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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密牢脱困

夜黑沉。

宇文渊已醒了。

他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牢门。他愕然,不觉抬手揉眼。

喀啷!

手上一阵金属声响,他低下头,脸色立时发寒。

他被锁住了!

手上脚上都有锁链,链子是精铁的,冰冷坚硬。瞬间,他的心也冷下去,比铁索还冷。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不消说,卫军已提出条件,而郢主则应允无疑。

他恨恨一摔手。

喀啷!

铁索撞击地面,动静刺耳。

“来人——来人——”他大声叫。

没任何回应。

周围死寂,只有他的声音回荡,回荡几次后,渐轻渐无。在这个黑暗的地方,似乎只他一人。

宇文渊的心更冷了。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脚上的铁索虽紧,但还可行走。他小心挪动脚步,打量这四周。

周围很暗。

没有一个窗口,更没有门。只有一条甬道,很长很窄,通往不知处的黑暗。

对面的墙壁上,一灯如豆。

昏黄的光很微弱,明灭不定,像小鬼在眨眼。

这是地牢么?

当初他在卫国,也有一处地牢,隐秘在一条地道中,偶尔用来关人。想不到,今天轮到他被关,而且远在郢国。

他更恨了。

该死的姜杞!

如不是姓姜的自大,不听他劝告,哪会落到今日?

该死的郢主!

为了一个无能的次子,竟甘听佚王摆布,真是个蠢材!

还有那些大臣,难道都是傻的?!看不出佚王不可信,不懂明辨形势么!

该死!

都该死!

总之,郢人统统该死!

等他逃出去后,一定借兵伐郢!让这些混蛋们知道,出卖他的后果!

他恨极了,伸手猛晃牢门。

精铁的门条粗如儿臂,入手冰冷。莫说晃动了,连颤都不颤一下。

他发狠地晃,手上铁索牵动,不停撞击门条。

喀啷!喀啷!

在昏黑中,这动静越觉刺耳,一声又一声,像撞在他的心上。

扑通!

他颓然坐倒,呆望墙上残灯。

灯火渐暗,周围更黑了,绝望的黑。他出不去了,仅靠他的力量,想出去是做梦。

可他不靠自己,还能靠谁?

卫人是他的敌人,郢人是他的敌人。梁人虽不是敌人,却也不是友人。

梁国派来的侍卫,名为保护他,实为监视他。

他已四面楚歌,再没一人能信任。

他满腔抱负,却处处不逢时!处处遇小人!处处被陷害!难道真是天亡他?他不甘心,绝不甘心!

四周越来越黑。

火苗一晃,灯灭了。最后一点光也消失,黑暗铺天盖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宇文渊闭上眼,有些绝望。

这时,他听见脚步声。

脚步越来越近,隐约有光照入。是要送走他么?送他去见卫军,送他去……死。

他又恨又怒,不由浑身发颤。

火光更近,照出他的影子。

“子溟,是你么?”有个声音问。这个声音太熟,熟到令他厌恶。可现在,这个声音忽然出现,他竟觉如闻天籁。

“阿康?!”他立刻站起,从牢门向外看。

果然是元康。

“子溟!”

元康大喜,一下扑过来,扒着门急问:“子溟,你没事吧?没受伤吧?没受苦吧?没挨饿吧?没……”

“你怎么来的?”宇文渊打断她。

“他带我来的。”元康一指。

在她的身后,站着陈大人。顿时,宇文渊沉下脸,冷冷道:“你与郢人一路?”

他冷冷看她,脸色不善,语气不善。

元康吓一跳,猛摇头:“不,当然不!我是来救你的!”

宇文渊没做声。

“是真的!他们抓了你之后,还想困住我。是我制住那些人,用剑逼着姓陈的,才来这里找到你!子溟,是真的!”元康看着他,急得想哭。

子溟不信她!

此情此景,子溟竟还不信她?

一瞬间,她心里堵得难受,好像快死了。

短暂的安静。

“阿康,我当然相信你。”宇文渊忽然笑了,轻声说,“我刚才逗你的,你别生气。”

“不会,不会,我不生气。”元康急忙说。

子溟吓死她了,还好,原来是玩笑。一个玩笑而已,她才不生气。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生子溟的气。

她吸吸鼻子,也笑了。可这一笑,泪竟流下来。

宇文渊暗哂。

这个呆瓜公主,看她那副傻样儿,料也不会骗他。不过,幸好有这个傻子,否则他的处境堪虞。

没想到,在生死攸关处,他唯一的希望,竟会是这个呆瓜。

元康捏起袖子,抹了把脸。

真是的!

流什么泪啊,丑死了!还让子溟看到。她赶紧回身,一指陈大人:“喂,快去开门!”

牢门打开了,铁索也打开。

宇文渊走出来,扫一眼陈大人,淡淡说:“阿康,杀了他。”

“啊?”

元康一怔,嗫嗫道:“可是,如果没有他带路,我也找不到这里。”

“没有他,我也不会在此。”

元康挠挠头,看看宇文渊,又看看陈大人,一时有些纠结。要杀了这人么?可这人似乎不太坏……

陈大人心惊肉跳。

他本以为,自己身为郢臣,对方不致于乱来。没想到,洛王这么狠。看来他要费一番口舌,才能保住性命了。

“阿康?”

“……嗯。”元康终于点头,举起了剑。

“且慢!我有话说!”陈大人急开口,问,“洛王殿下,你可想平安离开郢国?”

宇文渊笑了。

“陈大人,你说这话没用。”他一哂,冷冷道,“人在情急之下,为了保命,往往胡说八道,这我见得多了。陈大人,你不必白费力。”

“殿下,正因我想保命,所以,更加不会胡说。”陈大人看着他,很认真,“此番困住殿下,实为形势所迫,并非郢国本心。郢国君臣对殿下,本无恶意。但是,殿下如杀了我,无异自取敌对,处境又大不同了。”

“有多大不同?”

宇文渊不由冷笑,恨恨说:“郢主为换姜杞,必然要交出我。莫非陈大人想说,只要放了你,郢主就会放我,宁可不要姜杞?”

“殿下如不杀我,我会说服圣上,用另一种办法与卫人会盟。”

“就凭你?”

“不止我,还有王丞相。”

“王丞相会帮你?”

“他不得不帮。因为,此事由他主导,一旦出了岔子,他也无法交代。”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也不信佚王,不想让郢国受损。”

陈大人顿了顿,慢慢说:“洛王殿下,你杀我只为泄恨,对于扭转当下形势,其实有害无益。如果不杀我,却可以多一条活路,多一分生机。在杀与不杀之间,我相信,殿下自有权衡。”

宇文渊一时沉吟。

这倒是实话。

杀了姓陈的,的确只为泄恨,没有任何意义。何况,一旦杀了郢臣,郢主震怒之下,必会大肆搜捕,他要逃离郢国,只怕就更难了。

“子溟,怎么办?”元康问。

“我们走。”宇文渊说完,转向陈大人,“大人能言善辩。希望大人这个长才,在对郢主交代之时,也能派上用场。”

说着,他看一眼元康,意有所指:“陈大人,郢主不论多疼二皇子,想必也不愿为此一事,而与梁国成仇吧?”

“当然。”

“那先委屈大人了。”

“不敢。”陈大人苦笑。接着,后脑上一疼,他昏过去。

元康收回手,有点歉疚。

这个人似乎不太坏,不仅带她过来,还帮子溟说话,她下手会不会重了?

“别发呆了,快走。”一旁,子溟在催。

她挠挠头,小声说:“可是,刘启他们……还在崇光馆。”

“什么?”宇文渊一愣,问,“他们没与你一起?”

“没,他们被人下药,迷倒了。”

真是些废物!非但不能救他,还要他去救人?!

宇文渊心中冷哼。

他一把拉起元康,往外就走:“无妨,郢人要的是我,不会为难他们。只消我们平安回梁,郢人留他们无用,自会放回去的。”

他的话,元康并没听进去。

此时此刻,元康的全部注意,都集中在右手。

她的右手,正握在子溟手中。子溟牵她的手呢!真是……怪难为情的。

她红了脸,心砰砰乱跳。

子溟的手真大,像大哥二哥。不,又太不像。大哥二哥的手,又粗又硬,都是练功的茧子,像风沙砥砺的岩石。

子溟的手不粗,光滑又软,还暖暖的,就像春天的风。

她不觉傻笑。

“你笑什么?”宇文渊回头,看她一眼。

“没,没什么。”她赶紧说,加快几步,抢到前面,“还是我在前,先探探路。刚才进来时,外面有几个侍卫,都被我点倒了,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子溟,你先别出去。让我去看一下,待外面安全了,再回来接你。”

“也好。”

她笑笑,抽回了手,往外跑。

“阿康!”

她停步回头。

“多加小心。”

“嗯!子溟你放心!”她开心地笑,很自豪,“我都说过了,我很厉害的!”

她说完一晃身,掠出了甬道,就像一缕青烟,消失于黑暗。

甬道中,只有宇文渊独立。

残灯在他手上,忽明忽暗,他的脸在明暗中隐现,神色阴沉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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