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九月,女儿进了托儿所托管。第一个月要交一千两百元。八百元的托管费,一百五十元的校服费,还有两百五十元的床单被套等费用。
虽然女儿的上学问题暂时解决了,可陈月红和张良的心里仍然十分的不安和焦虑。
他们操心什么呢?
当然还是与孩子上学的事有关。
经历了这次孩子上幼儿园的事之后,他们担忧地想到以后孩子上小学、初中、甚至高中的问题。
陈月红和张良忧心地想到,三年以后孩子上小学又是一个大问题。他们听明哥说公立小学比幼儿园更难进,他就是因为大女儿明年要上小学而准备转店回老家的。
明哥的老家就是本省的,在两百公里的一个偏僻的城市。他和老婆带着女儿在这里开了六年的店,女儿在公立幼儿园读大班。为了女儿读书,他们两口子费了不少心力,时不时要与幼儿班的老师疏通一下关系。
外地的孩子要想在这里读公立的小学、初中,就必须是父母名下要有房产,或者连续买够五年的本地社保,听说今年之后光有房产还不行,要讲积分的。为了省钱,明哥两口子没有买社保,两万一方的房子更是买不起。
明哥知道女儿在这里上公立小学无望,而私立小学不仅教学质量不好,学费也贵,一学期就要六七千元。光小学上完就得花八九万!这可真是要人命啊……
为了女儿读书的事,明哥在去年年中用这些年的积蓄在老家市里买了一套房。他计划带女儿回家读书,他们两口子就在市里开店。在家里即使少挣一点,可开支要少许多,其实也差不多的。
明哥去年就苦口婆心地劝张良和陈月红赶紧把房买了,这房价天天涨,先上车再说,反正始终是要买的。
当时他们不以为然,他们当时的想法仍然是回老家盖楼房。有那几十万,不晓得回家批一块两三百方的地?自己愿意盖几层就盖几层,独门独院的,多自在。何必到城里住鸽子笼?
陈月红和张良都是苦日子走过来的,他们都怕欠别人钱,更不要说去找银行贷款。在他们看来,那是很丢脸的事。小农思想的两人始终坚信一句话:有多大能力就干多大的事。
不过后来他们的想法改变了。
现在愿意在老家的年轻人很少了,全国的很多农村除了春节假期的那个把月,其他时候基本上是很冷清的。一过完年,老家也待的没什么意思。说实话,老家只适合养老,生活、工作还得到城里。他们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在家里混吃等死。虽说回家生活要少很多开支,可是茶米油盐哪样不要钱?回老家挣不到钱,那一家人怎么生活?
他们知道,至少这看得见的十年内他们是不可能回老家长住的。那既然这样,就没必要现在就在老家建房子,反正建了也没人住。他们那时候想,不如把钱存在手里。手里有钱,心里才安稳。他们计划在陵南再辛苦几年,多攒点钱在手里。到时候再看看换个轻松点的事做。
但是在经历了女儿上幼儿班的事之后,他们想到要回老家发展。老人年纪大了想回家,还有小孩上学的问题。
在异地他乡始终没有归属感。原本,他们心里对这座生活了五六年的城市是有感情的。他们在这里相遇相知,又在这里生下了可爱的女儿,在这里努力奋斗。陵南市可以说是两人的第二个故乡了。他们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事实是,第二个故乡并不等同于故乡。都说来了陵南就是陵南人,可实际上呢,这只是个口号而已,当不得真。一旦有什么大事,比如生病报销、孩子上学、办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情的时候,第二故乡与真正的故乡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总认为到哪里都一样,上了一定年纪,或者经历了一些事之后,你便会知道真故乡的好。
他们像疲倦的小鸟一样,想回家了。
回老家发展并不是说回老家农村,而是去老家市里工作、生活。村里只能种几亩地,糊个口。而到市里有就业机会,或者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怎么都比在村里强。
可是到市里生活首先就是要考虑住宿和孩子的读书问题。这是不能逃避的现实问题。而买房就能解决这个大难题。买了房,住房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孩子读书也不是问题,三四线城市绝大部分的商品房是带学位的,买了房就能得到学位。孩子能在城里上公立小学,省下了学费;又不用租房子住,这是多么好的事。
看着一天一个样的房价,陈月红心里很后悔。早知道就听明哥的,去年就把房买了。这段时间挣的钱还不够房价涨的。
看来买房的事是迫在眉睫了。
她和张良商量,这段时间就找个时候回老家一趟。他们这三年存下了将近二十万,在老家市里付个首付应该够了。再耽搁就不一定了,现在的房价三天一涨。耽搁不起。
这一年的国庆节,陈月红和张良破天荒地决定放假。他们计划这几天回去把房子的事情落实了。听说国庆黄金周很多地产公司会有折扣。
九月三十日晚上,假期前最后一天营业结束。陈月红和张良把店里收拾了一番,该丢的丢,该收进冰箱的收进冰箱,又里里外外搞了一遍卫生。天气炎热,又要关几天门,店里不清理干净会臭气熏天。两人一直忙到夜里十点多,将剩下的一点能用的食材打包带回了住处。这些张爸张妈在这几天里可以吃。张爸张妈留在这里,女儿他们也不准备带回去,是去办事的,不是玩,顾不上她。
夜里,陈月红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想到要回老家买房,她心里有些期待,期待着能买到一个心怡的房子。同时,又有一点迷茫。她已经离开老家十年了,再回去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再说,她对于市里也不熟悉。另外一方面,虽然她心里觉得陵南不值得留恋,可她毕竟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六年,真的想到离开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一些不舍。
陈月红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一两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时候女儿早已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张良也打起了鼾,他明天要开长途车,晚上得休息好,他一上床就睡着了。主要也是因为平时太辛苦了,缺乏休息时间,一想到明天不用开店,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很快就能睡着。
十月一日早上五点,“叮铃铃”几声闹钟响了。陈月红和张良从睡梦中醒来,关了闹钟。他们翻身从床上起来,简单的洗漱之后,就提着一个小包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他们同张爸张妈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出租房的大门。
屋外已经天亮了,楼下的包子店早已经开始营业了。一两个慵懒的行人走到包子门口去买早餐。
陈月红和张良到包子店买了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边吃边朝几百米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这个城中村在去年年底就开始收停车费了。以前还可以在村里找空位停车。现在到处都要收停车费。在村里停车收两百元一个月,不管你是不是本村的住户,只要车停在村子里就得收费。路边所有的弯弯拐拐都画了黄线和车位格子线。村中的马路、人家门口的空地、宽敞一些的荒地,通通都画上了线。马路除了留够能通行两辆车的位置,两边的空地也画上了停车位。还有人家门口的空地,拐角的荒地等,只要够一个停车的位置,都画上了停车位。要停在村里可以,得交钱,两百元一个月。有一些人为了省点钱,不交停车费。今天停这里,明天停那里,打游击战。不过,只要你超出划线部分,村里就会有人来锁车,开一次锁两百元,罚过一次两次之后,这些人就会学乖了,老老实实找村里租车位。
两人形色匆匆地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子。很快,他们就开着车子出发了。
白色的小轿车缓缓驶出村子口,右拐上了河堤路,出了河堤路再左拐行驶三四公里就上了高速。
现在是早晨的六点,路上很安静,只有少量的车子在路面上行驶,视野很宽阔。清凉的晨风吹拂在脸上,使人神清气爽。
出了市区之后,两边的景物由逼仄的高楼变成绿意葱葱的花草树木。树枝在晨风里摇摆手臂,小草在跳舞,花儿羞涩地低着头。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空旷的天空上飘着一两朵白云,此刻也已经被染成了绯红色。
陈月红和张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过了,每天除了厨房就是菜市场,生活枯燥而忙碌。他们的身上也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穿得这样干爽整洁了,每天都是一股汗臭味,衣服总是黏黏腻腻的。
陈月红贪婪地要把这美好的旅途风光看个遍,看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没有店里的辛苦,没有生活的七零八落,此刻只有放空的情绪和自在的灵魂。
陈月红不记得上一次这样放松是什么时候了,生活逼迫她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来不敢偷懒。
陈月红和张良是傍晚的时候到的南市。南市这几年的变化挺大,建了不少的高楼大厦。当然,与陵南市相比,那自然是还有不小差距的。
两人经过多次探讨,觉得南市是最佳选择。一方面,南市是本省省会,是本省发展得最快、最好的,人口也最多。这意味着机会多,做生意也相对容易。另一方面,把房子买在南市最为合适,这里离张良老家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离羊山也只有三个小时,而且是全程高速。回两边都方便。再一个,陈月红对南市还算有点了解,她在那里待过大半年。而她对老家庐市,以及张良对他自己户籍所在的市都不熟悉,他们的家乡离市区都远,可以说除了火车站,他们没有去过市区的任何地方。也没有熟人在。等同于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所以他们决定把新家安在南市。
他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小馆子吃饭,吃完饭,又开车到附近的旅馆开了一间房住下了。长途的奔波使得两人筋疲力尽,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便开始四处奔波看房。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们从城东看到城西,再从城南看到城北,可以说把南市所有的楼盘都看了个遍。经过比对地段、价格、学校等等各方面的因素,他们最终选了一个地段还算不错,价格又相对公道的楼盘。房子单价七千五百元一个平方,现在黄金周优惠价,七千元一个方。他们选了一套坐北朝南、位于二十楼的套房。三房两厅两卫,总面积一百二十个方。他们是这样计划的,他们一间房,女儿一间,还有张爸张妈一间。三间刚好。
房子总价八十四万,首付三成,加上维修基金和契税,一起要交二十六万五。陈月红和张良手上除了自己的十九万,还有张爸张妈给的十万。张爸张妈听说儿子儿媳要买房,立马就把他们这些年攒下的钱拿了出来。两个老人说,结婚的时候没有资助他们,现在给他们买房也一样。
陈月红和张良很快就在售楼部签订了购房合同,交了首付。并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到银行进行了贷款业务,也交完了维修基金。
做完这些,房子的事算是办妥了。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落地了。
两人没有停下脚步,准备连夜返回陵南市。要回去挣钱呀。接下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努力挣钱,房子装修又将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他们还想攒点本钱,到时候回家做生意用呢。怎么能停下来歇息呢?
生活啊,就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环环相扣。而人也只能一刻不停地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