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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船上风波

相州境内的淇水,是它最秀丽的河段。这里的河水不仅清澈见底,而且纯净甘甜。又兼这淇河河谷狭窄,两岸上峰峦竞秀,草木争春,甚是瑰丽。更不必说这里地形十分复杂,有千岩万壑,高低参差。

在相州、卫州交界处,有一个古渡口,唤作“飞沬湾”。这渡口处,贩夫走卒、行人旅客熙熙攘攘,叫卖声、嬉笑声诸音糟杂,显得十分热闹。

这时候,渡口处有四个人牵着马穿过人群。这三女一男,俱是江湖打扮,其中这三个女子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惹得这些旅客纷纷侧目,交头接耳起来。似乎是他们不曾见到过如此好看的姑娘,何况这样的姑娘还不止一个。尤其那身穿白衣、蒙着面纱的女子,一身气质浑然不似人间尤物。

只可惜本是一副三仙子的画卷,后面却跟着一个青涩的青衣少年,与这画面显得格格不入。这让人们很是觉得美中不足,难免对这青衣少年腹诽不止。

这四人正是魏尺木与叶拈雪一行。他们从林虑一路骑马而来,到了这里不得不下马寻船。

这一路上魏尺木与冰门三人结伴而行,同吃同住,相谈甚欢。杂家所传本就驳杂,包罗万象、笼罩毫纤,魏尺木又天资聪颖,所以他除了练习武功外,还跟着师父记下了不少学识。

虽说魏尺木不善言辞,却被云霰霰东问西问,扯开话头,从天地玄黄到鬼神精怪,从文人政客到英雄游侠,无所不谈,无所不至。直听得云霰霰连连啧舌,就连云霏霏与叶拈雪,也颇为佩服他这份博学。

云霏霏与云霰霰两人以往很少与外人交谈,所以很容易与魏尺木变得十分熟络。至于叶拈雪,她虽是一门门主,却很近人情,这一路相处下来,也渐渐对魏尺木去了戒心。

叶拈雪对这群旅客的目光如若未睹,寻着船家,出手毫不吝啬,雇了一艘桨轮船。

这桨轮船名字极多,又叫“车轮舟”和“明轮船”,是本朝皇室宗亲李皋所创。李皋变桨楫为桨轮,翔风鼓浪,船力大增。这种船的舷侧或尾部装有带桨叶的桨轮,靠着人力踩动桨轮轴,令桨叶拨水而行。这船最初本是用为战舰,这些年也用为了民船。

云霏霏二人下山这一月多以来,也已习惯了惹人注目的事,并不理睬。倒是魏尺木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河,心底颇为感慨外面的山水雄壮。只是他自幼在山中长大,并不曾学会泅水之技。他生平所怕之事不多,这落水便是其一。如今又逢着如此大河,难免在心中犯怵。

等四人四马都上了船,魏尺木方知这桨轮船之大,足可容下几十人,就连船夫都有好几个。尽管河上波涛汹涌,桨轮船却如履平地,所以第一次坐船的魏尺木倒也没觉得头晕腹痛。

见叶拈雪和云霏霏坐在船舱里闭目养神,魏尺木与云霰霰两个便走出船舱,并肩立在船头,吹着江风,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爽气息。

魏尺木望着白浪滔天,滚滚而流的淇水,不禁轻声吟道:“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这是《诗经·氓》中的名句。此起彼伏的白色浪花,此消彼长的呜咽水声,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那个少妇的幽怨。

魏尺木一句吟罢,只觉意犹未尽,便央着云霰霰吹奏一曲。云霰霰闻言也不推脱,横握玉笛,悠悠地吹奏起了《梅花落》。这《梅花落》是西汉李延年的二十八名曲之一。魏尺木自然不懂曲乐,只是觉得那笛声跌宕起伏,悠扬婉转,合着风声浪声,有如一体,不知不觉中完全沉浸在了这笛声中。

在这笛声将完未完之际,旁边传来了急速的流水搅动声。魏尺木侧首看去,只见后面一艘和自己这艘差不多的桨轮船在急速靠近。不过喘息间,已在十丈外追齐了船头,才把船速放得与他这艘一致。

那船头上立着两个二十来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身着白衣,头顶束着两道白色头巾,眉目英俊,只是眼中似有似无一丝邪魅,手里一把折扇漫无目的地摇着。另一个身着黄色华服,系玉带,披散着长发,眉目棱角分明,颇有英气,只是右眼上带着黑色眼罩,这独眼的样子又令人生畏。

这船上正是长白少主袁子峰和沙陀李克用二人。

魏尺木只见那白衣人扬眉打量着云霰霰,继而出口轻佻:“咦,这是哪家的姑娘在这里吹笛,不如再为本公子吹奏一曲如何?!”然后笑嘻嘻地继续盯着云霰霰。

云霰霰收了笛子,横眉冷冷看去,忽而眼里黠光一闪而逝,笑道:“若你打得过他,我便依你。”纤指一根,指着边上云里雾里的魏尺木。原来云霰霰只听师父师姐说魏尺木功法奇异,却未曾见识一二,如今趁这个机会让他出手,是再好不过了。

魏尺木听到这般言语,愣了半天,只轻声“啊?”了一声。

袁子峰瞅了一眼魏尺木,将折扇一合,说道:“那就讨教一下阁下高明了。”

言未落,袁子峰已腾空而起,又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一个翻身,再落脚已在魏尺木面前的甲板上。这一手轻功虽不是绝伦,却很是潇洒。

云霰霰见这白衣人身手不凡,便往后退了一些,双臂抱胸,嘴角噙笑,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魏尺木无奈,只得朝那白衣人拱手应战。

袁子峰也懒得再说废话,折扇“嚯”得打开,白光一闪带着劲风直切魏尺木的面门。

魏尺木并不慌乱,脚下发力,向后飘退三尺,避开这一击后,立掌为刀,把墨家的《天志刀法》铺展开来,一掌劈出八刀,气势如虹。

袁子峰见魏尺木掌风凌厉,犹如从天而降,只得撤扇回防,那掌风震得扇面咔咔直响。袁子峰运足了内力,方才稳住脚跟,继而借力反攻,将折扇舞得密不透风。

这两人互拆了三十来招,魏尺木有心展露本领,也不使十分力气,只把那道家的《无为掌》、法家的《刑名拳》、儒家的《中庸剑法》等等挨个使将出来。

虽然这些武功早已散轶不全,却本都是极为高深的功法,而且江湖中几无一见的机会。旁边云霰霰看得连连喝彩,而袁子峰却在心里连连叫苦,交手后才发现这不起眼的青衣少年的武功竟如此诡异,时而似道教,时而似儒教,却又大不相同,根本摸不清门路,只得苦苦支撑。

另一只桨轮船上,李克用看着袁子峰如此狼狈,不禁莞尔,吩咐道:“斛律勇,你去助袁公子一臂之力吧。”

言毕,一个胡人模样的大汉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然后在甲板上用力一跃,竟直直地跃过十丈,又稳稳地落在了魏尺木那艘船上!斛律勇落地后也不搭话,便直接加入了战团。

魏尺木来不及细瞧来人模样,只感到两道拳风扑面而来,他顾不得那白衣人,收回双掌硬接了这两拳。拳掌相交,砰的一声,斛律勇只右脚后腿一步便稳住了身形,魏尺木却倒飞到了船舷上。他这一退之下并不停留,在船舷上一点又借力折了回来。

魏尺木终究是年轻气盛,虽估摸着这大汉或许比那白衣人还要强上两分,他却想着要以一打二,大展身手。

袁子峰得了斛律勇相助,压力骤减之后,他略调了气息,准备伺机而攻。魏尺木借那一蹬之力,把墨家《天志刀法》中的一招“规天矩地”使将出来,两掌瞬息劈出一十六刀。其中左掌八刀成方形,右掌八刀成圆形,八刀套着八刀,方套着圆,一时间刀影风声铺天盖地而来!

袁子峰与斛律勇虽然吃惊这等刀法,却也不甘示弱,全力接下了这一招。

魏尺木虽自幼研习百家武艺,却最擅长道、墨两家,已入佳境。如今全力使出,端的非同小可。袁子峰二人勉强破这开一招,只觉得这刀法十分诡异,时而浑厚,时而凌厉,招式难以捉摸,一时间竟难以应对。

另一只船上,李克用一直在观望他们三人交战,心底却暗暗称奇。他可是十分清楚他那位随从以及那位袁公子的武艺,心道:“这少年能以一敌二,不可小觑,若能结交甚至收为己用,将是一大助力。”

三人又交锋了三四十招,魏尺木内力终究难以支持长久的凌厉攻势,气势慢慢降了下来。袁子峰与斛律勇瞧个真切,心底明白,互相使个眼色,便开始反攻。他二人也不拆招,只图消耗其内力。

站在后面的云霰霰原本看着魏尺木以一打二尚在攻势,早已赞叹不已,心知这俩人中任何一人都难以是他的敌手。如今看到魏尺木内力不济,她也不再观战。她便插笛入腰,掣剑出鞘,绿芒如练,寒气如冰,冷哼了一声:“你们以多欺少,羞也不羞?!”

话音未落,云霰霰已将剑在半空中挥舞成一个绿色“冰”字,顿时一片片绿色剑芒从那“冰”字上飞了下来!这剑芒纵横交错,气息冰寒,转眼间便封锁了方圆三丈的空间,形成了一片绿色剑网,把魏尺木三人罩在里面,剑芒便无休止地朝着那大汉与白衣人斩了下来!

袁子峰与斛律勇本来势头正猛,忽然觉得眼前一凉,只见绿茫茫的一片,纵横交叠,对着二人刺了过来。

袁子峰见状惊呼了起来:“这是……《琉璃世界》?!”

那一道道剑芒所勾勒的空间,璀璨光辉,晶莹流转,可不是如琉璃一般的世界吗?

两人一面要抵挡寒气,一面还要闪躲招架剑网里面飞窜的剑芒,实在是无比费力。而同样在里面的魏尺木却不曾被剑芒攻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好看的武功,竟愣愣地看出了神。另一只船上,李克用见了这剑法也是啧啧称奇。

袁子峰略显不堪,他又不愿耗费内力强行突破这方“琉璃世界”,因为就算他破开了这一招,也一定会损伤不小。他便望向云霰霰,高声问道:“你可是冰门叶师叔的弟子?叶师叔可也同来了?”

PS:上传了新封面,感谢同学的题字,感谢美工朋友的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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