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儿臣知错了
王氏看着她,突然又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
“从前是我错了,我给姐姐道个歉,你帮我劝劝太子吧。”
武柔冷笑了一声,说:
“我跟太子什么关系,哪有资格劝他?”
王氏心里恨得咬牙,可是一想到太子这么冷落自己,她实在受不了,就将恨忍了下去。
她温柔小心地说:
“姐姐……”
在武柔警示的眼神下,立马又乖顺地改了口:
“武才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刚进宫半年,自然比不得武才人与太子殿下相处的时间长,有友谊情分,就帮帮我吧。
我连长乐公主都求了,连韦贵妃处也求过,可是她们说了都不管用,实在是没办法了。”
武柔垂了一下眼睛,心想也没必要跟未来的皇后闹得太僵,于是认真地说:
“殿下心善,你多求他,多说些好话比求别人强,求别人去劝他,他只会觉得你搬了人强迫他低头,心里更不高兴了。”
王氏看着武柔愣了一瞬,似乎没有想到武柔会真心帮她。
她之所以求武柔去劝太子,无非是本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想法,通过武柔的嘴,让太子知道她道歉了,她真的知错了。
她有些尴尬地牵了一下嘴角,本来就年轻稚嫩的脸,眼睛微微上抬,露出了依靠大人的孺慕神情:
“可是太子都不愿意见我,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见一回,身边乌泱泱的都是人。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失了体面。”
武柔叹了口气,说:
“具体怎么办得看你自己,我只是说个建议。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整个朝廷休假,太子也会闲几天,到时候你们相处的机会会多一些。”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太子妃的臂弯里抽出来,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道:
“太子妃,我还要去武德殿当差,先行告退。”
说罢就带着阿瑟思走了。
……
武柔一进武德殿,就看见太子正在给皇帝捶背。
她脚步顿了一下,才默默行了礼,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今年五十多岁了,东征高丽劳累了一番,又适逢儿子去世的噩耗,晕倒之后身体明显大不如前,总是觉得不舒服。
太医院时常配着汤药调理,但是并不见好。
刚刚小内侍官宦给他捶背,他嫌弃人家使不上劲儿,太子李善就主动替了小宦官,有模有样的给他捶了起来。
父子两个一边捶背一边闲聊,除了那一身尊贵非凡的明黄服饰,还有案几前头堆得那许多奏章,倒是跟普通父子无甚区别。
皇帝指了指背后的一处,太子就将手移了过去,捶得“咚咚”作响。
不怪人家小内侍不顶用,搁旁人也没人敢这么“打”皇帝。
皇帝感叹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人到底是老了。什么毛病都能有,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
太子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垂着眉眼似乎很是悲伤,手上默默又换了个位置,捶得更全了一点儿。
皇帝看了一眼旁边的武柔,似乎觉得没有必要避讳,便说:
“小九……你大哥不在了,朕想着,从你那些庶出的兄弟里,选一个合适的人帮你,你觉得谁合适?”
太子李善听闻,顿了一下,抬了眉眼想了想,说:
“儿臣不知道,儿臣自小在宫中,几位兄长出去的早,都不怎么熟。”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
“如果论信任,我觉得选韦贵妃的儿子合适,贵妃对你母后一向敬重。绝不会允许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只是贵妃的身份太特殊了,仅次于皇后,他的儿子若是离权利太近,恐怕会让一些朝臣起拥立的歹心。”
皇帝的声音有些发愁,太子李善甚至从中听出了些许凌冽来。
他太知道自己阿耶的手段和决心了,他但凡想做的事情,总有法子做成的。
如果他真的打定了主意,要重用韦贵妃的儿子,那么韦贵妃的地位就很难保了。
太子心中一动,连忙说道:
“他跟我同年,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个性子差不多,都很安静。恐怕不能为儿臣补缺。”
皇帝听闻点了点头,说:
“也是,也不能光瞧忠心,若论果敢……吴王恪比较像我,可是他……”
皇帝顿了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他排行老二,有志气,当年就不太服气你大哥做太子。你大哥病了的那段时间,他给朕递的折子都频繁了,从表功的到请安的,生怕朕想不起他。”
他说着扭过头看了太子一眼,接着说:
“你记不记得?当时他还给他母妃写信,让他母妃多劝劝朕,被朕发现了端倪,写了一通折子斥责了他一顿,他这才安生了。
你说他这样有野心的人,能全心全意地帮你吗?”
皇帝皱着眉头,似乎很是苦恼。太子李善思索着,说:
“二哥年长我许多……儿臣确实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兄弟感情,不过既然像父皇许多,定然是有本事的。
儿臣想,他服不服气我无所谓,只要懂大义,愿意为大唐出力便可。但凡有这个心,力气便能使到一处去,大不了我平时多让着他一些。”
皇帝听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说:
“哎……你呀,就惯会把人往好处想。实话告诉你,他像朕,朕反而更怕他,就怕他哪一天起兵造反,然后把你们兄弟全杀了。”
太子李善听闻,手上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眉眼间的厌倦和疲惫更多了,声音温和,却自嘲般地说:
“如果不是儿臣不想死,不想兄弟姐妹受牵连,还真想将这皇位让给二哥算了,他本来就比我强,何必非得占据高位防着他造反呢?
可惜了,生在皇家,位置动一动就是要命的事情,像我这不想争的人,都得为了活命挣扎一番,舔着脸做太子。”
皇帝听他这么说,鹰眉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不满地扭过头,抬手就拍了太子的手臂一下,怒道:
“最烦你这没志气的性子,别捶了!”
太子李善这才收了手,垂着眼睛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愧疚,然后起身到了一旁,躬身行礼道:
“儿臣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