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寒刀
牛开山也立刻纵身跳上了一块巨石,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破大骂了起来,声音洪亮如钟,怕是几里之外的人也可听得见,自不用说在那不远处的黑袍与白袍二人了。
只听牛开山纵声大骂道:“什么‘双枪合璧’,天下无双,我看是狗屁不如,也不怕牛皮吹破天,看你两个矮小丑陋,长得跟鬼似得,还好意思在这光天化日下出来吓人......赶紧滚回你们的狗窝去......哈哈......”
那白袍矮人本就愠怒,眼下又听得牛开山对自己这般羞辱,哪能忍受,早气得怒火中烧。他暴喝着举起枪边抡边骂,方寸却已乱,手里枪法也跟着乱了起来,厉声喝骂道:“狗东西,休要口出污言秽语,老子现在就要你的狗命!”
那黑袍矮人眼见白袍矮人枪法已开始不稳,心头一紧,厉声解劝道:“贤弟,莫要中了他们诡计!”
岂料话音刚落,那白袍矮人身形一个倒掠,竟已飞身蹿向了不远处正在叫骂的牛开山。
那黑袍矮人心中一沉,暗叫一声“糟糕”,身形也已开始有些不稳起来。
牛开山正骂得起劲,突见那白袍矮人怒目切齿地迎面冲来,忙一个后翻身抄起一旁的“鱼鳞紫金刀”,也不去迎敌,竟纵身跳下了巨石要逃跑。
那白袍矮人眼见牛开山跳下巨石似要逃跑,立刻又提了一口气,边追边怒喝道:“狗东西,哪里逃?”
那白袍矮人眼见追上了牛开山,便提枪向左一刺,牛开山忙往右一避躲将开来,长枪刺了空。
那白袍矮人旋即右臂一挫,接着又要朝着牛开始后背心刺出第二枪,可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韩远城的长刀突地自那白袍矮人背后劈来,刀势沉猛、凌厉,誓必要将那白袍矮人自肩头至腰斜劈作两截。
那白袍矮人面色一变,忙回枪迎刀,长刀劈下,寒光乍闪,长枪迎上,银光皪皪,刀锋与枪锋交击,“当”的一声,长枪击中刀腹。
韩远城只觉掌心一麻,一股劲力自手掌冲向整条臂膀,掌中长刀竟脱手飞出,“嗖”一声,长刀似强弩之箭射出。
又听“咔嚓”一声,长刀赫然插入了不远处一株长于悬崖绝壁的百年古松之中,入木竟达刀身约莫五分之一处。
在长刀脱手飞出之时,韩远城的人也跟着踉踉跄跄退却了四五步。
那白袍矮人面泛得意之色,冷笑道:“狗东西,叫你知道小爷我的手段!”
他长枪一挺,却又转身继续去追那两丈之外的牛开山。
忽然,一道灰影不知何时竟赫然已到了那白袍矮人身后,原来是绝尘道人。
他的剑已出鞘!
方才那白袍矮人只顾去追牛开山,出胸中恶气,途中一枪又击飞了韩远城手里的长刀,不免心生得意,警觉之心必然褪减,况且绝尘道人轻功极高,就算江湖高手,若非凝神细听,哪能听得到?
所以,对于身后危机,那白袍矮人自然不知。
凌厉、迅疾,好似天上仙人使出的一剑。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不好!”
剑光只一闪!
“当、当。”
一股鲜血凌空飞起,紧接着又“砰”的一声,一块白色碎布随风缓缓飘落地面,那白袍矮人的生命也随之结束。
绝尘道人归剑入鞘,卓立在山路边,长眉微轩,神采奕奕,身上灰袍随风起舞,看上去仿佛是一株千年老松,刚劲挺拔。
“两位请不必插手,贫道想看看佩清的本领。”
那黑袍矮人眼见白袍矮人丧命,登时心中一震,面容开始扭曲变形,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戳了数刀,五脏疼痛欲裂,眼角也流出了泪水。
他面色惨然,不禁仰天长啸一声,长枪抖动更盛,招式越发连绵不绝,转眼间又舞出了十二朵枪花,枪花闪闪,盘旋疾削苏佩清全身。
苏佩清身形疾速闪动,刹那间,左掌竟猛然上翻,一连向上拍出三掌,右掌化拳,朝左直捣出两拳。
“啪、啪......”几声下来,十二朵凌空削来的枪花被拳掌震得烟消云散,那黑袍矮人掌心吃痛,旋即双臂一挫抽回长枪,一连又向后跃出五步。
苏佩清立刻纵身跃起赶上,同时右掌斜劈那黑袍矮人颈部。
这一掌劈出,挟带着凌厉之风,掌缘如刀,如雷霆之势,自右向左斜劈而下。
那黑袍矮人此刻哪敢怠慢,他立刻催动全身真气,挺枪再次迎上去,金枪疾如骤雨,风声凌厉,枪尖点点似繁星,誓必要将劈来的手掌刺成筛子。
金色枪头瞬间已幻化作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如石入大海,很快将劈来的手掌完全淹没,那黑袍矮人胜券在握,厉声怒喝道:“狗东西,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那黑袍矮人使出的这一枪,正是他枪法中最为精妙绝伦的一招“金枪似水”。
不到万不得已,他决计不会将此招示人,如今他义愤填膺,必然要将这一枪使出。
水无形,可侵万物;刀锋再利,削铁如泥,也无法将水斩断。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臂有千钧之力,可开碑裂石,却也无法将水擒住。
“金枪似水”的惊人威力可想而知!
这一枪之下,苏佩清的手掌定然是保不住了。
牛开山、韩远城不禁面色大变,失声惊呼道:“不好!”
忽然,金光之中竟赫然有火星迸溅,“当、当、当”三声,耀眼的金色光芒旋即在空中消失,一只洁白的手掌正顺着枪杆快速滑下。
那黑袍矮人大惊之下,面色骤变,双掌一紧赶紧撤枪,却觉枪杆在那只滑下的手掌上竟生了根,哪能抽得回来。
情急之下他双手一松,急忙向后飞掠,同时口里失声发出了一声惊呼。
“寒刀!”
呼声直上干云霄!
“咔嚓嚓......”一声脆响,那黑袍矮人“哇哇”的两声,吐出两大口鲜血来,整张脸已扭曲变形得越发厉害,身子也跟着晃了晃,“砰”一声,倒在地上立时毙了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牛开山、韩远城皆惊愕万分,过了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绝尘道人轻抚墨髯,此刻脸上却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喃喃自语道:“不错,不错,为师果真没有看错你。”
远方,山石路崎岖逶迤,穿过了一大片浓密茂盛的树林,伸向无尽的未知处。
牛开山跟在苏佩清身边,铜铃般的眼里满是钦佩之色,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崇拜之情,赔笑道:“苏大哥,方才你使得那是什么神奇功夫啊?那黑袍人如此厉害的枪法,竟被你那么一下就给破了,如果是我......这双手定要被他的枪锋削断的......”
苏佩清也不隐瞒,笑着道:“那叫‘寒刀’。”
牛开山浓眉紧皱,不禁摸了摸脑袋,狐疑道:“‘寒刀’......老牛我从未听说过......那是什么功夫啊?”
苏佩清竟缓缓解释了起来,道:“‘寒刀’源自万里之外,当年由雪藏高原第一大派‘冷玄门’首任教主冷玄子所创。”
韩远城听到“冷玄子”三个字,不禁心中一凛,神色也跟着变了,道:“‘银色寒刀’冷玄子?他在江湖上可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哩,据说在享誉江湖的《武林志》名人榜上排名第五位。”
“的确如此。四十多年前,‘银色寒刀’冷玄子仅凭一人之力扫除了波斯来犯之敌,使得西藏雪域转危为安,也因此功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拥护爱戴,后来他自己又顺水推舟,着手成立了‘冷玄门’。”绝尘道人道,“‘冷玄门’创教宗旨是:维护西藏雪域平安,消灭一切来犯之敌,但他们却从不过问江湖之事,门中弟子也从不轻易行走于江湖。”
牛开山沉吟道:“不轻易行走江湖?听起来他们的门规倒有些像‘蜀中唐门’。”
韩远城笑道:“我对‘冷玄门’也了解甚少,所以从未听说过‘寒刀’这门厉害非凡的武学。”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不知道。”牛开山目光闪动,赔笑道,“苏大哥,不知,这门功夫要如何才能练成?”
苏佩清笑道:“修习‘寒刀’,需先练成一种极其阴寒之功‘寒绝元气’,正所谓,修功先练气。”
牛开山变得面色茫然,不禁喃喃自语道:“‘寒绝元气’?”
苏佩清继续道:“待‘寒绝元气’功成之后,便可催动聚于丹田内的‘寒绝元气’游走于全身经络,最后将‘寒绝元气’聚于一条臂掌,便可寒气护掌,气如寒刀。”
牛开山听着听着,眼睛变得越来越大,竟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道:“苏大哥,好神奇的功夫啊!”
苏佩清含笑道:“不过修习‘寒绝元气’需要有雄厚的内力为支撑,才可抵住阴寒之气对人体五脏六腑的侵害。”
这时,韩远城竟问出了一句似乎不太合时宜的问题,笑道:“敢问苏兄,此‘寒刀’可有什么不足之处?”
牛开山心里一惊,瞧了一眼韩远城,浓眉皱了皱,面上已有了疑惑之色,苏佩清竟也笑着答道:“有。待‘寒刀’击中对方之际,掌上的寒气也会很快消失,就像划过黑夜的流星,虽美丽璀璨,却会转瞬即逝。”
韩远城目中却似闪过一丝奇怪的光,旋即笑道:“苏兄,原来是这样啊,那,可有何弥补之法?”
苏佩清苦笑道:“没有。”
牛开山甚感惊愕,他实未想到苏佩清竟能将自己如此重要的秘密就这样说了出来,他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笑着道:“苏大哥,‘寒刀’虽转瞬即逝,但这一击之下威力无穷,就算再厉害的敌人,必然也能令其措手不及。”
绝尘道人轻抚墨髯,长眉微扬,向牛开山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微笑道:“开山所言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莺飞草长山花漫 路转峰回雾霭稠。”
山后,菜园。
莺声燕语,彩蝶翻飞。
阳光明媚,仿佛情人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大地,清风微拂,送来阵阵馥郁花香。
菜园子很大,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有波斯菜、青菜、豆角、茄子、大白菜、韭菜、黄瓜、芋头、胡萝卜、金花菜......
此时,菜园子里一个脸似鸭蛋的红衣少女正弯着柳枝般的细柔腰,柔荑般的玉手正在将一只淡黄色的瓠瓢伸进身边的木桶里。
空气里风很轻,那红衣少女鬓边的青丝微微摇曳着,鸭蛋似的脸上双颊微红,已沁出了细细的汗粒,看上去显得越发的娇媚动人了。
终于,那红衣少女双手叉腰,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望着满园绿色,美目流盼,眉宇间泛起了一种惬意满足之情,不禁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还挺累人的呀。”
这时,不远处一个小道士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姑娘,苏施主找你。”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那红衣少女望着不远处的小道士浅笑着回应道,语音悦耳动听,似出谷黄莺。
方才喊话的小道士消失在了杨柳树下,那红衣少女也已走出了菜园子。她脚下轻盈,身姿曼妙,款款而行。
置身在如此美妙、宁静的环境里,怎能不令那红衣少女心情舒畅、愉悦呢?不知何故,她脑海里竟莫名跳出了一首晋代陶渊明的《饮酒》。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归园田居,悠然自得。那红衣少女竟不禁有了种归隐田园,与山川河流、草木花鸟为友的想法。
“我怎会突然有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呀?”那红衣少女不禁苦笑着幽幽叹了口气。
山林之间,鸟语啾啾,鲜花姹紫嫣红,空气里又吹起了甜甜的微风,风中的花香竟似比方才更浓了。
那红衣少女只走了七八步,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赫然从微风中窜来,朝她后肩头袭去。微风依旧,忽闻破空之音,那红衣少女不禁心头一凛,迅速反应,立刻闪避。
只见她左腿微屈,柔软如鲜花的身子也微微向左倾斜了一下,就像一朵被清风吹斜的红色花朵。
可就在这时,两丈外竟已婀娜立着一个极其美艳动人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衫,生得姣若春花,明眸皓齿,娥眉秀鼻,一头乌发流云般披在肩头,纤腰如柳枝,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其吸引人的美。
那是种清新脱俗之美。
那红衣女子心中惊骇,旋即转身望向了那绿衣女子,蹙了蹙眉,不禁暗忖道:“她何时到了我身后,我竟全然不知!”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无故伤人?”
“姑娘难道看不出来吗?小女子当然也是一个女人,不过请姑娘放心,小女子对姑娘并无恶意,只想请姑娘帮个小忙。”那绿衣女子竟一面嫣然笑道,一面又敛衽施礼。
那红衣女子又要开口,竟忽觉头脑发昏,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模糊了起来,身子更是左摇右晃,如喝醉酒般,舌头也不听使唤起来。
她性子本倔,说起话来虽甚感吃力,却兀自挣扎着道:“你施毒......暗算,好......卑......”
原来,那红衣少女虽疾速闪避,却还是慢了几分,没能避开那绿衣女子诡谲般射出的“花蕊飞针”。
那“花蕊飞针”细若蛛丝,进入人体以后,若非内力极其深厚之人,是决计不能将其逼出体外的。
不仅如此,那“花蕊飞针”还淬有一种极其可怕的南疆蛊毒,倘若施毒者一旦催动其上蛊毒,那蛊毒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侵入宿主的五脏六腑及脑中。
那“花蕊飞针”在名动天下的《武林志》暗器名人排行榜上名列第二位,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
那红衣女子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但她身上的红色衣裳却没有沾到脚下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