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如烟

挣钱的事只能先放放，90年前后肯定能挣到钱，不急于一时；

另外，要做大事，做好大事，资金只是一方面，还需要自身具备一些优良品质；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书名好像是《人生是一场修行》，里边有一句话，他记得挺清楚，“一个真正成功的人，需要的不是攻城掠地的谋略、尔虞我诈的计策，而是内心的平和与淡定、强悍与充盈。”

时光回溯只是让自己的人生重启，并没有改变和改造自己，看得清未来，只是让自己拥有了一把好牌，但是，起手一把好牌，最后被打得稀烂的，古往今来，这种案例简直不要太多；

有目标，有方向，不代表你能过得好脚下的沟沟坎坎，避的开暗处的冷枪冷箭，逃得出纸醉金迷、万丈软红，人生的道路从来都不是坦途，从来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以他对自身的了解，如果不从深层次改变自己，是做不好大事的，难承重任，最多成为一个有钱的屌丝罢了。

为了今后的人生如意，他决定，从现在开始，锻炼和磨练自己，让自己拥有强健的体魄、坚韧不拔的毅力、从容淡定的心态...

一定要锻炼好身体，上辈子未老先衰，整天这疼那不舒服的，这辈子千万不能啊，美好幸福的生活还等着自己呢，总不能到时候有心无力吧。

好好学习，考上魔都的顶尖学府，正好赶上魔都证券开业，让自己淘得第一桶金，呵呵。

留什么学？扯淡！

就上国内的名校，爸妈有面儿，也让歪果仁羡慕，看看华夏自己培养出来的世界首富！这多长脸的事儿。

还有什么呢？

对了，音乐简谱要学，有机会先卖首歌，改善改善生活，吉他也要练，以后工作累了，可以当消遣；

毛笔字也要捡起来，这玩意能培养人的气质；

大学报什么专业好呢？

计算机？通信？还是，国际金融？...

难不成学个双学位？！

还要在大学里建立广泛的人脉关系，这个世界光有钱是不行的。

......

下课铃声再次响起，禹天抬头看看西斜的太阳，慢慢起身，下了山坡，往厂区走去；

他要回教室拿书包，今天是周末，作业还是要完成的。

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脚下的土很松软，这是正宗的东北黑土地，土质细腻、肥沃，夸张的说法，攥一把能捏出油来。

这里距离苇河不到1公里，入海口就在南边5公里。

苇河不仅造就了这片冲积平原，还带来了丰富的水产资源；

随便一条小河沟里，都有鱼、虾、蟹。

本地产一种河蟹，学名叫青蟹，也叫敖毛蟹，外观跟阳澄湖的大闸蟹几无区别，只是个头小一点点，味道好像不如大闸蟹清甜；

小时候，这种螃蟹很泛滥，简直到处都是，早晨能在家里的院子里抓到，想吃螃蟹都不用去河里抓，邪乎吧；

现在没那么多了，不过夏秋时节去摸水库边的石头，弄十只八只还是没问题的；

再过些年，随着农药化肥的大量使用，河里别说螃蟹了，青蛙都快死绝了。

再后来，螃蟹都是放在稻田地里养殖，喂饲料，味道也不是以前的味儿了；

河里鱼的品种也丰富，就是土腥味有点重，大家都偏爱海里的渔获，两混水海域出海产，味道好还便宜；

最受欢饮的有两种海鱼，一种是鲅鱼，身体如纺锤，个大肉实，条条都在3斤、5斤左右，十斤以上的也常见；

鲅鱼肉质有点紧、粗，烹饪的时候要重点油和调料，炖久点好入味，吃起来很有嚼劲，味道喷喷香；

还有一种鱼获，十几公分长短，脑袋比较大，本地人管它叫“扔吧头”，学名叫“鰕虎鱼”，鱼刺是软的，这种鱼产量特高，价格便宜，味道鲜美，他百吃不厌；

肉不够，鱼来凑！

夏、秋季节，禹国强经常骑着28大扛，带着自制的搬网，去水库或者上下水线下网搬鱼，每次少则几斤，多则几十斤，吃不完晒成鱼干，留着冬天吃；

后来年纪大了，搬不动网，禹国强开始钓鱼，就一个手竿，目的已经不是为了吃鱼了。

老妈把粮本上吃不完的粗粮买回来，跟小商贩换鸡蛋。

虽说日子过的挺紧巴，禹天成长需要的营养还是能保证的；

开春以后，他开始锻炼身体，每天早晚跑跑步，吃饭不再挑食。

他感觉身体强壮了一丢丢。

......

当然，也有很多的不适应，需要他克服；

最大的不适应来自这个时代的公共环境和卫生。

生活区的生活污水排放缺乏管理。每家通过厚胶皮管将废水排出院子，汇入房前屋后浅浅的水沟，小水沟再汇聚入马路边的明沟，然后，流入厂主干道边的深沟；

别的季节还好，到了夏季，滋生蚊虫不说，一场大雨下来，生活区内部马上变得污水泛滥，排都排不出去，只能等着污水渗入地下，进出家门都得垫着砖头才能通过。

生活垃圾都往房头空旷的地方扔，越积越多，很长时间不见清理一次。

可能是硫磺香皂普及的缘故，虱子倒是消失了，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不错的安慰。

最最让他深恶痛绝的是附近的那个公共厕所，每去一次心灵都受一次磨难。

这时期上厕所俗称蹲茅坑，一排坑位，斜下方挖一个粪池，粪池满了，掏粪工来清理。

蹲茅坑没啥，坑位无遮挡，泄露隐私，味道不好，这也能忍受，算是时代特色；

透过坑洞，看到硕大的老鼠在粪池里穿梭就有点恐怖了。

好吧，没听说老鼠把谁的东西咬掉，小心点也能忍受，毕竟老鼠不听人指挥。

可是，厕所狭小空间地面上到处都tmd是“地雷”，落脚都困难，一场雨下来里边就“泡汤”了，更别提那乌泱泱一片的苍蝇和满地的蛆虫...

“这帮厂领导整天都不知道想啥，上万人的大厂连厕所都管不好...”

禹天一肚子怨怨念。

真没招，总不能他自己去打扫吧。

副厂长还住过他家隔壁呢，厕所这么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僵化的国企管理，有点像抽陀螺，不抽它转不起来，力度不对、位置不对，陀螺都会跑偏，只有力度适中，抽在适当的位置，陀螺才能转好...

惹不起，只能躲了，学校离他家不远，也就多出200多米，学校人流大，厕所也大，天天有人清理，以后都舍近求远。

饮食方面，他家大米和白面是够吃的，冬菜是老三样：大白菜、大土豆、大萝卜，国家薄弱的石化产业生产不出那么多的塑料薄膜，大棚蔬菜还没影呢；

没有网络，没有娱乐，想看的书没有，电视？有也没兴趣看；

还有，上学让他很难受，在教室里坐不住。

数学课堂上在教一元、二元方程式；

英语是good morning；

语文...

听不进去课，难免胡思乱想，无数乱七八糟的思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烦躁不安。

不想在教室里煎熬，逃课成了一种选择。

禹天摇头苦笑，不会重蹈覆辙吧。

......

“禹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

前方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打断了他的遐思；

是妈妈车间的大杨叔叔，平时喜说爱唱，性情开朗，总逗弄自己。

禹天赶紧露出牙齿，抬头喊人：“大杨叔叔，您出去啊？”

头戴前进帽的大杨叔叔推着单车，从厂区侧门走出来。

大杨叔叔笑眯眯瞅着禹天，“你小子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挺胸！抬头！像个男子汉，别学得跟个娘们似的...”

大杨叔叔蹬上车走了，留下一路歌声，“提起那禹老三啊，两口子卖大烟...”

......

穿过铁门，进入了厂区。

听老妈说，退休后的大杨叔叔在不远的海边包鱼塘养虾，头两年挣了一些钱，后来，连续几年闹虾瘟，虾场黄了，大杨叔叔欠了很多外债，每个月的退休金都被债主直接领走。

有一次过年前，来找老妈借50元钱，说，家里实在没钱...

孩子上班后，才把外债还清。

后来，他曾见过大杨叔叔一次，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

......

绕过锅炉房，左转，沿着大马路往校园走去。

路边新开张的鑫鑫小吃铺，几年后发展成了酒楼，生意很是红火，禹山禹东的结婚喜宴就是在他家办的；

后来，厂子效益越来越不景气，饭店也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老三，师傅...”

哦，是爸爸的大徒弟刘叔在叫自己，紫红色的脸庞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刘叔是附近村子里的孤儿，政府照顾，十六岁招工进厂当了工人。

刘叔是爸爸的大徒弟，也是爸爸最喜欢的徒弟，干活任劳任怨，从来不多话，逢年过节，看望师傅从没断过。

刘叔在爸爸和工友们的帮助下成了家，前年生了一个女儿，小名叫小燕儿；

后来，好像2000年左右，刘叔得肝癌去世了，听老妈说，是小时候受过太多苦，身体底子没养好。

再后来，听老妈说，小燕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厂里，成了家，对象还是老妈给牵的线，生活美满。

和刘叔同时期，老爸禹国强还有两个徒弟，师徒关系处的都很好。

二徒弟，禹天叫高叔，性格豪爽热情，九几年在市里开饭店挣了大钱，然后，在外面胡作（老妈语），妻子和他离了婚，儿子把高叔打到住院，誓言老死不相往来。

再后来，听老妈说，高叔的钱折腾光了，身体也垮了，跟他的女人跑了，退休后独自一人回了老家。

三徒弟，叫吴叔，禹天小时候最喜欢他，吴叔是在省会城市长大的，还是中专生，人长得很精神，爱说爱笑，眼睛又黑又亮，笑起来还有酒窝。

九零年左右工作调动去了其他二级单位，当了小领导，禹天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最后一次听到吴叔的信息，是老爸去世那一年，听老妈唠叨，吴叔两口子得了*病，过世好几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