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护雪归家
问秋观叶落,问冬念雪香。可下雪尚早,她却等不及,便匆匆离了人世。
武当这边见好好一个女孩儿被教中人害死,自是理亏,那掌教再听叶芊说了两人假扮姐妹原委,还得知死的那个是九华庄主的千金。这九华庄地处中原,是万奇门下三十二庄中第二大的。武当是皇家庙堂,自是谁也不怕,但对万奇门也不敢怠慢,于是找了三人和叶芊一起护送董雪香尸身回家。
至于她求的丹药还没炼制好,送了她三瓶说是极珍贵的专治内疾内伤的仙丹,这她倒是求之不得,原本就想坑人家一两颗,这每瓶里边有三十颗,她真是捡个大便宜。其中一瓶什么归血顺气丸,她一闻就记起了,千庭叶给她吃过那药丸。既然是千庭叶都用的,不必想,这些仙丹指定是极品。
一来这人死了不能耽误,二来叶芊既受了委托就先办董雪香的事。至于那妇人,她也只能赌一把,在临走前跟她说了实话,说自己是受那员外委托来找她的。不过知道妇人傲气,叶芊倒没有劝她回家,只说让她自己决定。一个那么要强的人,自己不愿意走,天皇老子也劝不了。妇人若不回去,她只当这差事失败了,回去找老头儿扣罚金吧,想着反正已经欠他很多债了,再多欠些也无妨。
下午又飘起细雨,叶芊撑着伞,背个小包袱出了武当山门,前面着蓑衣斗笠的三道士,一人领头,两人抬着一个黄木匣子,里面装着董雪香的尸身。叶芊想着几天前两人上山时她还那样鲜活靓丽,眼下已阴阳两隔。纵然亲手杀死过太多人,可这样一个极漂亮的人儿捧在手里死去,尤其她还喊了好几天姐姐,真不好受。
只翻了一座山,后面来人了,也是蓑衣斗笠。近了叶芊才见,正是那妇人,她已不做道姑打扮。
“一道下山吧,贼丫头!”妇人说。
叶芊不确认了一下,“你不修道炼丹了?”
妇人笑笑,“你成功了,我回家找相公去!他一定等我等急了。”
叶芊点点头,心中的债务压力少了许多。遂两人一起走,跟在前面三人后面。
那领头的称玄束,是玄礼、玄平一辈的。因为赶着天黑前下山,玄束只让在一亭子处歇了一次。大家挤在一处,中间放着个死人,自然也不说话。叶芊想这妇人和念雪香两人的际遇差别如此之大,一个相公恩宠着却要离家出走,一个追着心爱之人却死在那人剑下。不知不觉她又又又想起了千庭叶,她察觉自己想千庭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走吧,这趟直接到山脚!”玄束说。跟着大家又出发了。越往山脚走,就没有雨了,路面越来越干,到山脚时已是晴天,虽然接近黄昏,终归是明朗些。但他们下来的地方却不是叶芊之前上山的地方。是另一侧,没有村子,却有一家武当设山脚的驿站,是达官贵人专用的,据说先皇都来过。
几人一起吃了顿热乎饭,三道士先去准备赶夜路的东西。妇人挨着叶芊坐着,她忽然问:“贼丫头,我真的长得像你娘么?你娘是谁?你爹又是谁啊?”
叶芊愣了愣,“呵呵,对不起啊大姐,我那时骗你的。你不像我娘,我娘脸颊上没有痣。”
妇人也不生气,“天底下孩子想娘那是骗不了的。我不像你娘不打紧,我却觉得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特别像,尤其这桃花一般的脸蛋。”她凑近盯着又瞧,“只这眼睛,她是桃花眼,你却是杏眼。不过我倒喜欢这双水乖乖的。”
叶芊笑笑,当她是夸自己好看,不知为何她现在倒热情起来。妇人以为她不信,又说:“真的,像我以前的师姐。其实我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你了,就是因为你很像她。”
“噢。”叶芊点头,也不知道她说得真假,她觉得这妇人只怕以前也是做这行的,那必定也狡猾至极。她问:“那你师姐叫什么?”妇人说:“我师姐叫肖敏敏。”叶芊有些失望,不想再问。妇人反而来了兴趣,紧着问:“你娘叫什么?你爹呢?”
“我娘叫萧雨绵,特别好看,她会刀法还会弹琴。”叶芊已经用这句话问过很多人了,但从未有人回答认识,她也不抱希望了。妇人眼睛一亮,“我师姐也生得好看,也会刀法,也会弹琴。她使的是一把黑长刀。”
叶芊猛地抓住妇人一只手腕,“你想说什么?”只怕她在作怪。妇人掰开她的手,“丫头,你凶起来也很像我师姐。你娘会不会就是肖敏敏啊,江湖上混的,名字那不是随便起吗?比如你们这叶芊、叶雪。”
叶芊一听,太有道理,她自己不知道用过多少个名字,“那你说的那个肖敏敏在哪儿?”
妇人见她着急,立刻傲起来,“哼!我凭什么告诉你个没礼貌的贼丫头!要你真是我师姐的女儿,还得管我叫师叔呢!” 叶芊可不吃这一套,喊了一声“许素素”,反手拿过一根筷子抵住其咽喉,“快说!”
“哎呦,哎呦,我好怕!”妇人装腔作势。
正在这时玄束过来喊:“叶姑娘,我们该走了!”
“噢。”叶芊放下筷子。
“快去吧!慢了,那死孩子该臭了。”妇人笑嘻嘻的坐着对她喊:“我呀,好好在客房睡一晚,明日伐苏州恰啦呀~”她最后带了半句苏州腔调,甚是得意。
叶芊知她故意气自己,但确实被气到,学着那腔调,“好滴伐!侬介苏州等叠啦呀~”随后背上伞,跟着玄束走了。
此时天已全黑,四人带了干粮火把等,还套了马车载木匣。那俩道士中叫宜安的赶车,玄束和那叫宜晖的骑马,一前一后。玄束让叶芊坐马车上,一是可以休息,二是看着木匣。她没多想顺了他的安排。这马车很普通,只一个货箱,因那木匣中放了许多防腐的药材,倒也无妨,车板垫了些草,坐着也凑合,但摇摇晃晃不舒服。她一直琢磨着那妇人说的那些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故意诓骗她,可两人之前也不认识,诓骗她作什么呢?
几人轮流到马车上休息,一路马不停蹄,待第二天晚上终于到那九华庄。但还没等到庄子大门,就听得乒乒乓乓之声。到门口时一个守卫也没有,叶芊和玄束入门打探,里面火光闪闪,一群一群的人打斗在一起,横七竖八已有不少死伤。
“这....是何变故?”玄束惊诧。“我怎知?”叶芊见这情况如何交差,找何人交差?她瞄了几眼,抓住两个正在对打的人,“董峻在哪里?”两人正斗得起劲,竟被她强行分开,都是气愤。一人叫:“在里边!快滚开!”她松开两人,“你们继续!”那两人各持一刀又拼上了。
“你们在门外等着,我去看看!”叶芊给玄束交代后飞快跑了。“喂!叶姑娘!”玄束本想让她在门口等着他去看看的。
叶芊一路窜一路抓人问,都说在里边,还有人直接朝她砍,她只躲掉,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打的什么架。直到进内庭,才见两正在拼杀的中年男子,一人穿白衣,一人穿黑袍,两人皆持剑,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妙。大佬对挑,旁人万万插不进去。叶芊在一旁偷看,觉得十分精彩,一时忘了自己来做什么了。
但见那白衣男子出剑刺中黑袍男子腰间,黑袍男子顿时半跪有点起不来。但叶芊看得清楚,他这是假的。果然待白衣男子稍微松懈,黑袍男子左手抓那白衣男子脚腕将他掰倒,顺势而起左手抓住白衣男子右手腕,一个急速扭转,将白衣男子制服在地,右手持剑置于白衣男子脖颈处,“董峻!你终于死在我手里!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显然趴在地上的白衣男子就是董峻,“你个叛徒!”他咬着牙悲鸣,“多年兄弟情意,竟是错付了。”
“呵,只谈成败,不谈感情,成王败寇!你去死吧!”黑袍男子执剑就要了结他。
“等等!”叶芊赶忙冲过去拿伞指着黑袍男子,“你先别杀他!等一会!”
黑袍男子惊愕,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出来个小书生,“你什么人?”
“我不重要,你先别动手,听我说!”叶芊稳住他,然后看看董峻,“我找董峻,你可是九华庄庄主董峻?”
董峻不能动,只吧唧了两眼。叶芊说:“董庄主啊,给你讲个坏消息。你女儿董雪香她死了,她临终时托我将她尸身送回来,现在到门口啦。”
只听一声哀嚎,“啊!雪香死了?”
叶芊吓了一跳,哀嚎的不是董峻,却是这黑袍男子。他放开董峻,过来抓着叶芊,“雪香她真的死啦?” “唉,是啊,就在门口呢。”叶芊见他眼里泪光闪闪,好不悲伤。
“雪香!”黑袍男子扔了剑冲出去。
“雪香!”董峻也翻身起来喊叫着冲出去。
叶芊只好也紧着冲出去!到了门口,见木匣子已打开,两人一边一个都在哭。“雪香!我的女儿!”董峻伸手去摸她小脸。黑袍男子挡开他的手,“你走开,雪香是我的女儿!”
“梁路,你说什么!”董峻瞪眼。
叶芊这才知道这人叫梁路,见他苦笑,“你不知道吧,雪香是我和阿秀的女儿,不是你的。你那回去山东了,不在家,我与阿秀一起泡了温泉,有的雪香!”他说时眼神中略略胜利的喜悦。
“啊!”董峻一脸死灰,几乎站不稳了,勉强扶住马车。过了片刻,他恢复精神,“不,即便那样,她也是我一天天看着长大的,我每天抱她,给她喂饭,我还给她洗过尿布,我背她骑马,我拉着她走路,我教她识字,教他武功,她十八年都叫我‘爹爹’,她就是我的女儿,你永远别想抢走!”
梁路被他的话怔住,心道也的确如此,虽然是他亲生的,可女儿都不知道他才是她爹,也没叫过他一声爹爹,当真让人心痛,想到此处他大哭,“可是她都死了....唉,我跟你争这庄主之位有何用,女儿没了....没了....”“女儿没了,雪香!”董峻也跟着哭。
叶芊隐隐有些羡慕董雪香有如此疼爱她的爹,并且竟然有两个!见他们哭得捶胸顿足,她拿出董雪香的剑和玉佩交给董峻,“这两样是雪香的遗物,她托我转告‘女儿错了,悔不听爹的话,雪香不孝,爹爹保重’....”
董峻拿着剑睹物思人更难过,他将那玉佩递还给叶芊,“这定是她给你的,我从小教导她托人办事必有酬谢。”叶芊想起董雪香那时的确是拿着玉佩委托她,立即接过自己揣着。
梁路流着两行老泪问,“告诉我们,雪香是怎么死的?”
叶芊看了看玄束,玄束拱手“此事....”他正要解释,忽然不知何处一支火箭飞来,幸得他反应快拔剑挡开,几人瞬间惊醒。不知不觉这九华庄已被包围,四周火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