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便宜爹娘
二房住西边两间屋子。
因地势和朝向问题,地面长年积攒水汽,一进屋就能感觉到阴暗潮湿。
姚幼宁的房间就是之前孟巧玲住的那间,是姚二壮和苗玉花从他们房间里隔出来的小单间。
小单间不大,纯土坯堆砌毫无装修可言。
简陋,破旧,感觉随便来场大雨就能给砸塌了。
姚幼宁进来的时候,心都凉透了。
一双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门口,根本迈不动。
过了好一会,她才把自己碎成渣渣的心理建设重新捡起来。
想开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况且,这窝被人打扫的挺整洁的。
(宁宁小课堂:每日一洗脑,生活永美好。
屋内挨墙依次放着一张床,床边叠放两口木头箱子;
一张瘸了腿的小书桌,用垒起来的石头垫着;
一个洗脸架,上面搭了条毛巾,下面有一个半旧搪瓷盆;
床下还塞着两个藤编箱子,里面是原主从城里带回来的行李。
姚幼宁从河里被人捞起来,穿着湿冷的衣服、顶着发丝间黏腻的鲜血和姚家人对峙那么久,人不人鬼不鬼的,早已到了忍耐极限。
此时她已经顾不得什么洁癖了,打开箱子找出一套干燥的衣服,就着苗玉花端来的热水草草擦洗了一番后换上。
随后又哀求着苗玉花帮她用清水洗了头,擦干,才算重新活过来。
像只滚进泥潭的可怜小动物,急不可耐地洗净吹干自己的漂亮皮毛,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本以为她和原主身形差不多,结果换上后才发现,贴身小衣很紧,勒得胸口喘不上气。
上衣的腰身倒是宽大,肚子那块儿显得有些空,裤子勉强能挂住,但稍微往上提,小腿就露出来一截儿。
姚幼宁心想等安顿好了,就找机会重新置办些东西。
生活已经够苦,漂亮小裙子必须尽快安排上。
苗玉花知道有人要害小女儿后,就被吓得六神无主,给两个儿子派了任务后,就拉着孩子爹寸步不离地守在姚幼宁身边。
“娘,我好害怕,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姚幼宁扑进苗玉花怀里,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妇人常年劳作,又缺乏营养,脸色黄黑,身材干瘦,只有在那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和高鼻梁里才能依稀窥见其年轻时候的风采。
可从她冲出来暴打王红霞,向姚老头下跪求情,就足以看出她是一位好母亲,对原主真心疼爱。
这么好的亲人,原主放弃了,倒是便宜了她。
从前除了外婆,姚幼宁再没有体会过亲人之爱,如今不可避免地动了心思。
她顶替了原主的身份,更想无耻地霸占爹娘和几个哥哥的爱。
突然被抱住的苗玉花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听到闺女依恋地呼唤自己,一颗心仿佛被投进了温泉里,又酸又软。
看来闺女真的被吓坏了,不然怎么会主动和她亲近?
苗玉花没出息地流下了眼泪。
打从小女儿被养父母送回来后,一声爹娘都没喊过,脸上也没个笑模样,每天不是躲在屋里就是去知青点找隋知青。
她这个当娘的又不傻哪能看不出来,小女儿这是……不愿认他们啊!
她心里难受啊,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实在是城里孟家的条件太好了,小女儿在他们家吃穿不愁,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可一回到姚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爹娘没本事,哥哥们没出息,只会下苦力从地里刨食,家里十天半月都难有一点荤腥,更别提还有偏心偏到胳肢窝的爷奶和吸血虫三叔一家,太糟心。
苗玉花真的怕啊,怕小女儿跟着他们吃苦,怕自己和二壮奔不出好日子来,更怕小女儿哪一天就跑了不要他们了。
所以乍一感受到小女儿的亲近,还真有种苦尽甘来的错觉。
苗玉花抹了把眼泪,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姚幼宁的头发,强忍哭腔安慰:
“幼宁不怕,咱以后不一个人出门了,你要上哪玩儿都让你几个哥哥陪着,遇到坏人了你就只管撒腿先跑!”
姚幼宁噗嗤一声笑出来,鼻子却更酸了,闷声闷气道:“可我先跑了,哥哥们怎么办?”
“小子生来就是保护闺女的,不然要他们干嘛,幼宁别担心,你那三个哥哥平时造不少粮食,抗揍着呢!”
“娘,你对我真好!”
姚幼宁撒娇地用头蹭了蹭苗玉花。
苗玉花享受极了,心甜成了蜜水。
她又哭又笑地抱着女儿,“哎,慢点儿,伤口疼吧,娘给吹吹啊…”
“振华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墨迹,都多久了还没把老胡头请过来,看回来我不抽他的!”
站在一旁的姚二壮眼巴巴看着母女相亲,没忍住插话道:“爹也抗揍,下次再有谁敢欺负咱们幼宁,我保证第一个冲出去,打得他天老娘都不认识!”
“去去去,一边儿去,闺女喊你了吗,你就舔个老脸上来?”苗玉花没给他好脸色看。
“这会儿倒是说得好听,刚刚王红霞那个死人败坏咱闺女名声还想动手的时候,咋没见你第一个冲出去?”
姚幼宁软绵绵地依偎在苗玉花怀里,此时也撩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便宜爹,嘴巴要瘪不瘪的哼了声,委屈得不行。
姚二壮生怕给闺女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解释道:“冤枉啊,我倒是想,可我一大老爷们跟弟媳动手像话吗,传出去能好听?”
“再说了,要不是我在后面拦住娘和三弟,给你打配合,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松地就教训了那王红霞?”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抱在一块的画面看得姚二壮眼酸。
真后悔啊,早知如此,就算落个打女人的坏名声,他也要揍她丫的!
姚幼宁眨眨眼,回想起在院门口,好像还真是这个便宜爹死命拽住骂骂咧咧的姚老太、劝说三叔娘们的事娘们自己解决来着,而且姚老头要抽她竹条时,便宜爹也拦了。
这样看来,便宜爹也不是太过愚孝,暂时可以认下,待日后再慢慢考察吧。
哼哼,要是考察不过关,她就偷偷带着娘和几个哥哥走,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当老黄牛!
眼睛一弯,姚幼宁甜甜地冲他喊了声:“爹!”
“诶,诶,闺女,爹在呢!”姚二壮顿时眉开眼笑,喜滋滋地搓手。
苗玉花好笑地推他,“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还傻愣在这干嘛,赶紧去把温在灶上的饭端来啊,这都过中午了,闺女肯定饿了!”
他们下工回来没看到姚幼宁,问三房的人说她出门玩去了,因为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们就没多想,把饭留好温在灶台上了。
“有一大碗白粥呢,还有炒鸡蛋,可香了,闺女肯定爱吃,快去!”
“诶,就去。”姚二壮对媳妇的话言听计从。
姚幼宁默默观察夫妻俩的相处方式,惊讶地发现她爹就是个耙耳朵,她娘才是那个站在二房食物链顶端的女人。
而如今她是她娘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幺女,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想当然地理解为……
灶房里。
姚二壮揭开木头锅盖,看到里面只剩一碗清汤寡水的米汤和咸菜炖洋芋时,嘴角挂着的笑意瞬间消失。
“娘,我们给幼宁留的粥和炒鸡蛋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