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多可笑,她就像个笑话
知愉一字一句的听完,
明明是初夏和煦的天气,却觉得从脚底蹿上来一股寒气,
“娘娘?”
金盏没注意,或者说没听懂胤禛的意思,
只是见知愉突然停住脚步,便低声提醒一句,
“回、宫!”知愉听到自己从喉咙挤出这两个字,
随后转身,大步往前走,
一直离开御书房的范围,
小腹内突然传来一股刺痛,
知愉只觉得双腿发软,重重摔在地上,
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
恍惚间看到身后的金盏冲过来,嘴巴一张一合的好似在喊着什么,
周遭慌成一片,混乱的声音在她耳边化作尖锐的轰鸣。
“龙胎已经保住了,但切记定时服药,不可让和嫔娘娘再过于激动,”
“此次娘娘的情况着实凶险,若再有下次,微臣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保住龙胎了啊!”
“是,奴婢记下了,多谢李院判。”
“冬菊姑娘客气了,微臣明日再来为娘娘施针。”
恢复意识时,知愉耳边便传来李院判与冬菊的这几句话,
模模糊糊的听着,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眼皮沉的很,
费劲力气也只睁开一点缝隙,
殿内的光影亦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下一刻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外面传来些许淅淅沥沥的雨声,
知愉只觉头疼欲裂,抬手抚上额头,“冬……菊。”
“娘娘!”
正巧冬菊端汤药进来,见到知愉的动作,放下药碗,快步上前,
“娘娘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冬菊轻轻扶起知愉,塞了两个软枕到她背后,
“几时了?”知愉扯动嘴角,嗓音有些沙哑,
冬菊连忙去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下,
“您已昏睡整整一天了,如今是第二日申时正。”
冬菊温声说着,
小心翼翼的瞧了眼知愉的神色,生怕提起昏倒的事,会再刺激到她,
知愉的确又想起了在御书房外面听到胤禛与十四的交谈,心底顿时又起寒意,
五指并拢,忍不住抓紧锦被一角,
“娘娘!”冬菊惊叫一声,
知愉回过神,发觉身下一片凉意,
垂头一看,发现被褥里渗出些许血迹,
“娘娘您别动,”冬菊连忙扶着知愉,
随后连声呼喊,让外面的小太监去把李院判请回来。
“娘娘您现在身子,不宜情绪起伏过大,无论何事,求您看在小阿哥的份上,顾惜身子。”
冬菊红肿的双眼触动了知愉的心,又想到腹中的孩子,知愉试着控制自己不去想,
可惜压根没有任何用处,
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全是十四说的那些话——
“你先是同瓜尔佳氏亲近,以此得到瓜尔佳一族,与废太子旧部的支持,”
“后又假借额娘的手,除掉了对你名声有碍的瓜尔佳氏,抹掉这个污点,”
“还在这装什么深情?惇怡皇贵妃,瞧瞧,多好的谥号,”
“可怜额娘还不清楚是你暗中做的推手,在世前,还真的后悔过贸然除掉瓜尔佳氏。”
这一字一句,
宛如针扎般刺进她的脑海,让她生理性的反胃,
多可笑,
被她当做救命稻草般枕边人,却是害死她的幕后真凶!
怪不得,
怪不得当初她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也没能等到胤禛前来救她!
怪不得乌雅氏说她等不到皇帝来了!
怪不得他会把冬菊,一直扣留在养心殿,
她早在直面胤禛陷害诚亲王时,就该想到的,
胤禛实际就是一个冷心冷情,为坐上皇位而不择手段的人!
呵,也是,毕竟是能隐忍这么多年的人,
为皇位牺牲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会影响自己名声的女人,
又有何要紧的!
历史名人的滤镜、九龙夺嫡的胜出、以及手握大权的君主形象,给他渡上一层光辉,
试想一下,如果跨过历史长河,
一个众所周知,赫赫有名的冷面帝王,独独对你温柔体贴,
恐怕,换做谁,都会有所触动的吧!
她认为自己对胤禛是不爱的,可前世相处,信任是有的,重生朝夕相伴,触动也是有的,
可如今才发现他隐藏在背后的真实模样,且他想要自己的命!
算计也好,谋划也罢,
为报乌雅氏那一碗毒药的仇,她费劲了心机,
可如今才看清,自己这场报仇,就像个笑话……
她就是个笑话!
感受着腹中传来阵阵痛意,
仿佛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在感同身受般,替她伤悲,
知愉垂眸,深吸一口气,尽力放空自己,
她曾欣喜、彷徨于这孩子的到来,也曾想过孩子出生后,对于她与胤禛之间感情的改变。
可如今,都不重要了……
这孩子,
若能保住,是她的命数,
保不住,亦是他的命数。
“李院判,您可算来了!”冬菊一声惊喜呼喊下,
李院判那张缀满白胡子的老脸,浮现在知愉眼前,
顾不上请安,李院判立即上前,
让随侍药童,取出药箱里的银针,
开始为知愉施针。
知愉没作声,只淡淡看着李院判的动作,
李院判不愧是院判,几针下去,
她就感觉小腹的下坠感,缓解了许多,
“娘娘哎,您是何苦?”
李院判捻着她隐白穴上的银针,忍不住微叹一声,
“就算是有何想不开的,也要顾惜您自个儿的身子啊!”
知愉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没说半句话,
“好了,”
李院判瞧着知愉的模样,动了动唇,
最终还是摇头一叹,不再多言,只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一旁冬菊抹着泪,见状连忙让周全喜亲自去送。
“娘娘……”
冬菊小心翼翼的开口,想要宽慰知愉,
却又担心自己哪句不对,再次影响她的情绪,正在踌躇,
知愉看也没看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把头转向床榻里侧,
“你退下吧。”
冬菊先前挪动了下步子,想要再说些什么,
犹豫半响,还是没敢开口,
只上前服侍知愉重新躺下,掖好被角,
“奴婢就守在门口,娘娘您有事,就传唤奴婢。”
等了片刻见知愉还是没反应,
便咬牙福了福身,一步一回头的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