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受罚
宋浅碧头埋得很低,喘气都不敢太大声,听见柳迟的声音。
“不知你可还认得是哪几个学生?”
稻田主人点了点头,“记得!我也是看到外面那几匹马就认出来了是昨天来抓蚂蚱那几个,这才进来了!”
“请。”柳迟侧身,让稻田主人进学堂里一一辨认。
“好嘞!”稻田主人手脚轻快地上前对着脸瞧。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忽然稻田主人激动地叫道,“是这个!”
宋浅碧抬头看了一眼,是魏权被认出来了。
“还有这个!”
武鹏也被认出来了!
“这个也是!”
金礼轩。
“还有这个!”
是旁边的小洛。
眼看着稻田主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宋浅碧还不能把自己的头埋进桌子底下,慌得手脚都凉了。
“诶,这个小生把头埋得这么低做什么?”
柳迟的脸上带着愠色,“宋浅碧,把头抬起来!”
宋浅碧的心里咯噔一下,纵使紧张不已,但还是把头抬起来了,她能够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先生的。
他生气了……
“就是她!”稻田主人激动得一拍手,“这几个小生跑得快得嘞!昨天一个都没逮到!”
柳迟继续问,“只有这五个吗?”
“对!就是这五个!”
“好,麻烦你带路,我带这五个学生去田里看看,若当着如你所说,我必定让他们给个交代!”
“好嘞!先生,这边请。”
柳迟将手里的书本放到前方的讲台上,砸在木板上的声音并不算太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往先生做什么事都很少发出声响,走路亦是如此。
先生真的生气了……
宋浅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忍不住看向先生,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眼睛里似冰川封冻,眸光如利剑,刺得宋浅碧生疼,她匆匆收回目光,居然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其余人留在学堂温习,你们五个,跟我走!”
“是……”
宋浅碧走在最后面,眸光都黯淡不少,他们昨日只顾着抓蚂蚱,都没有留意对方的稻子都被踩倒了,想来她和金礼轩一直在胡闹,肯定是撞到了不少,当时只顾着跑,也不清楚稻田主人追他们作甚,若是知道会是今天这番情况,她当时就算多挨几棍子也不会跑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
稻田离这里不算远,即使走路也差不多一刻钟就到了。
“柳先生你看。”
这确实是昨日他们抓蚂蚱的稻田,一大片稻子都是东倒西歪的,有些甚至已经完全倒在地上了,宋浅碧只看了一眼就愧疚不已,慌忙低下了头。
柳迟转身,目光从五个自觉站成一横排的学生身上扫过,“是不是你们做的?”
“是……”
“很好,现在,你们去周围的农户家借工具,把田里的稻子都收了,晒干后碾成米再送到主人家来!”
此话一出,旁边的稻田主人都惊了,“柳先生,这个没必要的,他们几个都是书生,干不了这个活的,我们今天去柳州打扰你,也只是想讨个说法。”
“这便是说法。若是干不了,便不必来柳庄听学了。”
宋浅碧前面还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此话一出,才惊愕地抬起头,柳迟也转头看着她,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宋浅碧忍住喉咙的哽咽,“我干!”
宋浅碧一开口,旁边还在犹豫的四个人都应和道,“我也干!”
“先去借农具。”旁边的武鹏提议。
旁边马上有庄稼汉举起手里的镰刀,“我这儿有!”
“我也拿了!”
五个人一人借了一把镰刀,省去借工具的时间,开始割稻子。
若是未被破坏的稻子,一簇一簇,规规矩矩地站着,效率会很高,但现在被踩得东倒西歪,而且三个少爷,一个大小姐,一个也没干过什么粗活的小姐丫鬟,都是第一次干这个,哪里能快得起来,一刻钟过去还没割两排。
嘟嘟囔囔地说话声会时不时传来,反而平时话最多的宋浅碧此刻却是一言不发,好像成了一个哑巴,埋头做事。
脑海中格外的空荡,空荡到只剩下那一句,“若是干不了,就不必来柳庄听学了”,不断在脑海里重复,像利刃一般刺得她生疼。
旁边的金礼轩和小洛都发现宋浅碧不对劲,埋头苦干,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割了好几把了。
小洛平时也不干粗活,此刻白嫩的手被锋利的稻叶割得好疼,正想和小姐说说话,却发现对方的手里的稻杆已经染红了一块,“小姐,你的手!出血了!”
小洛这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浅碧身上,连旁边的庄稼汉都有些于心不忍,“柳先生,要不还是算了,看这些娃都没干过粗活,手脚嫩得跟豆腐似的,这样划得血都出来了!”
柳迟不为所动,“让他们干,想来现在正是农忙时候,你们肯定有不少活干,不必在这里守着,告知我家在何处,等米碾好便给你们送过去。”
“啊……好,那多谢柳先生了……”
“慢走。”
农人们都走了,田埂上只剩下柳迟一人,如一尊雕像立得端正。
金礼轩看着宋浅碧还在冒血的伤口,焦急道,“宋浅碧,你别割了!先把血止住再说!”
宋浅碧手里的动作不停,闷声道,“不必。”
金礼轩看不下去,一把将他的手扯过来,宋浅碧手里的稻子撒了一地,顿时恼道,“你抓我手作甚?!”
金礼轩看了宋浅碧一眼,一言不发地从外袍上撕下一块布条,然后缠在宋浅碧被划伤的手掌上,缠得仔细,打结干净利落。
“好了。”金礼轩说完,便扭头去做事了。
宋浅碧愣了一下,慢慢挪到他旁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
金礼轩手上的动作一顿,等再去看宋浅碧时,对方已经又拿起镰刀干事去了。
从早上日头还在东边开始,一直割到夕阳西下,总算将稻子都收割完毕,肚子里空空如也,喉咙已经似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