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八岁的陈立生在下半年的时候上了一年级。陈有和在上半年的两次进山劳动中,挣了三百来块钱,他把上半年女子的两百元学费补上了;下半年的学费又没有着落,于是他又找到谦世叔,挂着他的名,在学堂里欠着学费才得以让两个孩子上学。
自从上了学堂以后,立生每天早上跟着月红一起,背个帆布袋子,肩并肩穿过几条弯弯拐拐的小巷子,去到村小读书。
他们先走了两条短一点的巷子,然后就到了一个宽阔一点的地方,那里有两口水塘挨着,周围还有一些空地。视野相比村中的其他地方要宽阔一些。
这时候的羊山村还是这样安静,天刚刚亮,除了从这条那条巷子里时不时窜出来的学生崽,大部分的人刚刚醒来,还在床上赖着。一只毛色漂亮的公鸡飞到一截断墙上,伸长脖子,“喔喔喔……”,已经喊叫了几遍。
太阳也正从三层岭底下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天空泛着一些红,连白云也染上了一些颜色。往前一些的一个窄窄的巷子里,只有米把宽的巷子两边是一排的老房子,粗沙的墙,屋顶铺着黑灰色的瓦。这些房子走到头就是一口水塘,一棵空心的老樟树阴森森地立在它的右边。
之前,没有立生做伴的时候,月红一个人走这几个地方都有点心里发毛。听说这口水塘里有一只落水鬼,专门找落单的人……。据说,这棵老樟树里还住过一个妖怪……。没有赶上华英她们一起的时候,她都是心惊胆颤跑过去的。现在她有了立生做伴,再也不怕了。
立生平时能吃能喝,白饭配青菜都能吃两大碗饭,长得敦敦实实,就像小黑猪那么结实。他永远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小小的他,因为爸爸经常不在家的原因,常常会想要保护姐姐,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屋里的男子汉。他也正是爱玩的年龄,别的男娃总是在放学后三五成群到后山去玩耍,他却乖乖在校门口等姐姐一起回家。现在正是天热,每天下了学之后,姐弟俩去婆婆的门前摇两桶水稍微加热一下洗澡,之后月红就会提一个小桶到塘堰边去洗衣服。这时候,立生会帮她提桶子,他几乎都是一口气提着桶子跑到塘堰边的,以此来向跟在后头的姐姐展示他的力气大。就算是月红在洗衣服的时候,他也不去玩,就坐在上边一点的石头上等着。
立生的陪伴让月红感觉踏实,姐弟俩就这样相依为命,成为彼此的依靠。
新学期,老师给学生们重新分了座位。陈月红的新同桌是一个调皮捣蛋的男娃,他老是搞破坏,不是抢陈月红的书扔到天上,就是等她经过的时候故意伸出腿绊她。
这天是本学期第一次考试完发试卷的日子,老师在讲台上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就上去领试卷,发完试卷就是评讲题目直到下课。老师才一离开,同桌陈长顺就伸个头过来,嬉皮笑脸说:“给我看看你考多少分。”
陈月红考得并不好,她把试卷压在书本底下,不想给他看。
“看一下,看一下又不会死。”他直接伸手过来准备抢。
“不给。”陈月红死死护住。
拉扯间,听到“嘶啦”一声响,试卷的一个角被撕了下来。
陈月红一下哭了起来,她害怕要是等下老师来检查发现试卷破了怎么办?
陈长顺也怔住了,“哎呀,不要了,还给你。”他把手上的试卷角丢到陈月红桌上,便坐在位子上玩。
隔壁班的华英在教室外看见陈月红在哭,她马上跑去一年一班教室找到陈立生。
“有人欺负你姐,还不快去!”。立生听了马上起身跟着华英一起来到陈月红的班级。
他气势汹汹地冲到姐姐的面前,大声问道:“哪个欺负你?”
陈月红抹着脸上的泪水,指了指同桌。接着就看见弟弟立生挥出拳头朝同桌的脸上打去。霎时间,同桌陈长顺捂着鼻子尖叫哭泣。他的鼻子在流鼻血!
随后有人去告诉老师,老师把两家的家长都叫来让他们到校外解决。
陈长顺的妈见儿子这样,便把儿子扯到一边,骂到:“有鬼用,一个二年级的还被一个一年级的打!”
接着她又转头对陈有和说:“你看看你屋里孩子把我小孩打成什么样了!平时要检教好,这么小就欺负人。”
陈有和正色回到:“我孩子不可能随便打人,肯定是你屋里男崽刁得很!”
陈长顺的妈气势凌人地说:“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孩子打了我的小孩,你看看还在流血,打得是有多狠!现在去兵子医生屋里看看。”
陈有和见那小孩的血还没止住,就说:“去就去。”
他们一起来到村里的赤脚医生兵子屋里,兵子给陈长顺看了看,说:“没啥事,他就是沙鼻子,容易出鼻血,平时少去碰到鼻子。”。他开了几块钱的药,让回去吃。
在陈长顺妈的纠缠下,最后陈有和还是赔了对方三十元钱。
回到屋里的月红和立生一直不敢出声,他们怕爸爸批评,开学才没多久就闹出这样的事来,哪个屋里的大人不得上火?
可是过去了好几天,他们的爸爸都没有提过这件事,他们才放下心来。
因为这事,立生也在他们那片出了名,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欺负月红了,她经常会想:有老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