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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乞巧节云鹿夺魁

久视元年七夕,括州括苍城里举办了热闹非凡的乞巧节。

括苍令汤臻命人在城内最热闹的地段,搭建了百尺乞巧楼,丝锦绫罗结殿,装饰数百盏彩灯。

入夜后,华丽的乞巧楼燃起了百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有香瓜灯、南瓜灯、鲤鱼灯、蝴蝶灯、蟾蜍灯、莲花灯、飞马灯、伞灯等数十种花式,花鸟鱼虫,无所不有。

乐师奏起《七夕曲》,繁弦急管,时而高昂,时而低沉。

姑娘们为乞手巧、乞容貌、乞心通,纷纷提着花灯赶来参加乞巧节。城中锦天绣地、瑰奇错列,车马、轿子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乞巧节除了分发乞巧果子、祭拜牛女二星、兰夜斗巧,还有投针验巧、喜蛛应巧等节目。

热闹了一晚,最后剩下一个压轴节目叫穿针乞巧。

衙役向各位参赛者分发九孔针、五色丝线。姑娘们现场对月穿针,最快完成者,就是今年的巧魁。

汤臻许诺,今年的巧魁,除了财帛奖励,还有一个额外奖励——可以实现她任何一个心愿。

现场发出阵阵欢呼,将气氛推向高潮。

人群中,有位姑娘大声喊道:“汤明府,您说的话可是当真?”

汤臻摩挲着嘴角的两撇八字须,哂然笑道:“本官说话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台下各位父老乡亲,都可为我作证!”

那肥硕的身躯紧紧地裹在青绿色的澜袍里,像江南端午时节,箬竹包成的灰汤粽子。

说起来,汤臻也是个满腹经纶,才学八斗之人。十年寒窗苦读,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大周县令举一科,成为括苍县的父母官。

“那好!我也来参加穿针乞巧!”

说话的正是云鹿。

她云鬓轻挽,斜插一枚如意纹发簪,上穿苍筤色交襟短衣,前胸手刺几丛幼竹图案,配缥碧素色曳地长裙,一双绿沈软屡,清清爽爽。

石清疑惑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云鹿妹妹,你行吗?我可从来没见你做过针线活啊?”

云鹿道:“不行也得行!只有夺得巧魁,才有机会面见汤臻父女俩。开元圣剑在不在他们的手上,我一试便知!”

石清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登台领取了九孔针、五色丝线。

丝竹声起,汤臻命人灭了彩灯。

朗朗月光下,一群年轻的姑娘,手持针线,跃跃欲试。

她们的指甲上,用凤仙花捣汁,涂成了鲜亮的妃红色、榴花色,这些青葱玉指,皆是细针密缕的高手。

云鹿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做过纺织、刺绣、剪裁、缝纫等女红活。穿针引线,自然生疏得很。

汤臻一声令下,她就暗暗作法,用法术牵引着五色丝线,飞快地走完了九孔细针,立刻举手道:“我已经穿好针线了!”

其他姑娘也陆陆续续穿好了针线,可惜都败在了她的法术下。

经过确认,汤臻宣布云鹿夺得了本次乞巧节的巧魁。

他命人送上了财帛。

云鹿站在高台上,摆摆手,道:“汤明府,民女不要这些银钱,只要您兑现实现我任何心愿的承诺。”

正在乞巧楼上看热闹的汤若竹,一眼认出了云鹿。

她提着裙摆,飞奔下楼,上台拉过汤臻,附耳道:“阿爷,台上那位姑娘,是太鹤山洞天的女冠!”

汤臻一听,脸上勃然变了色,眉眼之间,阴鸷乍现。

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对众人说道:“既然这位姑娘不要财帛,那她的心愿,本官一定给予兑现。姑娘家的心愿,不好当众说出,还请这位姑娘,随我上乞巧楼面谈。”

云鹿移步,跟着汤臻父女上了乞巧楼。

宾主坐定,汤臻用幽深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不慌不忙地说道:“姑娘来参加此次乞巧节,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云鹿这才看清楚,汤臻的眼皮过于肥厚臃肿,耷拉下来,使得眼睛形成了三角眼。

不看你也罢,如果他的眼皮微微抬起,目光凝聚在你的脸上时,眼眸里便会露出邪佞又森寒的戾气。

云鹿故作镇定,行了个叉手礼道:“明人不说暗话,本姑娘是太鹤山洞天罗浮真人座下弟子云鹿。今日面见汤明府,是代我师父向您讨回一样东西!”

汤臻眼眸里的戾气渐渐涣散,变成了慌张和不安。

“本官向来仰慕叶天师的仙名,上任括苍令的第一天,就来太鹤山洞天拜谒,他推说正在闭关修炼,避而不见。此后,多次上门求见,都被各种理由拒绝。他老人家一面都没见着,怎会有东西在本官这儿呢?”

“令爱若竹姑娘,可是经常往来于太鹤山洞天!”云鹿的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汤臻斜睨她一眼,振振有词地道:“若竹她近日忙于学业,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云鹿从容站了起来,抽出身上的太乙混元剑 ,怒指着汤臻的鼻尖。

“你要做甚?”

云鹿厉声道:“开元圣剑,太鹤山洞天几千年来唯一得此一件法器,我师父用十七年心血辛苦铸成,你穿穴逾墙,窃而据之,怎对得起这一身官袍?”

汤若竹见状,急忙走了过来,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推开了太乙混元剑。

她眼珠一转,声如黄莺鸣涧:“云鹿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的师兄子虚,早已情定三生。他以开元圣剑作为聘礼,与我共结秦晋之好。这聘礼,下到了我阿爷的手上,怎有要回去的道理?”

开元圣剑果然在这里!

云鹿怒不可遏,道了一声“无耻”,举剑朝汤臻砍去。

汤臻虽胖,身子却极其灵活,摇身一闪,避开了剑锋,整张几案瞬间碎成了木渣。

门口一群虎狼不良人飞奔而来,手持刀剑,将云鹿围得水泄不通。

等候在楼下的石清,听到楼上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急忙飞身跃上乞巧楼,冲入人群,拉起云鹿,化为一缕青烟,遁地走了。

他们降落在混元峰试剑石上。

月色如水,暗虫唧唧。

云鹿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怒目道:“石清,你为何拉我回来,刚才,我恨不得把那对狗官父女剁成肉酱!”

石清低眉顺眼,脸上堆满了笑容。

“云鹿妹妹,你重伤未愈,我剑术朽浅。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没有必要拿鸡蛋去碰石头。既然知道开元圣剑在他们手上,那就让他们好生保管着。等你伤势痊愈了,我们再去取回来!”

云鹿气恼地一跺脚,郁郁地坐了下来。

心中愁绪如麻,只能忿然捶打着石头出气。

可恨汤若竹,不但爽快地承认他们拿了开元圣剑,还说是子虚赠予她的聘礼。这下好了,他更是无处鸣冤叫屈了!

青田太鹤山洞天遗失法器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洛阳。

武轮只能干着急,期盼某天能突然传来好消息。

姚瑞德公公年迈过世,追随高宗天皇大帝去了。太初宫内侍省更名为司宫监,一切事务都交由高延福公公掌管。

不久前,梁王武三思被罢相,心中郁闷。

高延福公公特地忙里抽闲,提着几坛美酒,去梁王府拜见,顺便看望自己的义子高力士。

他本是高句丽皇室宗亲。

高句丽灭国后,年仅八岁的高延福被押送至长安,先入梁王府为户奴,后由武三思举荐入宫,成为女皇身边最信任的寺人。

所以,他对武三思感恩戴德,十分崇敬。

主仆难得一聚,分外亲热。高延福公公拿出一坛美酒,道:“梁王殿下,天气越来越冷了,喝点酒暖暖身子。”

武三思道:“高公公许久没来府上了,上次跟你喝酒,是两年前的事了。”

“是啊!两年前,太子复位,您检校内史,老奴一高兴,喝得酩酊大醉,是您把我送回宫中的!”

“今日,我们依旧不醉不归!力士,好好招待你的义父,是他把你从棍棒下救出来的!”

“是!”侍立在侧的高力士,小心翼翼给他们添了酒。

两人推杯换盏,酒至半酣。

武三思和武承嗣一样,在朝中几度沉浮。

这次人事变动,他由内史罢为特进、太子少保。

特进,是个无实职的散官;太子少保,负责东宫安保。这两个职位对他来说,都是个荣誉称号罢了。

直到今日,武三思才明白,女皇指给武氏子弟的出路,都是一样的。

早年,他因父亲武元庆坐罪,被流放远地。女皇掌权后,召为右卫将军,迁礼部尚书、监修国史,后被封为梁王,历任春官尚书、内史,成为大周宰相。

他也暗暗做过大周太子的美梦,直到武哲回京,武承嗣忧愤而死,才停歇下来。

高延福公公道:“老奴时常担心,将来太子登基,会为难武氏诸王。陛下给您封个闲职,也不是什么坏事,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才是大智慧啊!”

武三思摇了摇沉重的脑袋。

“魏王薨世后,武氏子弟更加不入她的法眼了!本王罢相,攸宁罢为冬官尚书,留守长安去了。懿宗、攸望等人,也不得重用,忽立忽罢!”

在女皇心目中,他们这些武氏子弟,始终都是无能之辈。

高兴了,给加个高官;不高兴了,就给降个职,成为特进之类的散官,或没有实权的东宫属官。

甚至,还曾当面痛骂他和武承嗣是“疥癣”。

武三思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情。

久视元年五月,女皇率领张氏兄弟、太子武哲,相王武轮、武氏亲王、叶静能法师,以及狄仁杰、姚崇、李峤、苏味道、崔融、徐彦伯、杨敬述、宋之问等十七位大臣,到登封东南三十里处的石淙山,巡幸新建的三阳宫。

石淙会饮上,女皇现场作了一首七律:

“三山十洞光玄箓,玉峤金峦镇紫微。均露均霜标胜壤,交风交雨列皇畿。万仞高崖藏日色,千寻幽涧浴云衣。且驻欢筵尝仁智,雕鞍薄晚杂尘飞。”

命众臣一人和诗一首,由上官婉儿品判优劣。

武三思的诗作第一个被上官婉儿淘汰了,其他人的诗作,也没有得到她的认可。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狄仁杰。现场唯有他还没有提笔写诗。

狄仁杰气宇轩昂地走到御前,挽起衣袂,奋笔疾书:

“宸晖降望金舆转,仙路峥嵘碧涧幽。羽杖遥临鸾鹤驾,帷宫直坐凤麟洲。飞泉洒液恒疑雨,密树含凉镇似秋。老臣预陪悬圃宴,余年方共赤松游。”

此诗一出,惊采绝艳,立刻博得女皇和上官婉儿的欢心,被点为御曲,获赐宅第一所。

回到洛阳不久,武三思被罢去了内史,狄仁杰接替他的位置,掌管了凤阁中枢。

高延福公公举杯,道:“殿下,无官一身轻!不然,老奴还逮不到与您喝酒的机会呢!”

武三思吃了一口酒,道:“如今想来,本王被罢相,一是为政绩卓越的狄仁杰让位;二是吾皇开始了削藩之路,为太子扫除可能存在的隐患,做好登基前的准备罢!”

“吾皇决意立亲生皇子为太子,等同于昭告天下,要把大周江山归还李氏子弟,默认了李唐王朝将要复辟的事实……”

武三思戚戚然垂下了双目,难掩面容上的恐慌与不安。

“吾皇身体日渐孱弱,今年,两度病倒。在她千秋之后,失去庇护的武氏子弟该如何自处?武氏家族是否还能枝叶硕茂?是否会有灭门之灾?”

高延福公公心中踧踖,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天官侍郎吉顼的弟弟吉琚冒官,被您揭发出来,吾皇将他贬为琰川尉。昨日,他入宫辞行,说了一番话,老奴不得不转告您。如果不早谋出路,武氏子弟将来或许会真的有大难!”

武三思俊脸一沉,眼皮轻轻颤动。“他说了什么?”

“他说, ‘臣此番离朝,永无再见之日,愿进一言。请问陛下,把水和土和成一块泥,会有纷争吗?’吾皇认为没有。吉顼又问, ‘那把泥分为两半,一块塑成佛祖,一块塑成天尊,会有纷争吗?’吾皇认为会起纷争。”

武三思的目光冷如薄刃。

“吉顼分明是借佛道之争,暗喻李氏子弟和武氏子弟的斗争!他是如何回答的?”

“吉顼说, ‘宗室和外戚各守本分,则天下安定。如今,太子已然确立,而您依旧立武氏为王,陛下此举,就如这两块泥巴,将来势必造成双方的龙争虎斗,臣怕他们会两不得安!’吾皇沉默良久,说不出话,但她心里,必定是有打算的!”

武三思灰心丧气 ,一口气闷尽了杯中酒。

莲花错金嵌珠雀形盏跌落在食案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原以为,吾皇是本王的万年泰山,哪曾想,她只是一座冰山而已,看起来坚固,实则天气一热,就化为一潭池水!高公公,你说,本王该何去何从?”

高力士提壶斟酒,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知道,高延福公公不是坏人。出于主仆之恩,给武三思指一条生路,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高延福公公压低了声音。“吾皇做主,要将太子七女永泰郡主,许给继魏王武延基为妻,婚典定在下月初……”

魏王武承嗣死后,武延基嫡承爵位,本应封为“嗣魏王”,女皇因其父名中有“嗣”字,改其封号为“继魏王”。

武三思眼睛一亮。“真有此事?”

“太子选择与武氏结亲,是想利用裙带关系,稳固自己的地位。梁王膝下多位公子未婚,何不也向太子求娶一位郡主呢?”

大周江山,始终要归太子继承的。武哲登基之日,极有可能也是武氏家族的繁华坠落日。

选择与太子联姻,是巩固自己地位的上上之策。

于是,武三思开始留心起此事,经常让自己的长子高阳郡王武崇训接近、结交各位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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