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太正经的提议
武柔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可是武家兄弟怎么可能让她们嫁得好呢?
那两个畜生大哥就想折磨着她们取乐。
就好像但凡她们多吃一些苦,多受一些欺辱,就是为他们的母亲相里氏多报些仇。
呵呵……
最好的结果就是死了,她想,晚死不如早死。
要不然以后会有好事等着她们吗?
她们去给人做妾,或是给狠毒之人做妻,那也是换个地方煎熬受苦,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想她从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阿耶最喜欢她,夸她聪慧,总是说她比那两个大哥好多了,要是男儿定能光宗耀祖。
那两个畜生大哥在阿耶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的时候,她在读书,她在骑马,活得肆意安稳,像个小祖宗。
而现在呢?以后呢?……
心高气傲的她如今想起“以后”这两个字就发怵,就绝望。
如此痛苦煎熬的日子,她都怀疑自己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犯贱吗?
不,她只是不甘心!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个凄惨的结局的。
——
“对!你不是!你以后要当中国历史上唯一个正统女皇帝的!武姐加油!”
——
阿耶临去时,明明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嘱咐好了给阿娘的体面,给她们姐妹多少嫁妆。
可是等阿耶一咽气,什么都作废了。
如今武元庆是家主,家主高兴给你就给你,不高兴给你,就可以让你连饭都吃不上。
想起自己从前那天真无知的日子,她恨不得回去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早知道如今会是这样,她定然要趁着阿耶在,为自己谋一个比武家更高贵的婚事,早早嫁了,让武家兄弟忌惮。
而不是想着像阿娘一样,一定要找个真心相爱的人!
相爱又怎样?屁用没有!她阿娘就是最好的例子!
——
“哎,不能这么说,你娘其实……她这一辈也挺好的,就除了没有个儿子,你爹又死在了她前头,要不然她这一辈子很幸福啊。”
——
杨氏期期艾艾,武柔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二姑娘武顺将杨氏扶到了一旁,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蹲在了灌满了水的水盆边,搓洗着床单衣物。
“阿顺,别哭了,哭得我心烦。”武柔有气无力地说,看似已经认命了。
吴三娘这个时候从前头走了过来,应和着说道:
“是啊,有什么好哭的,还当自己是贵人姑娘呢?”
她眼光一瞟,盯着武柔的表情,见她规规矩矩地干着活儿,跟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有不甘愿的样子,就说道:
“哼,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啧啧,你们娘那么大的年纪,一连生了三个都是丫头片子,但凡有一个是带把儿的,如今也不是这副光景,……我们夫人是死的早,可是肚子争气,这叫有后福。”
杨氏被气哭了,跟二妹武顺的哭声混在了一片。
武柔没吭声,全当没有听见,手上依旧不停地干着活儿。
她现在没有心情跟人拌嘴,她想要赶紧将活儿干完。
只有干完了,他们才会将今天的做饭的食材留下,他们才能安生。
“我饿得慌……”武顺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哭着说。
武柔咬了咬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她这个妹妹虽然只比自己小一岁,可是天生就娇弱爱哭,经不住事情。
“洗完了就能吃饭了。”武柔用平稳的声音劝她说。
吴三娘冷笑了一声,说道:
“谁说今天还有饭吃呢?你跑了出去,大爷大发雷霆,说今天不给你们饭了。”
武柔瞬间僵在了那里,瞪着吴三娘一瞬不瞬。
吴三娘被瞧的不自在,刻薄的眼睛睁大了些,说:
“你瞪我干什么?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听话啊。家主不是说了,你们乖乖听话就有饭吃,不听话就没饭吃,你忘了?”
是,她没有忘。
她永远都忘不了。
一开始她们被赶到田庄的时候,不是没反抗过。
尤其是她反抗的最厉害,指责、谩骂,逃跑去官府告状,换来的只有被打,被捆起来扔在柴房里头挨饿。
而她的状告从来没有成功过,因为没有证据。而且县官也不想管,除非死了人,否则这就是家务事。
真可悲,这是家务事……
……挨饿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挨饿可以磨掉一个国公府姑娘的骄傲和脾气,甘愿被自己家的奴婢欺辱,然后如他所愿,低下自己倔强的头颅,做一个听话的狗。
……快两年了,这种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如果长安不能送来她想要的结果,她也不准备这么继续忍受下去了。
三个月。
三个月是她给自己,给所有人一个最后的期限。
武柔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半合着眼睛收敛了眼底的冷漠,接着干起了自己的活儿。
——
“呜呜呜……我们武姐小时候那么活泼开朗,现在都被折磨的有反社会的苗头了……”
——
……
……
刘弘基受人所托,路上不敢耽搁,直接回了长安,然后就进宫去见了皇帝。
到的时候正赶上皇帝送走吐蕃的使者,脾气十分的不好。
刘弘基规规矩矩地陪坐在软榻边儿上,看着榻上的皇帝盘腿坐在案几后头,一边冷笑着拆着吐蕃的国书,一边发牢骚:
“吐蕃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得知朕要送公主去吐谷浑和亲,就也跑来要,还一点儿都不客气。
真是笑话了!吐谷浑是咱们打服了的,如今是我大唐的属国,那慕容小子是我大唐的河源郡王,我送人送东西助他稳定基业我乐意!他吐蕃算是哪根葱?也敢派人直接上来管我要?简直是欠收拾!”
刘弘基没有吭声,就在一旁乖乖地听着,用眼睛打量着他。
如今的皇帝已经四十有七了,幞帽下的白发也没有比他少多少。
他留着一把漂亮的胡须,儒雅大气的国字脸,鹰眉凤目,一生气起来威风凛凛,笑起来又文雅随性。
此时他盘腿坐在桌案前,低着头看着文书,身上穿着淡黄色的宽松常服,很随意,衬得他高大英武的身躯既威严又亲和。
想当初皇帝首倡太原起兵的时候,也才十六七岁,有多少人就是冲着他这通身的气派就盲目追随他的。
一眨眼间,三十年过去了……
经历过战场厮杀、朝堂争斗,他们曾经匡扶江山社稷、造福黎民百姓的抱负算是初步达成了,眼前的人也从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
他还没有在心里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儿,皇帝就觉察到了他的目光。
“你为何这么看着朕?”皇帝抬起了头,奇怪地盯着刘弘基问。
——
“他觉得你胖了,没有以前帅了陛下!快打他!”
——
刘弘基眨了眨眼睛,利落爽朗地说:
“没事,就是想起陛下从前的样子了……”
皇帝还没有说话,他又“嘶”了一声,透着犹豫,隔着桌案往皇帝的跟前凑了凑,小声地说道:
“二郎……我有个……有个不太正经的提议,你且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