前程,直到今年二十七岁了才高中。”
“哦。”马小宝听后有点难过,“那还真是命苦。”
“是啊。眼下,虽然是有了一官半职,可你也瞧见了,这地方当官能有什么前途,小命都难保,更别提什么施展才华了。我都替大人发愁,以后日子可咋办....唉,唉呀。”
马小宝见他眉眼一堆,怕不是担心大人,是担心自己的前途。不过马小宝觉得这人还将就的。正在这时,听得有人嚷嚷着从议事厅出来,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没一会,另有两人也出来,唉声叹气,连连摇头。
“这咋的啦?”马小宝纳闷。“天天差不多就这样呗。”韩山摇头。
过了一会才见秦勉之和另外两人一同出来,然后三人又聊了一阵,那两人先走了。秦勉之原地站着不知琢磨什么,许久才见马小宝两人在旁边等他。他会心一笑,“小宝,你来了。” “大人!”马小宝连忙上前。
“走吧。”秦勉之也不多说,就带着他和韩山从议事院出来,回到自己住的府邸。让马小宝和韩山住一块,并让韩山先带他安排住宿的杂事。原来这另外只有两个仆人,一个管事的叫冯全负责府里大小杂事,还有一个徐大娘负责生活起居。
“咱大人的排场可太寒酸了,出门没个轿子,进屋没个丫鬟。”他感叹。
“那可不,唉。”韩山也嫌弃,“不知什么时候能好点。”
马小宝初来乍到,一人赤条条,也没什么好安顿的。过了一会冯管事就来喊,说大人让他去书房。马小宝赶紧去了,以为要交代差事,没曾想一去直接给他按到桌子旁,说开始教他识字。
“这么着急吗?”马小宝问。
“识字读书自然是头等大事!”秦勉之不马虎,笔墨纸砚都亲自摆好了。在他看来自己四岁便启蒙,这十七岁实在是很晚了。他从笔画开始教,先写一遍,再讲意思,然后教他自己照着写。马小宝这头一笔就弄得手忙脚乱,一笔劈下去,笔差点断了。
“你那是拿刀砍柴!不是写字!”秦勉之道。马小宝随口一回,“不,不,大人我拿刀只砍人!”
“啊!”秦勉之大惊,无奈只好手把手教他。马小宝只觉他又细致又严厉,几次之后他便记住这大人的习惯,表扬时摸三下头,批评时一句话打两下手心。
就这样白天马小宝就跟着秦勉之,他上哪儿就上哪儿,当是贴身护卫。回到院里,秦勉之就教他识字。好多天过去,他终于工工整整写出了自己的名字,甚是欢喜。“丑是丑了些,但的确是字了。”秦勉之笑。 “嘿嘿,大人,你的名字怎么写呢?”马小宝忽然问。秦勉之敏儿一笑,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漂亮的小楷,“秦-勉-之”,随后解释,“君子生而不息,学而无尽,进而不止,慨当勉之。”
马小宝点头,假装听懂了,随口问:“大人,以后你教我时,可不可以叫你‘老师’?” 秦勉之严肃问,“要当我学生,我可要求高了,你可受得了?” “嗯嗯,指定受得了!”他猛点头。
马小宝口出狂言,很快就尝到了苦果。只几天勤学苦读下来,马小宝抓马了。他白天当差,晚上和韩山还要轮值守夜,其余时间都被秦勉之抓着读书识字,还每天给他留很多任务,隔天抽查,不过关就会戒尺上手。他两只手总有一只是红彤彤的。韩山说他是“自作孽!”,还跟州府里其他当差的说,大家每天都调侃“小宝啊,今儿个哪只手肿啊?”。好多天他都打退堂鼓,心里盘算着如何退师。但守夜时他发现秦勉之自己每日在书房待到深夜,当真是勤勉。他想了几天终于明白,就是因为教他很花时间,秦勉之才需要熬夜读自己的书,便觉愧疚,再不喊苦。
除了读书苦,他逐渐领悟到另一个现实,秦勉之这官当得也苦。穷乡僻壤,朝廷不怎么管,大小问题都来找他,有些下级官员还不怎么听他的,关键是俸禄也少,因此他们生活过得很拮据。
马小宝到后不到半月,这天下午韩山找秦勉之告假,说是老家来信,他老娘病重,他得回去。秦勉之看了那信,不多说便答应了,第二天送他出发时还给了他一些银子。
见唯一的同伙离去,马小宝很是不舍得,但主要不舍得银子,“大人,你穷得吃咸菜,媳妇都娶不起,干嘛还给他银子啊。”
秦勉之本来瞪眼想凶他,但终是微微笑了笑,“他不会回来了,就当离别馈赠吧。”
“啊!”马小宝一惊,原来秦勉之心里明镜似的,韩山半夜的确跟他偷偷说这儿没前途,再也不回来了,让他也早作打算。他见秦勉之有些难过,于是出言安慰,“大人,他走了也挺好的,少一个人吃饭,咱们省点粮食。我吃一个人的,可以干两个人的活,你放心。”其实这韩山一走,马小宝偷着乐,终于可以独占房间。
秦勉之被他逗笑,“呵呵!小宝啊,你可真讨人喜欢。” 马小宝听他说自己讨人喜欢,“嘿嘿”傻笑,欣喜至极。
秦勉之抬手摸了摸他脑袋,却突然脸色阴沉,厉声道,“不过,咱们再怎么缺食少粮,也决计不能做偷鸡摸狗的事!”
马小宝吓一跳,他来了之后发现这府里伙食太差,于是隔三差五深夜出去偷肉回来给徐大娘说是买的,没想到秦勉之知道了。他狡辩,“大人,我偷的都是富人家的肉,那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秦勉之仍一脸严肃,“小宝,你对行侠仗义大有误解啊!晚上教你道德经!” “好的!大人!”他又抓马了,那论语还没记下几句,又念什么经。
不让偷可为难他了,这凉州的山都秃得慌,连条粗点的蛇都没有,更别提珍禽野兽了,他打猎的绝活也没法施展。
第二天下午,秦勉之带着马小宝去了市场,买了些小鱼苗回来丢在院子的小池塘里。马小宝不解,“大人,别人都养锦鲤,亮灿灿的,你怎么养些豆子大还灰不溜秋的啊?”
秦勉之笑,“小宝啊,等这些灰不溜秋的鱼儿长大,你就有鱼肉吃啦!你脑子笨,读书太差,吃鱼肉才聪明。”
“啊?这么说,大人是给我养的鱼?”“是啊!”秦勉之瞧他傻里傻气。
马小宝是感动坏了,“那,大人,这些鱼就得叫‘小宝鱼’”。
“呵呵。那照你的意思,咱们若是养了鸡鸭,就得叫‘小宝鸡’、‘小宝鸭’?”
“对呀!可是不能养猪哦,大人,‘小宝猪’就不太好....嗯‘小宝狗’....也不太好....”
秦勉之是翩翩君子,凡事讲“礼”,绝对不会放声大笑,只会转到一边挡住脸闷声偷笑。
秦勉之的想法是长远的,但这鱼儿也不知几时才能长得肥肥的,眼下还是没肉吃啊。为了解决这个燃眉之急,马小宝很快施展了别的绝活。一天秦勉之忙过公务想去街上巡视,路上经过马小宝治伤的医馆,他想起那小莲做饭挺好吃的,借口说要感谢人家就进去找小莲叙旧了好半天。
第二日开始,小莲每天上午都提着食盒来看他,两人在门口聊一会。别说,小莲给他带的都是大鱼大肉什么的,中饭时他将肉都给秦勉之吃,自己就尝一点。秦勉之问:“小莲精心为你做的,你为何不吃?”
他有板有眼道:“大人,你是单身汉,你不懂,感情这种东西就像美味佳肴,品尝一点那就美极了,要是吃多了就会腻的呀!”。
秦勉之听后竟挑不出一点毛病,况且人家少男少女,你情我愿光明正大,便不多管他这事儿了。不过,有一日他临时找马小宝有事,算着时间他定在门口和小莲说话,便去找他。去了却发现两人鬼鬼祟祟蹲在门后,马小宝正扯着小莲衣襟往里瞄,还道:“真是乖宝贝儿!”
“马小宝!给我进来!”秦勉之当场发火。
小莲护着衣襟羞得慌忙跑了。
马小宝跟秦勉之进屋,深知大事不妙。秦勉之拿着戒尺,递过来论语,指了一行,“念!”
马小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大人,好多非礼呀!”
“啪”秦勉之一戒尺敲在桌子上,“你可知错!”
马小宝立马跪下,“大人,我不知啊。”
秦勉之气,“你....不学好。你说你刚才在做什么?你知礼,守礼了吗?”
“我....我刚才看小莲的乖宝贝儿了啊!我跟她讲过理了,她....愿意给我看。”
“你....好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你....看人家那....!”秦勉之举着戒尺就要打他。
“小莲她娘给她新打了个顶乖的蓝玉坠子,她给我瞧了瞧嘛....我没打算偷,看都不行吗?”马小宝越说越委屈。
秦勉之摸了一把额头,“啊,玉坠子啊....”缓缓放下戒尺,“那也须得取下再观赏,不得在人姑娘家身上看,非礼也!”
“知道了,大人!”马小宝点头。
“你,把这份公文给赵演大人送去。”秦勉之交代。
“是!”马小宝接了公文出房门,飞奔而去,心中大呼“好险!好险!”他真是怕了秦勉之了,在他面前愣是一点歹心都不能有,那什么乖宝贝儿还啥也没看到就被发现了。从这天起,马小宝要背的书又多了,太可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