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友谊、陷阱
西北秦门,气势恢宏的高楼大厦,房屋鳞次栉比,丹楹刻桷,天井,王动正躺在竹椅上,懒洋洋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
已近晌午,王动缓缓睁开了森寒的眼睛,厉声道:“来人!”
他的声音就像是没人敢违抗的命令,一听到“来人”,立刻就有人应声而入,用甚是恭敬的口吻回道:“门主,有什么吩咐?”
王动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显得越发的苍白,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冷冷道:“现在几时了?”
那人的脸上像是沁出了冷汗,垂首肃然道:“禀门主,眼下已近午时。”
王动冷冷道:“去把李长空找来!”
那人恭敬道:“是。”便躬身而退,退得也很快。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只见一面容白净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当走至王动所在的天井时,他又立刻放慢了脚步,像是生怕脚下的声音会惊扰到王动。
当走到了王动跟前,那青年男子竟变得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本就是个极其谨慎、极小心的人。
王动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目光森冷得能令人感到一阵阵寒意,只听他厉声问道:“李长空,苏青云父子眼下到哪了?”
李长空忙躬身抱拳,肃然道:“启禀门主,巳时他二人已过了长武县。”
王动沉吟片刻,冷冷道:“长武......已进甘肃了,盯紧些,切不可生出任何差池。”
李长空面色微变,忙回道:“是,属下遵命。”
王动冷冷道:“下去吧。”
李长空恭声道:“是,属下告退。”
苏青云父子穿州过省,一路之上晓行夜宿,过平凉,至定西,五日时间便到了兰州城。兰州虽地处西北,但却有着一片人烟阜盛,繁荣热闹的景象。
城里,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有酒肆、客栈、赌坊、妓院、钱庄,镖局、门派......屋宇连甍接栋,九衢三市,街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苏佩清瞧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车马,剑眉上扬,不禁赞叹道:“早闻兰州城繁荣富足,今日一见,果然让人大开眼界。”
苏青云也看着眼前人稠物穰的景象,笑道:“兰州自古便是重要的交通要道,咱们大周与西北他国的贸易大部在此进行,吸引了各国不少人前来‘淘金’,即便是“财神”集团,对此地也是垂涎三尺。昔年‘新夏国’被灭之后,北燕狼子野心挥军南下,被我军斩杀于兰州城下,挫了他们不可一世的锐气。如此军事要塞,朝廷也是极为重视。”
苏佩清道:“原来如此,想来兰州也是咱们与西北他国的政治文化交流中心了。”
苏青云点了点头,却话锋一转,道:“佩清,城南有家‘三秦客栈’,咱们去那里投宿。”
苏佩清望着不远处几家看上去俱是气派不凡的客栈,心里甚是不解,问道:“城北的这几家客栈看起来也很不错,父亲,您何必要舍近求远?”
苏青云笑道:“佩清,那家‘三秦客栈’乃是‘西北秦门’的产业,咱们去那里投宿,再合适不过了。”
苏佩清忽眼前一亮,道:“孩儿愚钝,还是父亲思虑周全。”
苏青云父子二人由城北向城南缓缓行去,一路之上所见俱是繁华风貌,恍然间,竟像是置身于长安街头一般。
他们父子二人也不着急赶路,正好一路上可以看看当地的人情风貌、街市之繁华。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苏青云父子二人终于到了那家“三秦客栈”。
那客栈果然是气派恢弘,五层的高楼,红墙碧瓦,画梁雕栋,飞阁流丹,一面红底黑字的招牌书的正是“三秦客栈”四个方正大字。
苏佩清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家客栈,不禁惊叹道:“父亲,这家“三秦客栈”真是气派不凡,即便是京城的‘天下客栈’,它也可与其平分秋色。”
苏青云又点了点头,含笑道:“佩清,咱们且进去。”
此时,一个店小二早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他眼疾手快,看上去就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那店小二来到苏青云父子跟前,态度也甚是恭敬,先是冲着苏青云赔笑道:“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苏青云道:“住店。”
他又冲着苏佩清笑了笑,立刻接过其手里的缰绳,接着向店里喊了一声:“老王,快过来牵马!”
这时,只见一个头发花白,年约六十的老人从客栈左面转了出来,腰略微弯着,走得虽快,步伐却甚是稳健。
那老人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憨笑着接过那店小二递过来的缰绳,转身便要离去。那店小二却一把拉住那老人,没好气道:“我说老王,你要赶着去投胎啊?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了?先给两位客官打个招呼!”
那老人慌忙冲着苏青云父子憨厚地笑了笑,然后才呐呐道:“两位,两位客官好。”
那店小二瞪起了眼睛,冲着那老人厉声喝道:“用上好的草料好好招呼客人的这两匹好马,知道吗?”
那老人竟像是个受了教书先生批评的孩子,站着一动不动,却憨笑着连连点头,道:“是,是......”
直到那店小二说了一句“好了,你去吧”,那老人才敢牵着那两匹马离开。苏佩清瞧着那老人沧桑的脸,微微佝偻的身子,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心酸。
苏青云父子二人进店先饱餐了一顿,然后找了两间上房住下。约莫到了酉时,苏佩清在房间里正坐着喝茶吃点心,门外竟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正疑惑之间,从门外又传进来了说话声。
熟悉的说话声,令人愉悦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春日里和煦的阳光。
“苏兄,是我。”
苏佩清听出了这是卓不凡的声音,面上很快就泛起了愉快的笑意,甚是惊喜道:“卓兄,怎么会是你?”
“除了他,还有我呢。”这是小公主的声音。
苏佩清剑眉一轩,打趣道:哎呀!我差点忘了,有卓兄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咱们小公主的身影,哈哈......”
苏佩清招呼他们二人先坐下来,又为二人倒了茶水,笑道:“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你们尝尝。”
卓不凡与小公主都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二人细细品味着,过了俄顷,小公主竖起大拇指,首先赞道:“嗯......滋味鲜醇甘爽,香气鲜嫩馥郁,果然是茶中极品。”
卓不凡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着灿烂的笑,也竖起大拇指赞道:“此茶汤色鲜亮嫩绿,滋味鲜爽,饮后口齿留香,西湖龙井果然不愧为名茶中的精品。”
小公主却瞪起了清澈如水的眸子,娇嗔道:“哼!你莫要学我!”
苏佩清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能看着小公主与卓不凡这样的有情人终在一起,苏佩清从心底里替他们感到高兴。
卓不凡放下茶杯,旋即转变了话锋,道:“苏大哥,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苏佩清犹豫了少顷,终于缓缓道:“不瞒卓兄、小公主,家父与我打算去一趟‘西北秦门’。”
小公主娥眉微攒,好奇道:“苏大哥,你们去‘西北秦门’所为何事呀?”
卓不凡故意叹了口气,苦笑道:“小公主,你的好奇心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重?”
小公主也故意撅了撅嘴,道:“我又没问你,你管不着。”
苏佩清却已笑着道:“因‘千门卷’与我家有些渊源,故王动邀家父与我去趟兰州,共解其中的秘密。”
小公主沉吟道:“既然王动已是朝廷的人,想必也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吧?”
卓不凡道:“话虽如此......苏兄,你还是小心些为妙,毕竟王动在江湖上也是个心毒手辣,奸诈无比之人。”
苏佩清道:“卓兄所言极是,对于王动此人,我也不甚了解,自然会小心谨慎。”
小公主晶莹剔透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苏大哥,我和卓大哥来此地已游玩了数日,这里的情况我们比你们了解,不如接下来就由我们带路,‘西北秦门’的所在我们也是知道的。”
苏佩清脸上不禁泛起了感激之色,笑道:“小公主,你与卓兄的心意我们感激不尽,只是前路福祸难料......”
卓不凡却立刻打断了苏佩清的话,目光变得很坚毅,道:“苏兄,你我情同手足,怎能如此见外?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与小公主也要陪着你们闯上一闯。”
小公主也附和道:“是呀,苏大哥,你可不能拿我们当外人呀!”
卓不凡又故意挑了挑眉,笑道:“苏兄切莫再推辞,若不然,你可没把我们当成缟纻之交的朋友。”
苏佩清的眼角泛起了微微泪光,心里很快竟有一团温暖的“东西”开始向全身扩散,道:“卓兄,小公主,此事待我明日告知了家父再做计较,如何?”
卓不凡微一沉吟,笑道:“如此甚好。”
小公主也盈盈一笑,道:“苏大哥,我猜苏伯伯会同意我和卓大哥随行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一间偌大的密室,冰冷厚重的墙壁。五盏油灯,赤红色的火苗在不住地跳跃,空气里却弥漫着冰冷的寒意。
一种带着死亡气息的寒意。
等死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尤其是像呆在这么样一间极其冷冰冰的密室里,简直比活着躺在棺材里还要令人难受。
苏佩清所习《千门赋》已臻化境,又兼习得了李仙酒的“化剑”,功力已非同凡响,其掌上威力更足可撼山开石。
享誉天下的《武林志》名人榜,苏佩清至少能排进前五,这是“一剑东来”李仙酒对他做出的最新评价。
就像一个在海上打了三十多年鱼的渔夫对鱼群位置所做出的判断,李仙酒的评价、判断无疑也正和渔夫的一样精准。
苏佩清将全身真力凝聚于掌心。
这是多么惊人、可怕的一掌!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墙壁必然碎裂。
一掌拍了上去,苏佩清整个身体竟被震得发疼,墙壁却纹丝不动,就像一滴雨水落在了大理石上。
四人皆是万分惊愕。
他们似乎遇到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苏青云首先给出了答案,道:“这石壁的厚度至少在两丈开外,其坚硬程度甚至比京城‘天下第一铁’李北飞花费数月锻造出来的百炼精钢还要硬上几倍。”
小公主娥眉踢竖,咬牙切齿道:“真没想到,王动此人竟是个卑鄙小人!”
苏佩清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眉头不禁皱了皱,叹道:“权利......或许他已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苏青云面上有了痛苦之色,黯然叹气道:“没想到朝廷会如此做事。”
卓不凡沉吟片刻,却含笑道:“苏伯父,或许,这是王动自己的奸计也未可知。”
苏青云狐疑道:“可是,王动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小公主道:“苏伯伯,或许我知道其中的缘由。”
卓不凡骇然道:“你知道?那你快说。”
苏青云也立刻将目光转向小公主,面上亦不禁泛起了惊讶之色。
小公主思虑少顷,缓缓道:“苏伯伯,我想王动针对的并不是您。如今王动已成了‘西北秦门’门主,‘财神’被灭,上官楼已死,他的强硬对手就只剩我们‘狼山’、‘春秋望月山’与‘蜀中唐门’了。而我们‘狼山’与‘春秋望月山’对于他来说,也不足为惧,因为我们一直呆在‘狼山’,无法威胁到他,而‘春秋望月山’亦是如此,所以就只剩‘蜀中唐门’了。”
卓不凡截口道:“可是‘蜀中唐门’也从不轻易涉足江湖之事。”
小公主皱眉道:“‘蜀中唐门’虽不轻易涉足江湖,但也会牵涉其中,尤其是争权夺利之事。卓大哥,你可别忘了南楚的‘七王之乱’,昔年,忠王马忠声就是依仗着唐门的力量灭掉了其他六王而称帝,成为南方霸主。”
卓不凡不由得瞟了一眼苏佩清,眉心微攒,沉吟道:“莫非王动是想引‘蜀中唐门’前来,再一举歼灭?”
苏佩清的心终于开始下沉了。
小公主蹙眉道:“唐门一旦离开了川蜀之地,那就意味着他们已失去了地利天时之便,王动以逸待劳,胜算的机会就会更大。”
卓不凡道:“可是‘蜀中唐门’怎会轻易离开川蜀?他们可不是提线木偶。”
苏佩清的心竟似已彻底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渊。
王动无缘无故引他们入彀,恰巧紫烟送给自己的“天蚕荷包”又丢失了。苏佩清从目前的情势已推测出了其中的端倪。
小公主犹疑了良久,终于一字一字道:“为了引唐门众人前来,其实,只要引一人前来便可。”
卓不凡忙问道:“这个人是谁?”
小公主也忍不住瞥了一眼苏佩清,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道:“唐紫烟姐姐。”
苏佩清在心里叹了口气,瞳孔竟骤然开始扩张,一颗心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竟似已被捏得越来越紧。
卓不凡却使劲摇了摇头,笑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什么?”
苏青云轻抚墨髯,眉心微攒,暗忖道:“‘蜀中唐门’掌门唐长樱绝不会为了一个弟子而陷整个唐门于危难之中,即便这个人是她的爱子爱女也不可能,除非这个姑娘是......”
小公主迟疑良久,咬了咬牙,终于又一字一字道:“只因她是......”
“几位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