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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是凶手

月明,依旧无星。

冷风起,吹散了雾。

周遭更是一片死寂,茅草屋内的空气似已凝结,令人窒息。

又有冷风吹起。

风。

好冷的风。

风中竟似带着渗人的森寒。

屏气凝神,两条人影旋即展动身形,身影迅疾,如鹰似豹,掠出,蹿起。

寒光一闪,二人刀剑已在手。刀光与剑光的一闪竟赫然能重合,可见,二人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出手的。

柳月江不愧为刀中高手。

他手里的弯刀竟似长于其手,写字运笔般挥洒自如,弯刀如月,光华耀眼夺目,刀光所过处,刀气翻滚,杀气腾腾,劈、削、撩、勾、点、刺......招式连连变幻,飘忽不定,令人目接不暇。

苏佩清身形如燕似鹰,忽起忽落,手腕急转,剑光匹练般闪烁,耀人眼目,剑随身走,剑法更是轻灵飘逸,看似简简单单挥出的一剑,却蕴含着巨大的威势、力量。

只见两条身影疾速交织,分开,再交织。剑锋凌厉,刀锋霸道,剑光刀光交错纵横,在月光的映照之下,越发的耀眼夺目,令人心惊。

转眼之间,二人竟已拆斗了数十回合。

突然,柳月江狡黠锐利的眸中竟泛起了一丝笑意,薄而坚毅的嘴角扯出一条得意的线条。就在他眸中笑意消失之际,他手中的刀法竟忽又一变。

这一次的变化显然更不同于前面几次。

刀本沉猛、刚劲、霸道,柳月江手中的弯刀刀势这一变,竟变得轻灵、飘逸、柔绵。

这一刹那间的变化又太快、太突然、太诡谲。苏佩清的利剑在弯刀电光石火般的诡谲变化之下,竟然开始微落下风。

苏佩清只觉得整个身体也已被弯刀的刀光所压制,手中长剑竟似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牵制着,束缚着。目下,也只能奋力防守住周身的门户,却无法再发起攻击。

“他果真不中用了。”柳月江不觉心中暗喜,思忖道,“我这忽一变刀,他只有拼力护身,却再也无法向我攻出一剑,待他稍有不济,缓上须臾,我便可破他门户,到时取他性命,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两人斗得甚是激烈。

风声凌厉,刀气、剑气不断冲突翻滚,震得屋内“哗哗”直响,却竟赫然未将屋内的一物损毁。

柳月江一咬牙,轻轻吐出口气,锐利狡黠的眸中似有一丝奇怪的光闪过,但瞬间消失,刀法却越发的轻灵、狠辣、凌厉。

苏佩清剑眉一皱,手臂一抖,身形一缓,招式竟赫然缓和下来,似要马上落败了。

柳月江不禁心头一喜,冷峻的脸上笑意渐浓,一颗心也终于沉稳了下来,暗暗喜道:“哈哈......眼下他已支持不住了,时机已熟,看我如何取胜......”

苏佩清面色突变,失声惊呼道:“弯刀如月,鬼神失色!‘流星冷月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弯刀呼啸而至,忽刀势又一变,竟又变作刚猛、霸道之势,一招“月映华山”,堪堪直劈苏佩清面门,端的威猛骇人!

苏佩清不觉面色一紧,左掌上翻,倒吸一口气,立刻沉腰侧马,举剑去格,只听“当”一声,剑身“嗡嗡......”作响,他的整个人竟不禁退却了四五步。

原来,柳月江方才这一招“月映华山”最是刚劲威猛,一刀劈下,足可开山裂石。若非苏佩清内心沉稳,能急中生智,将浑身内力尽数贯注于剑身,这百炼精钢之剑必定会被弯刀所斩,到那时,剩下的恐怕只有喷溅的鲜血与死亡了。

柳月江眉心紧锁,面色涨红,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禁暗惊道:“我这一刀天下无双,所向无敌,遇剑折剑,遇刀断刀,苏佩清这小子竟能安然无恙......”

苏佩清已忍不住惊呼道:“好厉害的刀法!”

柳月江却冷哼了一声,厉声道:“阁下的内力也不弱!”

话音未落,弯刀刀光又至,柳月江反手一刀,横扫而出,刀光一闪,直劈苏佩清左胸口。

苏佩清面色微变,却既不后撤,也不躲避,竟一咬牙,迎刀锋而上,“刺啦”一声,刀尖赫然没入苏佩清的右胸口,血液也立刻渗出衣襟,染红了刀尖,苏佩清竟顺势仰面倒了下去。

苏佩清这一倒,柳月江着实未料到,吃惊之余,他忙不迭收刀变势,刀法又一变,刺向地面的苏佩清。

刀势由劈砍变刺,速度不免就慢了一些。苏佩清倒地之后,身子似陀螺般一旋,仰面斜攻一剑,剑光忽闪,长剑已自地面赫然刺出,直刺向柳月江小腹。

柳月江挥刀刺下,刀尖距苏佩清面目已不及三寸,其上的血迹还未干透,苏佩清感到森森刀气扑面袭来,却也不再避闪,神情之中竟又有了几分淡然之色。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苏佩清是否已将生死看透?

忽然,弯刀骤停,刀尖竟似凝结在空中,跳动摇曳之灯火复如平日之状,茅屋也随之沉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里。

柳月江竟已石像般一动不动,面上的表情也已凝结,仿佛在笑,又像是苦笑,手中刀尖离苏佩清额头不足两寸。

他瞪大眼睛,一双眸子里已没有了鹰的锐利、狡黠,剩下的尽是狐疑、惊愕之色,他那冷峻而苍白色的脸也在月光的映衬下,变得越发惨白。

鲜血,剑锋上没有鲜血。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剑身仍是那样的光华夺目。

苏婉清面上的担忧之色也已变作了欢喜,眸中甚至还带着些许的骄傲之色。

方才,苏佩清倒地出剑处,正是柳月江进攻的死角。

他竟已计算准了这一点。

刀快!

他的剑更快,更准!

那一剑虽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柳月江肾脏所在处,但剑尖却只穿透他的衣衫,并未刺入肉里。

柳月江面色惨白,眉宇间透着惊愕之色,却没有一丝的惶恐,苦笑道:“阁下出手不凡,柳某自愧不如。”

“承让。”苏佩清道,“柳大侠的‘流星冷月刀法’厉害非凡,承蒙阁下刀下留情。”

“苏佩清,你不必自谦,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动手吧。”

苏佩清却笑了笑,竟说道:“阁下可以走了。”

柳月江惊愕道:“你说什么?你要我走?”

“不错。”

“苏佩清,你不想给那老婆子与那孩子报仇了?”

“是。”

柳月江凝注着苏佩清凛然的双眸,眉心皱了皱,冷笑道:“苏佩清,你有没有毛病?”

苏佩清厉声道:“这就是我的毛病,赶紧走。”

柳月江的目光不觉再次扫过了那滴着鲜血的小木床,薄而坚毅的嘴角竟有了浅浅的笑意,不禁暗自思忖道:“他果真早就发现了凶手另有其人,或许,方才他只是不能确定凶手与我是否同谋......此人真是聪慧绝伦......”

“苏少侠,告辞,希望阁下不要后悔!”

“狗贼,站住,你往哪里走?”苏婉清已夺门而出。

院中剑光又起,苏佩清面色微变,忙喝止道:“婉清,快住手!”

苏婉清哪还肯停手,一边挥剑攻向柳月江,一边又没好气道:“哥哥,你为何要放他走?单婆婆的仇不报了么?”

她竟越说越气,使出的剑招也越发的辛辣、凌厉、变化莫测,密雨连珠般连绵不绝,每一招俱已成了狠辣的杀招。

柳月江苍白色的额头虽已沁着冷汗,却还是没有拔刀的意思,身形闪动间,只是一味地躲闪避剑。

面对如此情势,苏婉清越发的恼怒了起来,厉声喝斥道:“狗贼子,你还不出手!”

“手”字未落,苏佩清身形已掠起,接着只出手轻轻一点,苏婉清便已猝不及防。她只觉“肩井穴”微微一震,四肢麻了麻,全身竟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苏佩清忙厉声喝道:“柳月江,赶紧走。”

“好。”柳月江冷峻的面上竟流露出了温暖之意,漆黑色的眸中也泛起了钦佩之色,道,“阁下智计不凡,胆识过人,在下佩服。”

说毕,他便展动身形,燕子般掠出了篱笆小院,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苏佩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远处漆黑色的夜里,最后又传来了柳月江悠长的声音。

就在柳月江刚掠出小院之际,那茅草屋后竟隐约传来了极其细微的衣袂带风之声,苏佩清不觉面色一紧,遂屏气凝神细细听了起来。

虽然他很快就听出了衣袂带风之声的大概方位,却也不敢再轻易去追赶。

因为他了解婉清的脾性。

所以他首先要做的是:马上向婉清解释清楚。

此刻,苏婉清满脸的恼怒之色,咬着嘴唇,眼圈也发着红,竟已气得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苏佩清忙上前解开了苏婉清穴道,满含歉意地解释道:“婉清,柳月江并非杀死单婆婆与狗儿的凶手。”

苏婉清先吃了一惊,却还是立刻将剑掷于地上,冷哼了一声,扭转身子不再理会苏佩清,一面流着泪,一面没好气道:“你休要骗我,方才他自己都已承认了。”

“婉清,柳月江真不是凶手。”苏佩清剑眉微皱,却反问道,“你可知道柳月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婉清轻轻跺了跺脚,依然气恼道:“哼!他是个心肠歹毒,杀人无算的杀人凶手!”

“他方才明明自己都承认了呀!哥哥,你为什么反而说他不是杀人凶手?”

苏佩清还是没有解释,却反问道:“婉清,你有没有仔细检查过那把杀死狗儿的飞刀?”

苏婉清旋即转身走进了茅草屋,走至小木床边,拉开了被角,然后端详起了狗儿咽喉的伤口及那把杀死狗儿的黑色柳叶飞刀。

过了良久,良久。

“哥哥,这就是很普通的一把飞刀呀,既非百炼精钢所制,也非缅铁,除了刀身是漆黑色的外,随便找哪一家铁匠铺子,只要花费上最多半个时辰,都可以打造得出来。”

苏佩清也凝视着狗儿的伤口及那把插在伤口处的黑色柳叶飞刀,却意味深长地说道:“婉清,你真的没有看出问题来?”

苏婉清又细细看了一遍,终于还是摇了摇头,狐疑道:“这能看出什么问题呀?”

苏佩清道:“婉清,你有没有见过会拐弯转圈的飞刀?”

苏婉清又盯着那把黑色的柳叶飞刀看了起来,一面又蹙眉道:“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方才柳月江从窗户蹿进来之际,是飞刀出手的最佳时机,况且咱们的耳力也不弱,否则无论如何,咱们也能够察觉得到。”

苏婉清又开始凝注着狗儿咽喉处靠近右侧的那把柳叶飞刀,沉吟着,过了许久,终于柳叶眉一展,眼睛也发起了光芒。

“哥哥,我明白了。”苏婉清恍然大悟道,“柳月江的飞刀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拐弯转圈,然后再刺入狗儿的咽喉右侧,除非柳月江在蹿进来之时,有另一人在屋外的其他地方同时出手射出了飞刀。”

苏佩清神色凝重,剑眉紧皱,沉吟道:“能拿捏得如此精准,咱们竟无丝毫的察觉。可见凶手的飞刀绝技几乎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苏婉清面色微变,心中忽有一阵寒意升起,道:“哥哥,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凶手另有其人的?”

“就在柳月江吟诵李太白的那首《侠客行》的时候,”苏佩清道,“我发现从柳月江蹿进来的那个方位,根本无法将飞刀射入狗儿咽喉处靠近右侧的那个位置,而且柳月江若是奸邪狡诈之徒,怎会也喜欢像《侠客行》那样的诗句?”

“可你却没有拆穿他,莫非,你还想等杀死狗儿的真正凶手现身?”

苏佩清微微敛额道:“只可惜他并未现身。”

苏婉清美目流盼,压低了声音问道:“哥哥,凶手现在还在这里吗?”

苏佩清摇了摇头。

“在柳月江离开之后,他就离开了。”

苏婉清一双明亮而美丽的眸子眨了眨,继续问道:“哥哥,你当时就发现了他?”

“我隐约听到了衣袂带风之声,但我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哥哥,莫非凶手的轻功很好?”

“我想是的。”

“那他来此行凶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眼下我也不清楚。”苏佩清眉心攒紧,沉吟了许久,终于缓缓道,“倘若凶手也是为了‘日月金环’而来,他完全可以等到我与柳月江争斗到最激烈的时候再出手,常言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且他也没必要杀害狗儿,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因为柳月江接下来承认自己杀了狗儿这件事,凶手是无法预料、掌控的。除非......”

苏婉清忍不住截口道:“哥哥,除非什么?”

“凶手杀了狗儿,本想嫁祸给柳月江,挑起我与柳月江之间的争斗,但后来他可能发现,自己并没有取胜的把握,更何况还有你在一旁掠阵。”

“哥哥,你所言甚是。”

过了片刻,苏婉清忽又柳眉一皱,道:“凶手会不会是柳月江的同谋,这一切本就是他们计划好的。”

苏佩清笃定道:“凶手并非柳月江同谋。”

“为什么?”苏婉清狐疑道,“难道不会是凶手配合着柳月江杀害了狗儿,以此来恫吓咱们?”

“凶手杀害了狗儿不错,却并不是为了柳月江,”苏佩清道,“倘若他们合谋,凶手出手的最好机会该是我与柳月江争斗最激烈的时候,那样,他们的胜算岂非更大?他也不会眼看着柳月江落在我的手里。”

“哥哥所言甚是,”苏婉清明星般的眸子转了转,道,“但会不会是凶手出卖了柳月江呀?”

“柳月江并非奸邪狡诈之徒。”苏佩清沉吟道,“倘若凶手真是柳月江的同谋,他出卖柳月江有什么好处,而且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要知道在江湖上,论武功、智谋,能排在‘弯刀如月’柳月江之上的超不过十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像柳月江这样的人,看人绝不会太差。”

“嗯。”苏婉清微微蹙眉,“哥哥,既然柳月江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承认是自己杀害了狗儿与单婆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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