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伏击
有月,月更圆;有星,星光璀璨;有草,芳草凄凄。
苏佩清双腿盘膝,双掌合拢,坐于大地之上,只见一股股氤氲的白色烟气正不住地自他的头顶升起,腾空,而后又随着微风消散。
韩远城坐在离苏佩清不远的草地上,正凝注着盘膝运气的苏佩清,古铜色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之下,竟也发起了光,不禁皱眉问道:“绝尘师父,苏兄练得这是什么高深武学?”
绝尘道人也将目光移向了苏佩清,轻抚墨髯,含笑道:“远城,此乃鄙派至高武学《千门赋》。”
闻言,牛开山立刻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发起了光,骇然道:“《千门赋》?绝尘师父,那......这是一本什么样的武功秘籍啊?一定很厉害吧?”
绝尘道人已变得神情肃穆,不禁抬头望向了苍穹,缓缓道:“《千门赋》乃敝派三位已故多年的前辈花费了数十年心血,呕心沥血所创。”
牛开山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很大了,脸上满是羡慕之色,问道:“绝尘师父,想必书中所载之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了,比‘寒刀’还难练吧?”
绝尘道人缓缓道:“修习《千门赋》,习气为上,气成则功成十之八九。”
韩远城不觉皱了皱眉,狐疑道:“依绝尘师父所言,习练《千门赋》需要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行?”
绝尘道人神情严肃,徐徐道:“无论哪一门功夫,都需以内力作为根基,倘若根基不稳,即便再高深莫测的武学,练成之后也只是外强中干,威力会大打折扣。反之,一门功夫的修炼,若对习炼者的内力要求极高,修炼者一旦功成,便能臻于境化。”
韩远城面泛钦佩之色,含笑道:“绝尘师父所言武学之道,晚辈佩服之至。”
牛开山挠了挠头,眼里的欣喜之色渐渐褪去,苦笑道:“老牛我天资愚钝,虽好武学,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绝尘道人微一摇头,对着牛开山含笑道:“开山,贫道以为,人虽有天资之别,但只要有恒心、毅力,肯下功夫勤加练习,终可铁杵磨成针。”
韩远城也笑着拍了拍牛开山坚实的肩头,道:“开山,绝尘师父的话你定要牢记,好好修习内力打好根基,才可越练越强。不过凡事也要循序渐进,切不可急功近利,否则只怕会误入歧途。”
绝尘道人笑着点了点头。
“是,”牛开山道,“绝尘师父与韩大哥的话,老牛我记下了。”
韩远城望见苏佩清头顶此刻已不再有氤氲的白色烟气升起,不禁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道:“敢问绝尘师父,不知苏兄已将这《千门赋》修习到何种程度了?”
“《千门赋》乃敝门极其高深的武学,因此极其难练,贫道虽花费了七年之功,却仍未成功,”绝尘道人道,“不过贫道以为,佩清资质极高,为我平生仅见,相信用不了多久,定可功成。”
牛开山却不禁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想老牛我笨头笨脑的,虽痴迷于武学,唉!却怕是与那高深莫测的武学无缘了。”
韩远城忽面色微变,厉声道:“开山,方才绝尘师父的教导这么快就抛到脑后了么?堂堂七尺男儿,正是一展宏图之际,你却如此灰心丧志,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绝尘道人却已变得面色和蔼,笑道:“开山,一个人无论如何的天赋禀异、聪慧绝伦,若后天不勤加努力,就如同宋代王安石笔下的神童仲永一样,终会沦为平庸之辈。反之,一个人无论资质如何愚钝,只要心如磐石,刻苦钻研、修习,必可成就一番大的作为。”
“想当年,贫道如你这般年龄的时候,资质、武功皆逊色于你,可贫道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才有了今日如今的成就。”
绝尘道人的这一番话真如醍醐灌顶,使牛开山心头不觉一热,胸中顿时热血沸腾了起来,皱起的浓眉也变得高高扬起,一双铜铃目中更是燃起了昂扬的火焰,遂躬身拜道:“绝尘师父,您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真叫老牛我获益非浅,多谢绝尘师父。”
绝尘道人笑道:“开山,不必如此。”
韩远城又轻轻地拍了几下牛开山宽阔、坚实的后背,打趣道:“开山,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不中用吗?”
牛开山尴尬地咧嘴一笑,用蒲扇般宽阔的手掌搔了搔后脑勺,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老牛我再也不敢说这种混话了”。
韩远城也笑道:“这才像咱们的开山嘛。”
韩远城的这句话刚说完,牛开山脸上的笑容竟赫然立刻凝结,仿佛是看到了一件极其恐怖、可怕之事。
突然,冷风在这时竟又起,吹的长草“沙沙......”直响,随着长草来回地摇摆,在月光的照射下,那草丛里竟赫然又多出了十几双闪着森寒冷光的眼睛。
“大家小心!前面的草丛里有‘狼人’,”绝尘道人一双锐眼早已极快地掠过了不远处忽隐忽现的阴鸷冷光,长眉微动,立刻沉声道,“不过咱们先不必理会,免得叫他们有所察觉。”
闻绝尘道人所言,牛开山的精神为之一震,也斜瞟了一眼不远处漆黑色的草丛,却旋即又将目光转向了苏佩清,不觉双眉攒紧,低语焦急道:“绝尘师父,苏大哥有危险!”
绝尘道人移转目光,长眉又微动,面上却神色不变,道:“放心,佩清已察觉了。”
韩远城也斜瞟了一眼,不禁狐疑道:“绝尘师父,苏兄此时正沉浸于修习武学中,只怕,是对周边之事难免要大意疏忽的......”
绝尘道人遂缓缓解释道:“远城,你有所不知,修习《千门赋》时,习者心境已达平静如水之境,只要有一丝丝异响,修习者便可察觉,方才佩清翘起右手拇指已向贫道做了示警。”
“原来如此。”
牛开山的手掌早已探至腰间,目中警觉之色更盛,浓眉紧锁,压低了声音问道:“绝尘师父、韩大哥,要不咱们现在就冲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如何?”
绝尘道人沉声道:“开山,切不可鲁莽,‘狼人’诡计多端,咱们要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绝尘师父所言极是。”韩远城也道,“以静制动,咱们既可以逸代劳,又可迷惑敌人,令其有所松懈也未可知。”
牛开山的右手终于又自然垂至腰间,目光却又极快地扫过了前面的漆黑色草丛,面上的警觉之色却褪弱了许多,然后又仰首凝望着碧落的那一轮皎洁明月,一动也不动,竟似已出神,那黝黑色的面容也在月光的映射下染上了一层光芒。
风吹草长,浓密漆黑的草丛里,一双双阴鸷毒狠的目光,正闪动着贪婪而嗜血的森寒冷光。
韩远城、绝尘道人一直盘膝而坐着,双目微微阖起。
此刻,他二人面上的神情看上去竟很悠然,好似已将迫在眉睫的危机视若无物。
风吹草动,随风摇曳的草丛里......
突然,轻轻地响起了一个森冷的字。
“杀!”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草木发出的“沙沙.....”声所掩埋,却似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般毒辣,又似斩断过数百颗头颅的刀锋般冰冷渗人。
“杀”声一起,十几条黑影突然就从草丛里蹿将出来,身法疾似闪电惊雷。
他们分工明确,其中三条黑影一蹿出草丛,就立刻扑向了苏佩清,剩下的则迅速分作两队,分别向着绝尘道人、牛开山与韩远城包抄围了上去。
寒光闪闪,一把怪异的弧形外门精钢剑,一条毒辣无比的练子枪,一把沉猛霸道的鬼头刀,已自后、左、右三个方向攻向了苏佩清的头、腹、腿。
鬼头刀刚劲沉猛,一刀间必可开碑裂石;练子枪灵活、迅疾、狠辣,似毒蛇吐杏;弧形外门精钢剑轻灵飘逸、诡谲多变,竟如悬在夜空里的一弧残月,冷光照下,见血封喉。
苏佩清兀自微闭双目,虽身形未动,但置于双膝上合拢的双掌间已然生出了一个透明色小气团,威力极盛。
这时,弧形外门精钢剑的光芒恰好掠过了那黑影的双目,这是一双惨碧色的眼睛,如兀鹰般尖锐、阴狠。
这双阴鸷的目光竟赫然闪起了笑意。
一种森冷而又接近死亡的笑意!
练子枪已卷住苏佩清的小腹,鬼头刀斜劈而下,闪耀着死亡、冷冽的寒光,刀锋离苏佩清双膝已不及两寸,弧形外门精钢剑竟赫然削断了苏佩清鬓边飘扬起的几根青丝。
天地间瞬息已是刀光剑影,腾腾杀气,那苍穹皎洁的月光,此刻竟也为之黯然失色。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苏佩清忽剑眉一扬,星目之中精光闪动,一瞬间,他的左手猛地向上探出,右手掌心向外朝下直切,同时身形一挫,整个身体竟如弹子般向前弹了出去。
鬼头刀落空,那平整的草地上竟被硬生生地砍出了条深达一尺有余的长沟,又听“铮”的一声,练子抢被拦腰扯断,一条黑影已随着断裂的练子抢凭空飞出,“咔嚓”一声,竟将一棵碗口般大小的树拦腰撞断。
那黑影手握半截练子枪,勉强挣扎着爬起,但顿觉胸腔里血气翻滚,一口闷气直涌上了咽喉,喉管立刻一阵发咸,嘴里叫苦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喷出来了一大口鲜血。
苏佩清探出左手之际,闪电一般又弹出修长双指,两根洁白的指头竟如镔铁寒钳一般,把那黑影劈头削来的弧形外门精钢剑只一夹,一带,同时身形弹起的瞬间,左臂猛然向外抡出。
整个身形、动作、手法,竟配合得恰到好处。
只见一道寒光凌空闪烁,在月光的映照下向外飞出,又闻“哗啦啦......”声响处,那道忽隐忽现的寒光已消失在了六丈开外的茂密草丛里。
片刻功夫,那道寒光消失的地方竟又响起了草木声,在月光的照射下,只见那条黑影在草丛间滚了两圈,立刻又翻身跳起,嘴角虽然带着鲜血,但一双冰冷阴鸷的眸子里杀气更盛。
那黑影用力咳嗽了两声,似要将卡在喉咙的一口已微微凝固的温血吐出来。
在喉结第二次向上蠕动的时候,那黑影身形又起,举剑再次冲向了苏佩清。
韩远城以一敌三,最终又使出了生平最高武学六六三十六路“漫天飞沙刀法”,钢刀变化多端,沉猛刚劲,时而斜劈左削,时而横扫上挑,钢刀随着他身形的变化不断地盘旋飞舞,卷起一层层银白色刀花。
刀风所过之处,草木尽断,木屑残草凌空飞扬,更将那袭来的金钩、长剑、银枪震得“铮铮......”直响。
忽然,韩远城环眼圆睁,七尺长的身形竟暴长,古铜色的肌肉更是一块块地凸起,一招“蛟龙出海”随着身形的变化使将出来,长刀上扬,去势更猛,须臾间,刀尖连点三下,“铮铮铮”三声,长剑、金钩、银枪几乎被同时震开。
那三条黑影哪肯罢休,立刻调换身形,互对个眼色,再次迎着韩远城的长刀围了上去。
韩远城刀锋不断变化方向,长刀在空中转了一圈半,刀光闪动间,刀势看似从左向右斜劈,刀锋却反其道而行,朝着反方向劈出,使得正是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那三条黑影不觉心中俱是一紧,其中一条黑影错愕之际,忙挥钩格刀,却迟了半分,长刀早自右向左斜劈而上,刀锋直切入那黑影的腰间。
一声闷哼,鲜血喷溅四散,血液的腥味立刻随风开始向四周弥散,萋萋芳草也已染上了殷红色的鲜血。
另外三条黑影互递眼色,跳出了刀光,牛开山已是满头汗如雨下,仍拼命地挥舞着威势损半的“鱼鳞紫金刀”,那黝黑的面色已然涨红,左肩头的衣服也已被鲜血尽染。
他紧紧咬着钢牙,紧绷的脸上肌肉凸起,满脸怒色,目中两团火焰更是越烧越旺,厉声怒骂道:“你们这些狗杂种,有种来杀爷爷,逃什么逃!”
只见其中一条黑影已冷冷一笑,笑声竟如鬼魅,钉子一样的眼睛却不屑地盯着牛开山,冷声笑道:“哼,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话音甫毕,那三条黑影再一次围向了牛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