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冶城
时近晌午，陈五四和徐大紧赶慢赶，才走到大冶城门口，交过五文钱进城税后便进了城。
今天是大冶城一月一度大集市的日子，方圆几十里的农人、猎户和匠人都带着自己生产的产品来赶集，因此，虽然已经到了中午，但是进进出出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陈五四发现，虽然城中来来往往人很多，但是除了城里的巡逻队士兵和时不时出现的富贵人家的马车，走在路上的人大多衣衫褴褛，面如菜色，身材也都是瘦瘦小小的。
徐大对这里轻车熟路，带着陈五四直奔市场，在税课提举司（城市税务部门）登记后，找了个空摊位便摆起摊来。
元朝一直奉行“重商主义”，不仅商业税率低（仅为三十分之一），而且对困难商户还有资助政策，对集市贸易也是十分支持和鼓励，因此商人地位比较高，商业贸易非常发达。
虽然已经过了早市的时间，但是徐大的摊位卖的是城内罕见的野味，很难不引起注意。
不一会儿，便有一辆拖着各种肉菜的马车停在徐大的摊位前，赶车的把式是个老头，坐在车上，歪着头冲徐大喊道：“徐大，今儿打到什么好货？”
“原来是鹤来楼的刘掌柜啊，这不，今儿刚从山上下来，这回运气好，打到一头熊，这是熊肉、熊掌，那边还有点野兔野鸡，看中什么我给你拿，你是老主顾了，给你算便宜点。”徐大似乎跟刘掌柜很熟，热情地回应道。
刘掌柜似乎来了兴趣，跳下车凑过来拿起了四只熊掌挑了起来，“这熊掌怎么卖啊？那些肉呢？”
徐大报价道：“跟以前一样，熊掌一斤一贯钱（元朝一贯=1000个铜钱，大约等于1.33两银子），熊肉算便宜点，一斤100个铜子，这价格还算公道吧？”
刘掌柜听了价钱，眼珠子滴溜地转了一圈，不禁皱起了眉头，“老徐，最近生意不太好，要不是这几天县尹大人（元朝县级行政长官，与达鲁花赤共掌全县政令。）要在我这设宴，指名要吃一道清蒸熊掌，你这熊掌我是不想买的。这样，熊掌你给我算便宜点，一斤半贯，你称多少是多少，其他的肉我按你的价都给你包圆了，省的你在这挨晒。”
“这…”徐大面露难色，“你这杀价也太狠了吧。”
“老徐，你不要不识抬举，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城里愿意买你这熊掌的除了我没有别人了。另外，你把熊掌卖给我，相当于给县尹大人一个面子，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刘掌柜的话越来越不客气，算盘珠子都快打到脸上了。
徐大思虑了一番，也许是考虑到维护客户关系，亦或是惧怕县尹大人的权威，最终答应了刘掌柜的出价，“行吧，我过个秤。”
刘掌柜见徐大点了头，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得意的表情，看徐大就像看一个冤大头一样。
徐大找旁边摊位借了一杆秤，把熊掌和熊肉一一过磅，然后对刘掌柜报价道：“四个熊掌一共四十斤，按半贯一斤就是20贯钱，干熊肉二百斤，也是20贯钱，其他野味一百斤，10贯钱，一起刚好50贯。”
“徐大，一起给你40贯，其他的那些野味就算送给我的吧，你不看我的面子，县尹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吗？喏，这是四十贯宝钞，你点点，把东西都给我装车上吧。”说完刘掌柜便从钱袋里数出四张纸钞递给徐大。
徐大刚要伸手去接，突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五四发声了：“刘掌柜，你这算盘珠子打得也太精了，欺负我徐大叔没文化吗？”
刘掌柜一听这话，刚才还很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冲着陈五四吼道：“你是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
陈五四才不怕他，“呵呵，我是徐大叔的兄弟，当然不能看着他吃亏。我且不说你打对折杀价，你给徐大叔至正钞是什么意思？现在天下谁不知道朝廷今年刚刚发行了至正新钞，1贯新钞折2贯旧钞，你这是搞折上折啊，砍价都快砍到人家脚踝了。我们不卖给你了还不行吗？”
陈五四说完便把熊掌一卷，扔到摊子另一边，摆出一副坚决不卖的表情。
历史上，元朝末年，由于腐败导致的通货膨胀愈发严重，此时正当政的元顺帝实行了元朝最后一次纸币改革，发行了至正交钞。至正交钞一贯合至元钞二贯，合铜钱一千文。由于恢复铜钱的使用，更加速了纸币的贬值，通货膨胀越发严重，直至钞法全面崩溃。
见诡计被拆穿，刘掌柜脸涨得通红。他恼羞成怒道：“你这小鬼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徐大商量的事，关你屁事。我实话告诉你，这熊掌是县尹大人看上的东西，你今天不卖也得卖，得罪了县尹大人，我怕你今天都走不出这大冶县。”
徐大见两人要吵起来，生怕陈五四得罪刘掌柜，连忙拉着陈五四的手，示意他别说了，打算向刘掌柜妥协。
但陈五四可不是吃素的，回击道：“搞强买强卖是吧？大元律法可是写得很清楚，保护自由交易和公平交易，我想卖给你就卖给你，不想卖给你，你要是敢强抢，我就问你一句话，是律法大还是县尹大？”
陈五四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噎得刘掌柜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只得威胁徐大：“徐大，到底是你在卖东西还是这小子卖东西？今天你要是不卖给我，我保证你这熊掌和肉都要烂在这里没人敢买。”
说罢，刘掌柜像是验证他话语的权威一般，扭头冲着围观的人群问道：“你敢买吗？还是你敢买？”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敢做声，徐大也尴尬得在原地叹气，唯有陈五四一脸正气地守着熊掌僵持着。
“我出现银一百五十两。”
突然，人群里传出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引发一阵惊呼。
“什么？有人竟然敢竞价？”
“是啊，还是拿现银交易，真是大手笔啊！”
“真有人不怕得罪县尹大人？真是头铁。”
人们自觉地退到两边，为发声者让出道路。陈五四侧头一看，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样貌方方正正，约摸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