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情
夜晚，萧启再次从山脉出发来到青溪镇，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感到胆寒。
白日里哪怕有零的佣兵在入口前审查都依旧热闹的青溪镇现在却满是寂静。
现在小镇的入口紧闭，整个小镇仿佛被恶鬼一个接着一个地残忍地屠杀了一般，血腥味格外浓郁，名为悲伤、恐惧还有痛苦的情绪逐渐在萧启心里产生，而他心里一惊，脑海里浮现出了韩琳的话。
“……第一个人情大概几天之后你就可以还了。”
于是他不再犹豫，极雷幻影发动，面对眼前已经伏尸遍地的小镇甚至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化为了曲折的白色闪电跑了进去。
满街狼藉，水果摊贩们的商品七零八落地滚落在地上，而街边的商铺内满是鲜血，居民们的尸首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里闪动着不甘与屈辱。
萧启看着这一切，感觉五脏六腑都在不停地抽搐，如此凄惨的死法、这样毫不掩饰的屠杀就仿佛是一头凄厉的恶鬼毫不留情地对四周的生命进行无差别斩杀。
最终，萧启来到了卿晏医馆，刚入眼便是惨死的药房伙计，再上楼，是地上一具一具的尸首倒在地上，当他来到韩琳的休息室时，萧启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我的手会颤抖？’萧启突然这样想到。
自己也经历了几个月的历练，早就习惯于杀戮，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害怕了才对，可现在的自己手却在颤抖，这是为什么？
突然间，萧启脑子里映射出了自己第一次来到青溪镇的时候。
买食物多给了他五个馒头的善良大娘、半路上问他为什么背着巨大兵器的可爱孩童、医馆里跟他对视了一瞬间的韩琳还有她那个看起来颇有医者风范的弟弟韩决……还有小镇上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他脑海里出现，而那些人在他到来的那一天都给了他或多或少的帮助，而现在，在这座小镇里，那些曾帮助他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只听“吱呀”一声，木门被缓缓推开，满地的鲜血令萧启突然瞳孔一缩，而抬眼，萧启便见躺在地上的韩琳。
她身上的白衣被粗暴地撕开，光洁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大腿上也满是血痕。
萧启冲上前去，将衣衫凌乱的韩琳抱起来，见后者还有一口气，便急声道：“韩琳，韩琳，你怎么样？”
韩琳的唇上挂着鲜血，精致的面容上满是血污与灰尘，而听到萧启的呼喊，她的眼睛慢慢睁开，那双没有了光的眼睛空洞地往向萧启。
那样的眼神不似她医治患者时的认真，也不似她救了他后分药材时的愉悦，甚至不似平日里的眼神，而萧启知道……那眼神里已没有了希望之光。
“萧启……小镇的人被陌北屠杀了……”女人红唇微张，低低的声音慢慢地发出，就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扎在萧启心里，“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是，我没有救你……该多好？”
韩琳一句话问得萧启身子一颤，‘要是没有救你该多好。’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向他，撕开了萧启的内心，哀凄的情绪逐渐包裹了他的全身。
要是没有救他，韩琳还是小镇里受人敬仰的医师，小镇的人们也还过着普通但快乐的生活。
那一个瞬间萧启想到了很多，要是没有救他……
而接下来，韩琳又开口了，气息已经极其微弱了：“我的第一个人情……你已经还不了了……”
萧启突然愣住了。
“既然你不能救我一命……”说着，韩琳在地上的手缓缓抬起，而后落在了萧启的衣服上，她指尖颤抖着将手握紧，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萧启拉向自己，坚定地道，“那你就还我第二个人情……”
遭受了凌辱的女人继续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萧启附身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才听清韩琳最后的愿望，“救救……救救我弟弟吧……算我求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萧启只觉身上的手突然一松，满是鲜血的纤手失去力量触及地面，而韩琳……已经没有呼吸了。
萧启还保持着抱着韩琳的姿势，然后将女人的身体慢慢抱起，将她慢慢地放回床榻上，脱下身上的黑衣为她换上，用手将她面庞上的鲜血尽力擦干净，将一旁的被子盖在韩琳身上，而后离去。
“韩琳，第二个人情我会还给你的。”萧启边走边说，沉闷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我会给你，还有小镇的居民们报仇的。”
萧启走着，背影却显得十分寂落，而现在的他，是个罪人，是背负了小镇上下五千条人命的罪人。
而这罪行……只有用陌颜的命来偿还，只有用救下韩决这条命偿还！
萧启一步一步地缓缓走着，精神力扩张，将四处的人收敛入内，他们的面容逐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找了很久也没有出现韩决的脸，就像是那少年消失了一般。
就在萧启寻找时，一道白光闪现，只见本在山洞中的庆宝突然出现，对着萧启一通比划之后，萧启大概知道了有个少年昏倒在洞外被凌芸发现，特地让庆宝过来通知他。
庆宝这么一说，萧启立刻停下动作，带着庆宝返回山脉内部。
……
山洞内。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皮肤白皙，昏迷之中额前渗出了许多冷汗，嘴唇发白，身上有着很重的刀伤，长达三十厘米，深可见骨。
凌芸发现他时，只用衣物对他做了简单的包扎。而那白色的布条此时已被鲜血沾染。
昏迷之中的少年似乎是做了什么可怖的梦，让他不安地翻身，嘴里低低地道：“姐……姐……不可以……你不行的……”
而凌芸坐在一旁，不停地用手上的毛巾擦拭着少年的前额，眼里隐隐透露着哀沉，又似有感而发一般地偶尔叹口气。
“嘭！”
木门突然打开，只见萧启喘着粗气双手撑膝地站在门口，然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抬步走向床榻。
“他怎么样？”萧启看了眼床榻上的少年，在确定身份后呼吸有些不稳地道。
“从刚才就这个样子，伤得很重，几乎只是靠一口气吊着，说不定还受了什么刺激。”凌芸道。
“好，我来吧。”萧启说着，从戒指里掏出几枚丹药为少年服下，然后手上覆上异能，放在少年胸前催发药力。
凌芸静静地看着萧启救治少年的模样，突然失了神。
这少年被发现时手里紧紧握着一枚吊坠，而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凭借强韧的意志，凌芸不知道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样坚定的意志……一定不是寻常事物能够激发出来的。
萧启全力催化药效，少年挣扎的身体逐渐平静，身体仿佛被清水包裹，全身的伤痛逐渐消失，好像那样的屠杀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凌芸说道：“身体上的伤治好了，但他的气息还是很弱。”
“嗯，他的伤太重，只靠药物治疗完全不可能治好。”萧启神色凝重道。
“可唯一的办法只有……”凌芸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因为想要治好这样的伤，只有靠蒸发一万点混元指数来延续生命的“元神渡命”！
而自己那个时候受的伤似乎并不比少年轻多少……那萧启当时是不是也为自己使用了元神渡命？
想着想着，凌芸的红唇不禁微微张大，眼里满是震惊。
而萧启此时却二话不说地将手悬在韩决头顶，一股带有太阳般温暖的光华在山洞之中大放，处于混乱之中的韩决只感到一股清明在自己脑子里散开并且向自己的身体满眼。
萧启混元指数即将蒸发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一股力量从戒指里渐渐流淌而出，顺着自己的手指流淌到手上的光辉之中，而他的混元指数便停止蒸发的趋势。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韩决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视线在几秒后逐渐聚焦而后凝固在萧启脸上，只听他嘶哑着声音道：“萧启大哥，我姐死了……”
“我知道。”萧启轻声道。
“被陌颜杀了。”少年又将眼睛轻轻地闭上，脸庞上滑落了两行泪水在月光下晶莹如溪流。
“我知道，我见到她了，在她死前。”萧启点了点头，眼里充满了哀凄，那是对一条鲜活生命逝去的一种惋惜与悔恨，“我很抱歉。”
“可我只是个麻瓜……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救她？”少年又道。
“因为她的生命已经很微弱了，第一个人情我已永远偿还不了……
“把你救下，是我欠她的第二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偿还的人情。
“我发誓，我会用陌颜的命来祭奠韩琳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