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树叶被踩踏的声音忽高忽低的响起，原哀举着灯笼，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站在凤绫面前，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
声音只响了一下，之后便是寒冷的风吹的人衣袍扇动。
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一双黑色的鞋首先步入光色范围内，接着，便是一身淡墨青衣。
她眉眼冷傲，身姿绰约，黑色眼眸处是一团橘色的光在闪烁，除了用一根青簪将头发高高盘成一团，再没有其他的装饰。
一眼望去，有着世家的贵气，又含带不同寻常女子的冷肃。
来人正是户部尚书独女，李丽华。
她扫了眼原哀后，直接看向他身后的凤绫。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虽然是带着询问的语气，但却有股隐隐压迫的气场。
李丽华并没有见过凤绫，只听说过，她今晚也没有去吟春阁，这下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看凤绫的眼神总有点不对劲。
凤绫眯眼笑了笑，如实将自己在这里等谷七的事说给李丽华听。
李丽华将信将疑，她偏头看了眼凤绫指的方向，什么声音也没有。
凤绫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担心，毕竟这么晚了，我那侍卫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我们主仆二人手无缚鸡之力，正打算找人帮忙，没想到姑娘就来了。”
说道这里，凤绫眼眸微亮，“我看姑娘持剑，又一身气度不凡，应该是会武功的，姑娘能帮帮我吗？”
李丽华并没有立即答应，转而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来时没走过，但听说吟春庄园的夜景也很美，侍从也说这里可以回去，便走这了。”
“你是谁？”
“风灵，现在在翰林院求学。”
“你是和其他人结伴来的吟春庄园还是和自家的侍从来的？”
“姑娘问的这些东西，好像对姑娘没什么帮助吧。”
见凤绫挑话，李丽华也没有再追问，转身朝着谷七消失的方向而去。
凤绫双手环臂，捏着自己的下巴摩擦，兴味十足的看着李丽华渐渐消失的背影。
原哀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装哑巴。
看凤绫这表情，他心里总有种要发生事的预感。
“把灯灭了，跟上。”
果然……
原哀冷静的将灯吹灭，跟上凤绫，这期间好几次他都差点跟丢。
明明人就在眼前，但凤绫穿的这一身黑披风，别说他了，你换做任何一个眼力好的试试，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找一团黑漆漆的人跟着，太难了。
原哀他难，凤绫也难。
她走着走着，忽然就被原哀踩了披风，走着走着，原哀就往前倒，差点摔在她身上。
“你怎么这么麻烦，走个路都不会吗？”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原哀：“……”
走着走着凤绫又饿了，她揉了揉肚子，停下来测过身道，“你会做吃的吗？”
差点又撞上的原哀赶紧停下，转头看着在自己身边的凤绫，斟酌着开口，“会一点点。”
凤绫突然就不想走了，她饿了。
“回去，叫胖厨子准备夜宵。”
原哀不敢多问，死死盯着面前那团移动的黑色，跟上凤绫。
最初他们走的那条小路，每过一段距离都会有灯光，但这里面，一点光也没有，周围又都是树木，很容易迷路。
然后凤绫的隐藏路痴冒了出来，他们在里面不知道转了多久，气的凤绫站在一颗树下叉腰打转。
“这谁做的啊，会不会搞啊，弄这么多树干嘛。”
原哀：感情走的那么笔直毫不迟疑都是假的。
“回去让人给吾全砍了。”
原哀：天下的树何其多，和他的经历是何其的相似，遇见了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
凤绫越看越不顺眼，直接踢了身边的树一脚，“破树！”
黑暗中，原哀仗着凤绫看不清，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出现淡淡的同情。
他望向那颗被凤绫一脚踹的不停打颤的树，小声的道了句无量寿福。
“你说什么？”
因为生气，加上树枝在晃动的沙沙声，凤绫没有听清楚原哀说的话。
原哀忍不住抖了下，有些心虚的看着地面，不敢看凤绫。
心里感叹，幸好他刚刚没有说坏话。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肩上忽然一重！
原哀脸色一僵，他扯了扯嘴角，有些颤动的开口，“主子，有什么事能出去再说吗？您要打奴才骂奴才，奴才都不会反抗的。”
前方是凤绫不耐烦的声音，“什么打你骂你，吾有那么闲吗？”
原哀！
怎么回事，九殿下的声音在前面，人也在前面，那……那他后面的是谁？！
“是你们。”
冰冰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哀隐隐觉得熟悉，他迅速的在脑海中翻找，终于和李丽华对上号了。
刹那间，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同时也感觉到贴在后背的冷硬之物……是剑吧。
李丽华确认是他们后，她也没收回剑，依旧用剑抵着原哀的后腰。
“你们怎么在这里？”
凤绫眼神一亮，“你是要出去吗？快带路。”
李丽华冷漠的看着凤绫，不说话。
一时间，三人都没在说话。
咕噜噜——
凤绫不爽的盯着这不争气的肚子，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发出这种声音，真是给她长脸呵。
【你也是个人才，狠起来连自己都嘲讽哈哈哈。】
[闭嘴]
‘凤绫’的声音出现在凤绫脑海，她脸色一沉，迅速将其屏蔽。
“主子这是饿了，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原哀说话的语气很忧虑，同时试探的往前走。
但是压在他肩上的手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心里想了无数的自救方法，原哀转过头。
“小姐，你还记得出去的路吗？我家主子胃不好，要赶紧进食，不然容易闹身子。”
凤绫难得的给了原哀一个满意的眼神，“他说的对，姑娘，我们就是因为你才在这里面迷了路，这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带我们出去就成。”
李丽华：“……”
原哀复杂的看着的凤绫漆黑的身影，不亏是九殿下，语出惊人。
同时他也感觉到压着自己的手用了力，身后的剑也往前挪了寸，顿时又改了对凤绫的看法。
这九殿下果然还是怀疑他的诚心吧，被他这么一说，李丽华要是手上的剑再往前几寸的话，他这么久就白苟了。
见李丽华一直不动，凤绫没耐心的催促，“我说姑娘，你到底走不走，你不走就告诉我怎么走，我饿了，没时间在这和你耗。”
凤绫说话的态度和原先在小道上跟李丽华说话的样子完全大变，释放本性。
原哀在心里默念，果然是本性难移，即使是善变，也装不了太久。
李丽华没有放松对凤绫的戒备，“你看得见我？”
凤绫揉了揉眼睛，“耳朵还没聋，眼睛也没瞎，但是我觉得姑娘你适合做个梦，现在，立刻，马上。”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似乎透着股要把他骨头捏碎的感觉，原哀忍不住抖了抖嘴唇。
大概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惨的人了，跟上了个黑心主子，碰上了个喜欢管闲事的李丽华，最后被夹在中间随时都有死翘翘的可能。
李丽华沉默了会儿道：“好，我带你们出去。”
说完，她就抓着原哀走在前面。
原哀虽然看着不矮，但也清瘦，跟个是纸片人似的落在李丽华手里轻飘飘的。
几人一路无言，李丽华走的也不慢，一点也不考虑凤绫能不能跟上。
倒是原哀最开始是被她推着走，后来直接变成了被拎着，脚尖点地。
衣领以为李丽华用力抓着所以往后拉，有点紧，到也不至于呼吸不了。
李丽华安静的听着，除了风声，落叶被踩踏声，便是他们几人的呼吸声。
她盯着前面的原哀，感受到他一直平缓的呼吸，内心的怀疑更加深重。
任谁在晚上突然被她挟持，除了最开始的震惊外，之后便迅速恢复如常，如果不是有着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绝对做不到。
尤其看这两人的样子，她手上抓的还是个奴仆，一个奴仆尚且这般沉稳……
李丽华心里想着，但实际上她走到的步子一点也没受影响。
在这种环境下，他们从感官上被弱化了对时间流逝的察觉。
直到看见前方越来越清晰的亮光，他们踏出黑暗，重新出现在这条陌生又熟悉的小道上。
李丽华的手一松开，原哀就立马若无其事的走到凤绫身边，担忧的关心。
凤绫揉了揉犯困的眼睛，“行了行了，走吧。”难受死了，饿着饿着突然就困了。
原哀将灯笼放在地上，另外取了个挂在栏杆上的灯笼，冲着李丽华点了点头，然后在前面带路。
凤绫却是连看都不看李丽华一言，出来后便完全当她不存在。
李丽华站在原地，看着主仆二人离去。
她面色冷淡，但心里的疑问却并没减少反而增多。
这人说是要去找自己的侍卫，她进去里面后没多久，就听到他们在后面说要回去，他们离开后，她确实在某处看到过疑似打斗的痕迹。
她再次见到他们，他也没因为关心那个侍卫而问她有没有找到什么，反而急着出去，且一点也不害怕她，出去后，更是一脸困顿的准备直接睡觉。
越想，李丽华眼神越古怪，正常人的反应都不会是这样吧。
她眼见凤绫他们连头都不回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便肃着脸转身转身，重新进去刚刚的那片黑暗中。
【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哦，吾忘了什么？]
【爷这么知道。】
凤绫嗤笑一声，这‘凤绫’怎么感觉变蠢了，该不会是她太久没把人放出来透气，所以憋傻了？
原哀听见，小声的问了句，“主子，怎么了？”
凤绫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回儿直接泪眼朦胧。
她摆摆手，“没事，你走快点。”
【靠，你敢笑你大爷！】
[蠢货别和吾说话。]怕是别有居心想拉低她的智商。
【哼，别怪爷没提醒你，你那个衷心的走狗还在外面生死未卜，你就不担心……】
闻言，凤绫勾了勾唇，黑暗中，她眼底的幽光倒映着前方的灯光明明灭灭，苍白的脸色带着病态的古怪笑容。
[他呀……你想知道吗？等着吧，好戏即将开始，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凤绫’忽然有些害怕，但也不过一瞬。
作为凤绫的产物，他比谁都清楚这个人变态起来不比他喜欢杀人这个癖好要差。
他后来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是被凤绫吓到了还是在想什么。
被‘凤绫’这么一打岔，凤绫也不困了，她望了望天空，四月的凤朝天空，阴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如暗幕般的天，却令凤绫的心情格外舒适。
她忍不住哼起了曲儿……
“有美人兮……骨肉分离~……有愚人兮……垂死挣扎……”
她哼的声音时高时低，细细柔柔，原哀只停到一点点，便觉背上一寒。
夜色下，黑披风墨发少年，似乎与这无边黑色融为一体。
不远处，李铭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有点害怕的靠近罗斯。
“罗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罗斯抓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李铭对上他的脸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能不能有点人的表情，吓死人了。”
“你能不能有点人的觉悟，别吓自己。”
罗斯同样回以无情一击。
李铭小心的看了四周一眼，做了个嘘的动作。
“你小声点，你真没听到吗？”
罗斯没说话，他沉默的听了会儿，确实没听到什么声音，便摇头否认。
李铭这下反倒没怕，而是抵着头开始思考。
“我根据得到的消息，了解到这些人失踪前都曾来到过这个地方，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没有走小道，而是走林子里，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错过了些什么，我总觉得刚刚那个声音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