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苦救不及

千庭叶告别金儿，并没有去办什么皇帝的差事，他就坐在那草棚斜对面的客栈房间里，他有的是钱，这家客栈前些天已经买下来了。他一边喝茶一边远远看着金儿卖馄饨，也不说去帮忙。好在金儿这摊儿也没有生意，她不忙。不过，没多久，之前那三个去唐家沱的就偷偷来找他啦，他不得不走了。

大中午的，金儿双手托腮坐在草棚下，笑意盈盈，脑子里全是和千庭叶亲嘴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回味无穷，不禁独自傻笑，“呵~——呵~——呵呵~”。

“姑娘！姑娘！”来人扯了扯她衣袖。

“啊！啊！客——官，吃....馄饨？”金儿猛醒，一戴毡帽灰袍尖下巴的男青年坐在对面。

“是啊，呵呵，喊你....半天了....”男青年瞧她一脸发春的模样觉得好笑，见她手拿下来后脸上那一大块疤又打怵。

金儿欢喜地问：“客官，馄饨要汤不？”

男青年：“噢，不要汤！”

“啊！好！好！”金儿欣喜万分，马上去煮，才发现自己一颗馄饨都没有包。转头，“客官，馄饨卖完啦，要不你喝碗汤？”。男青年勉强，“也行....”。金儿连忙拿碗揭开锅盖，发现还是一锅冷水，“客官....汤也卖完啦，要不你喝口水？”

“唉，算啦！你过来！”男青年招了招手。金儿忙过去。他取下包袱，拿出一袋银子，“我从苏州来，这是我们二夫人说给你的。”金儿瞧这真是客主送银子来了，“你们二夫人可是姓许？”她还是确认一遍。

“是姓许。还有，我们二夫人说，请你空了到苏州去喝茶。”

“噢，请回你们二夫人，我定去！”金儿本也打定早晚去会会那婆娘。

男青年起身，“银子送到了，话也带到了，我走了。”说罢转身离去。金儿数了数银子，太多了，老头儿没骗她，真是肥差，不过....她又想起老头儿顿时难过“唉....”她想这么多钱，还是先埋起来，遂赶回破屋。

没走几步，忽听得前面那条街吵嚷起来，望去一大堆人围着在看什么。“闲事莫管，热闹莫看。”她继续走自己的。忽有听人说：“这谁家小孩儿啊，怕是死了吧。”她心头一颤，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些辛酸的流浪经历，于是朝着人群走去。钻进人缝里，她见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男孩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脏兮兮的黏做一坨，身上衣服跟猪圈里打滚儿了似的，脸上也满是污垢，看不清模样。她再仔细瞧，他衣服上隐隐有黯淡的血迹，“让让！”她忙过去蹲下给他检查，还有一丝微弱脉搏，却见他右手背上几点疤。“弟弟！”她喊。“唉哟，这是你弟弟啊....可怜....”金儿忙背起那男孩疾速奔走。

半夜男孩儿醒了过来，挣扎一番还是动弹不得，只“咳咳”两声。

金儿趴在旁边睡着，听得声响马上起来，“弟弟，你好啦？”她这一天帮他处理伤势，接了断骨，敷了伤口，给他吃了宝贝仙丹，还去抓了药熬了喂给他。

“水。”他出声。金儿马上去倒了水，扶着喂了一杯。男孩儿缓过来些，“姐姐，是你救了我？” “嗯。”金儿点头。

男孩儿看看自己，全身多处绑木棍木棍，缠着纱布，还换了干净衣服。“姐姐，你给我换衣服了？”

“是啊，你到处都是伤，不然怎么治....”金儿给他买衣服花了不少钱。

男孩儿脸红，“那，姐姐你可是看了我身子，还有那....那什么....？”

“额....”金儿想了想，“看是看了....不过没办法嘛，唉，我动作很快的，没细看....”

“哦，你就是看了。我爹说，那什么只能给自己媳妇儿看，你既看了，那你便要做我媳妇儿。虽然你很丑，但心地倒是很好，我就认你做媳妇儿啦。”

金儿一把将他扔下。“唉哟！”他疼得叫唤。金儿凶他，“可别再说什么媳妇儿啦！不然我....丢你到茅房去！”

“可是，我爹说的呀....我爹说....爹....爹....”他说着哀痛起来。“你爹怎么啦？”金儿忙问。“爹他死了，被人杀死了....”金儿震惊，“谁干的？” “是....不，我不能与你说，跟你没关系。”

金儿急死，“哎呀，小六，我是小五啊，你快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一惊，撑着仰起头，“你？不是小五哥哥？是小五姐姐？”

“对，我是姐姐。别管啦，快说你和你爹的事！”

小六哀叹几声后道来：“上前月，我和爹从老头儿那接了差事，从盐城一商人处取了一件货物送到福州，那货物也不大，就一方铁箱。路上没出什么事，两日我们便找到了那客主交货。那客主却说要先验货，让爹打开箱子。爹说我们的差事只负责送，不便开箱，那客主却说不打开看了便不算。于是爹只好强行打开那箱子，不料，那箱子一瞬便炸开。爹一把将我推出，自己却被炸了，当场便奄奄一息，我在他身旁哭喊。爹撑着最后一口气让我快跑。没等我反应，那客主反而提剑向我们杀来，我与他斗了许久，还是不敌，被他打得昏死，他将我和爹丢了海里。不过，我却被一个渔夫捞起来，捡了一条命，我醒后忙到处找爹，最后只找到他的尸身，一半都叫鱼啃食了。安葬了爹，我便去找那人报仇，可怎么也找到了，于是我返回盐城，去质问那发货的客主，谁想那人又不由分说要杀了我。唉，我终于还是打不过，几番躲藏逃回来，想找老头儿求救....”

“唉。”金儿也只有叹气，“小六，你可知道，老头儿也已经死了，老四也死了....老二和老三，我不知道怎样了，没来过....”

“啊！为何啊，姐姐？”

金儿摇头，只简单说了老头留了遗书让她守摊儿，并等他们父子来。“那老四来找我也很可疑，因老头儿并没有交代我要给他银子，他却说是办完差事来拿银子，恐怕是知道老头儿死了，来找他的钱。但他要害我，便被我杀了....丢茅房里了。”她也不便说千庭叶杀的，只揽在自己身上。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怎么办呢？我....还想找到那两人给爹报仇！”小六撑起来，顿时又浑身痛。

“你别动！”金儿忙安抚他，水老头底下就六个人，这娃就是最小的了，可怜的孩子，想他瞧着爹死去，自己亲手埋了，得多难受。她思索许久，她道：“小六啊，我们不能再待这里了。你快些养伤，稍微好点咱们就走。”

“好的，姐姐。”小六点头。“姐姐，我和爹姓袁，我叫袁斐，你叫我小斐吧。我爹就这么叫我....”“嗯，好小斐。”金儿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名有姓的。

重新安顿好袁斐，她急迫地连夜收拾，将重要物什一并装进老头儿的三个铁箱中埋好。她深感这行当里头越来越乱，只怕有人早晚还要来杀自己和小六。既然苏州的钱已送到，小六也来了，老头儿交代的头两件事也就算办妥了，至于那第三件差事，大约和找她娘是一件事，那就算私事，暂时搁置也无妨。

次日一大早她就背着篓子去了集市，买了许多肉、菜，准备让袁斐吃好些，以便快点恢复。买完东西，她后又去药铺抓了药。返回那破屋时，刚走到小河处，就见有几个大约戴着铜面具之人骑着马往北边疾驰而去。她顿感不妙，立刻飞奔回去。

“小斐！！！”她大惊，那孩子斜倒在床边，撅着身子，鲜血淌了一地。“小斐！小斐！”，已经没有脉搏了，身上还有些余温。“啊——小斐！”她搂着他大哭，昨日才将他带回来，早上还叫过她姐姐，她就出去这么一会而已，人就没了。她杀人无数，从来没有因为谁的死这么难受过。老头纵然真的离世，但并未在她眼前，但这血渗渗的模样，令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金妹”被打死那场景，哀痛难抑。

“不能就这么算了！”金儿头一回有了报仇的念头，放好小斐，拿了刀，立刻出门往北追去，奔了几里地，终是没见那几个铜面人，颓然而返。抱着那孩子又哭得一阵，才将他背去林子里。她见着一块挺好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太旧的坟，也没有墓碑。她将他挨着埋在了旁边，这样他不会太孤单。当然，她不知道那个无名坟正是水老头之前埋的老三。因为太难受她在那儿坐了很久才回来。

出了林子，恍恍惚惚走了一段，听见前面有呻吟之声。循着过去，见两个穿着破烂似乞丐的瘦弱男子，一个缺一截小臂，一个瘸了条腿。那缺小臂的似乎腿怎么了，另一个在给他看。这要是以前，她大约会无动于衷，此时竟十分同情这俩人。上前问了，那人为了搀扶瘸腿那个，不小心踩了石头子摔坏了，脚踝上方摔折了，一节骨头从皮肉戳了出来。她不由分说，帮着给那人接了骨头。就近寻了一些草药，搓成烂泥给敷上，又扯了自己衣裳布裹着小树枝给他包扎好。收拾妥当，两人感谢不已，稍微攀谈竟得知这两人是从凉州一路出来准备回湘西老家的残废士兵。她这才知道凉州发生战事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