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绳
凌晨一点,星城的霓虹灯在夜色里肆意闪烁。
祝嘉被俩室友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从酒局出来。
酒馆门口的红毛杀马特举着杯香槟,醉醺醺地给她们来了个飞吻:“朋友们,记得注意安全啊。”
那三位小姐姐自然没理他,甚至连头也没回。少年自知无趣地扯了扯嘴角,扭着腰肢转身离去。
莫约五分钟后,祝嘉跟着室友转角,来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绿灯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地亮起,四周行人袅袅,谈论着各自的话题,全无半点入夜后的宁静。
祝嘉望了望四周,抓住丁懿的手,摇摇晃晃地迈出脚步:“走了。”
“等会儿!”
祝嘉脚步微顿,回头只见丁粤紧蹙着眉心:“我肚子好痛,怎么办……”
丁懿转身指了指没多远的公厕:“去厕所啊。”
“我一个人不敢……”丁粤急得一跺脚,声音明显紧张慌乱。
她几乎是用着恳求的语气说:“要不你陪我去吧?”
丁懿不可置信:“你想把祝嘉一个人丢在这?”
“可是……”丁粤欲言又止地转过头,望向祝嘉。
祝嘉虽比她俩都高很多,但骨架并不大。可即便如此,她看上去还是块儿不好惹的料。
——祝嘉穿着件松垮垮的黑白条纹镂空针织背心,狐狸眼恹恹地垂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若看谁都不爽。
最重要的是,她那头杀马特粉色长发,放在人群里,足够显眼,也足够炸裂。
“可是什么?”丁懿低声催促:“那么胆小干嘛?厕所就在那,快去吧。”
她们的声音遥远而又模糊,祝嘉只感觉头重脚轻,下一秒就要倒下。她昏昏欲睡地蹲下身,盯着地面发呆。
“嘉嘉。”有人凑近了些许,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正好笼罩着她。
她听到丁粤强忍着痛苦,有些低哑的声音:“你和我一起去吗?”
祝嘉将头埋在臂窝里,没吭声,算是拒绝。
“那你乖乖在这等我们啊。”丁粤焦急地嘱咐:“我们很快就回来。”
她们的声音就像是0.5倍速的电影,缓慢而又催眠,每个字的字音都拉得老长。
祝嘉敷衍性地点了点头,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丁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拿你这胆小鬼没办法。”
“哎呀姐,快走吧。”
“祝嘉!”丁懿被拉走的同时,还别忘一步三回头地喊:“你一定要等着我们!”
祝嘉有气无力地“嗯”了声,眼神迷离又恍惚,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红绿灯已经过了两轮,人还没见得回来。祝嘉本是睡了的,结果有个阿姨路过时,好心提醒了句:“妹妹,绿灯了。”
祝嘉反应速度慢了点,抬头看去时,阿姨的身影早已涌入了来往过马路的人群中,化为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她腿麻,站起身缓了好一会儿,又换了个位置蹲下。
膝盖骨嘎吱一声响,祝嘉见怪不怪。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不厌其烦地低下头,咬着烟点火。
她很少抽烟,就算抽也很少过肺,因此不少人说她浪费,不懂情怀。但她其实都无所谓。
——她脑袋里全是一团浆糊,困又困得要死,便想着靠抽烟来强行保持清醒。
然而这烟并不好抽,辣中又带有点难以用文字描述的涩感。祝嘉恹恹地垂下眼眸,微微启唇,吐出一团虚无缥缈的烟雾。
她心想:算了,其实都无所谓。
远处传来轮子滚地的声音,她以为是哪家小孩在开玩具车,不紧不慢地偏过望了眼,瞳孔却骤然缩紧。
——不是小孩,而是一青年。青年踏着块滑板,竟直直地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的速度太快,刹车肯定是来不及的,眼看就要撞上的要紧关头,祝嘉到底还是醉得迷糊了,双眼一闭,脑袋一低,竟直接在原地缩成了一团。
然而她想象中的事故并没有发生。
耳边掠过呼啸的风与轮子稳稳落地的响声——少年下蹲蓄力起跳,右脚轻点板尾,左脚偏斜过来,板面上一刷一推,竟然直接踩着滑板从她头顶飞了过去。
有个小男孩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他指着那个玩滑板的少年,激动地对身旁的大人说:“姐姐姐姐,我想要个滑板。”
祝嘉怔了怔,茫然地睁开眼。
只有车流、人群、绿化带。众声嘈杂,酒精蛊惑心脏与大脑。
“你要个屁。”她听到一个年轻女孩不屑地冷哼,“天天要这要那,你又不会玩。”
“我没有要很多东西。”男孩很固执:“你给我买我不就会玩了吗?”
“想都别想啦,”女生打了个哈欠,“太危险了,就算我给你买了,爸妈也不会准的。”
短短的几十秒里,男生就从刚开始的激动、兴奋转化为捂着脸低哭出了声。
祝嘉扭过头,看向造始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那是个穿暗绿色t恤的少年,身形高挑挺拔,肩宽腰窄,甚至还留有一头快及肩的长发。
她突然想起那句“你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后边的不记得了。
这人恰好在这时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唇角略微勾起点弧度,嗓音轻快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不起啊。”
祝嘉心说这算哪门子对不起,却不慎被他身后的路灯晃了眼。
她半眯着眸子,抬起手臂挡了挡光。
那人的目光在她的头顶聚焦了几秒,忽而又低低地轻笑出声。
她蹙眉,不解,仰起头望向他。
他指了指她旁边的绿化带,从容道:“你俩这颜色实在是太像了。”
祝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不过是一堆月见草。大片的粉,淡黄的蕊,在风中轻轻地晃。
祝嘉心说还挺好看。她淡淡地收回目光,低头望着地面。
恰好现在是红灯,她蹲着,他站着,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她在一旁吞云吐雾得欢快,完全不顾他人感受。
许骆往旁边挪了两步,本是想看眼手表上的时间,但不知怎的,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她纤细手腕上,一抹极其鲜艳的红。
他动作突然一僵,蓦地顿在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