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慢哭呀,慢等呀
唐少爷哭嘁嘁的,没回话,倒是倚在唐少爷身旁的少奶奶嘤嘤哭声突然变大,边哭边吼:
“那女人跟汉子跑路死了,如今又来祸害我们了!现在外头又传了什么风言风语呀!定是那女鬼惹得呀!”
她哭喊着,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胸口,同时还拿着手帕不断拭泪。
余玄清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对着唐家的人笑得礼貌却不带感情,她用着清脆洪亮的嗓音和威严强硬语气继续对他们说道:
“我问的是你们将少夫人扔下瘦狗崖的事是否属实,还望各位如实告知我们吧,请不要再拖拉用其它话堵塞。”
唐家人瞬间被余玄清的威严震慑得安静下来,各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余玄清的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你们就不答了,我们还怎么帮你们呀。”严颜岩双手叉腰,摇摇头叹息着说,“哎~想来我们还是在这唐府设好阵法,等那怪胎破肚而出再把他给杀了吧。”
唐少爷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喑哑道:“仙家……”
他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只是一个劲地抹泪,好像多哭些就能博同情不回答问题似的。
“属实……你们听到的,就是……事实……”靠在棺材旁的唐老夫人两眼无神地望着棺材里头唐老爷的尸体啜泣着继续说,“都是报应,我早说了,会有报应的……”
余玄清听到回答后,便与严颜岩对视了一眼,然后接着提问:“好,那第二件事就是我们想知道你们家可否与山茶花有什么特殊的关联?唐老爷当时肚子里破出山茶花来,而他的尸体也被埋在一堆山茶花堆里,这凡事皆有因果,想来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缘故,还望你们如实告知。”
府里再次安静下来,没人回话。
余玄清无奈地继续催促道:“还望你们……”
“啍——!”
余玄清的劝话还没说完整,唐老夫人就用帕子擤着鼻涕,发出很大的一声“哼”
她略有些尴尬地看着对方,见那人正用手抹着泪而后继续缓缓回答余玄清的话,道:
“那山茶花……是朝夕最爱的花。她在时还爱在院子里种这些花,她死后,那些山茶花树便跟着清理了,想来是她用这种花告诉我们,是她来报仇了……”
余玄清听到回答后再次与严颜岩对视一眼,又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我们从外头听闻少夫人原是青楼女子,又与其义兄暧昧,还请你们能跟我们说道说道,你们这显赫人家,怎么会让有桃色谣言的青楼女子进门呢?”
余玄清问到第三个问题,唐老夫人便望向自己那呜咽了许久的儿子。
唐少爷知道这个问题必须由他来讲后便吸着鼻涕,咳出一口痰来吐在他手中已经湿透的手帕上,悠悠说起往事来。
……
周村下路山茶花园旁原来有户人家姓岳,在当地虽说不是大富贵,但也是书香世家、衣食无忧。
家主岳盈与其妻子沐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岳林檎,当年年仅十四,女儿名叫岳木楠,年仅十岁。岳老爷与夫人都是性情温和、恬淡之人,与这村中百姓都十分交好,只是不料一日夜晚,岳老爷竟在家旁的山茶花园里自刎而亡,夫人又一把火将宅府烧了个干净,自己与年幼的女儿死在了火海中,唯有儿子被老家仆救出,但这孩子也因此事一时惊吓过度疯癫了起来。
岳家仆人们都是受过岳家大恩惠的,救火救物救人,岳家独留一孤儿时,他们都将从岳府抢救回来的家产珠宝悉数交还给那疯癫的独子,几位仆人和一老管家在原宅府地用这些银两重建了屋子,老管家最后还留了下来对那孩子悉心照顾,无怨无悔。
一日,不知从哪来了个道士,拿了个柳条轻轻往那癫儿头上一打,竟让其恢复了明智,知书识礼,慢慢地长成了一副温润模样。
老管家年老体衰,岳林檎更是为他养老送终,多年后这孩子就在村子里头当起了教书先生,名声甚好,求亲的都踏破了门槛。
就当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时,那岳林檎尽然要将家产悉数用去赎了一位青楼女子来,任由原先的家仆和近门的邻里如何劝阻都无用。
岳林檎将那女子接回家便给她取名为岳朝夕,与其以兄妹相称。
男十八,琢玉郎,女十六,点酥娘。
自从这俩人住一块后外头的污言秽语不断疯传,实在难入耳,可是那些话来回说多了,当事人不在乎不搭理,传话的人倒也腻了没趣,渐渐,大伙也都消停了,该干嘛干嘛了。
岳朝夕生的容貌不俗,浑然天成自带着媚态,分外动人。一日端午佳节,妙人上街游玩与唐府少爷看对了眼,没过多久唐少爷便是三媒六娉地跑去岳家提亲。他也不管当初外头说的这女子多么的不堪,也不管家人是多么的反对,郎情妾意,此生只托付于彼此。很快,岳朝夕就嫁入了唐府成了少夫人。
“这就是我能知道的事了。”唐少爷对余玄清说。
余玄清点头说了句好,然后继续问道:“敢问唐少爷,这少夫人的兄长可有在少夫人死后来府上闹过,你们又待他如何?”
唐少爷不说话,他哭着看向唐老夫人,那老夫人抹着泪替自己儿子回话道:
“他确实有来闹过,但我们都是以朝夕跟人……说来也是他吃亏,我们只是关门不理,但官府的人见他老是来闹扰得周围的人家不得安生,就将他拖回衙门打了一顿,至此也就没再来了…”
唐老夫人话刚说完,唐少爷便突然娇嗔地“哎呦”叫唤了一声,他捂住自己肚子上的符咒,对余玄清他们喊道:
“仙家问得够多了,问完了吗?现在可以动手帮我把这东西去了吗?”
余玄清没搭理他,而是转身径直走到林慕义身侧,换严颜岩上前去说话。
严颜岩对他们开口道:“对你们是问的差不多了,但我们还要问问其他人。你们知道胡方士在哪吗?我们还要去找她,问问她是怎么想的一个法子让催生变成了催魂。”
唐少爷立马回答道:“她就住在林子巷口,家门口摆着一盆茶花,很好认的。只不过各位要是想去找她怕是不能了,她害了我家一条命,我派家仆找她偿命时发现她早就人去楼空了。仙家何苦问那么多,直接帮我解决了这鬼胎吧,是银两还不够多吗?”
唐少爷不停地摇头,哭骂道自己受了奸人的骗,一旁倚靠着的娇妻哭泣的声音也伴随着唐少爷的骂人声越来越大起来。
严颜岩在这聋耳声中无奈地大声说道:“跟钱无关,这胡方士给你们施了法,鬼胎两周后就要出来了,当下我们得让她解开那法术,才能以自己的符法帮唐少爷你除了这妖物的同时又不害了你的身,当下你们找不着人,哭破了天也没用呀。”
唐少爷抽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连忙叫唤道:“她早就跑没影了,你们要是找不到那胡方士可怎么办,解不了她的法,是要我乖乖等死吗?”
他捂住肚上的符咒情绪激动地晃动着身子,接着喊道:“你们不是说保证能保住我的性命的吗?怎么现在收了我家银子还要找那该死的胡方士?她早就跑了,你们就不能自行解开这咒法除了这孽障吗!”
“少爷也知道这是孽障?”严颜岩看着唐少爷冷冷地说,“凡是皆有因果,我们得查明岳姑娘的冤屈并让她放下执念才可完全根除你这肚子的鬼胎,少爷是当这事是拉屎一般简单吗?跟何况拉屎还会遇到堵塞呢……不根除鬼胎岳姑娘便是阴魂不散,还会回来夺取你的性命。”
“那女人的事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们是错手……害了她。当初我给了她足够的银两让她同意和离,是她不依才惹得我急了,我们也给她烧了纸钱以表哀思,还不够吗?是她无生养,我家三代单传的血脉难道还要毁在她身上吗?这不是欺负我们老实人家吗?”
唐少爷追问着余玄清他们,执意现在就要除掉鬼胎,正在哭泣的美娇娘也跟着撒起泼来:
“孽缘呀!我就说你不要动气,好生待她无须休妻,我只当个妾也行,现在惹出这些祸来,我又该如何是好呀……”
林慕义全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余玄清他们行事的果断,也看着唐府人的慌乱,他就是个看客罢了,要是唐府的人能给他杯茶,他能看得更加津津有味。
严颜岩只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唐家人都是一味地哭闹,他不像余玄清那样有耐心,说过的话是不会再说第二次了,他趁着那家人哭得不能自已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对他们说道:
“我们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便随你们,你们虽叫我们仙家,但我们终归不是仙,袖子挥挥就能给你们了事,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好生歇息吧,免得哭坏了身子,肚子里的邪物乘虚要了你们的命,这事说急也急不来,说不急,两周眨眼就过,到时候又大祸临头,唐少爷要记得千万不要把我给你的符咒摘喽,不然你就要一命呜呼了,你们府上的大肚男子就要一并在那个时候产婴嗝屁。”
完话,严颜岩便与余玄清对视点了点头后走到林慕义身边,牵起他的胳膊就向唐府的人示意要离开了。
三人行了礼,也不用唐府的人驾车送他们回去,因为唐府的人现在正哭着呢,什么也不理了,严颜岩也不想理他们,拉着余家姐弟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相对于余玄清他们的身负重担,林慕义是无责一身轻,他跟在余玄清和严颜岩的身后,低着头看着他们的脚步边蹦哒边走,他无聊地问他们话道:
“我们要去哪里找那个胡方士呀?”
严颜岩放慢脚步,走到林慕义身旁笑笑道:“不用我们找,她自己会来找我们的。”
林慕义抬起头来,冲着严颜岩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
严颜岩只是笑,什么也不说,走在林慕义前面的余玄清也爽朗地笑了起来,更是把林慕义搞糊涂了,他本来没有的好奇心都被两人的笑声勾出来了,他对着两人问道:
“你们笑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呀?”
俩人笑而不语,只顾走路,林慕义看着四周昏暗冷清的街道,顿时汗毛竖起,他看着那两人,竟怀疑他们被鬼上身了,不然不会只笑不理他,于是他对身旁的两人喊道:
“你们不是跟唐家的人说要去找那个胡方士吗?怎么现在又说不用找,而且你们为什么说她能来找我们?你们为什么只笑而不应我的话,你们撞邪了吗?”
严颜岩手搭着林慕义的肩膀,冲他“嘘”了一声:“别那么大声嘛。”
他“噗嗤”笑了一声,然后对林慕义接着道:“瞧你,一没告诉你什么你便怀疑我们中邪了,真是的……那胡方士呀到底是个方士,驱邪除祟,修得是正道,可她如今把一条人命直接弄没了,唐家的人要找她算账她哪敢出来呀,你说她还能找谁来解决她惹下的篓子?”
“啥呀?”林慕义疑惑道,“干嘛要找人解决,她不能直接跑路不解决了吗?你说的东西我没懂。”
严颜岩听林慕义那么说,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但随即又自己捂了捂自己的嘴,低声对林慕义继续道:
“我忘了你是不懂的了,在我们这些修正道的人里,方士一类最是死脑筋,你没听师姐说那人当时抓住师姐就是问‘你是世茗的人?怎么会这样,他说会好的,怎么会这样?’她说的糊里糊涂,自己惹得祸倒问起师姐来了,‘为什么会那样?他说会好的?’他是谁?也亏得他们死脑筋,看见师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虽然说的话奇怪,但话里的讯息够了,我们倒也省心。”
林慕义听着严颜岩东拼西凑、没头没尾的一番话更觉得糊涂……
严颜岩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小溪知道我为什么让顾襄留在客栈里吗?”
林慕义回答道:“不是为了看着甜甜蛋蛋还有看着你的钱吗?”
“他也好,我也好,谁看着都是可以的,更何况你的甜甜一直在睡觉,没什么大碍,也谈不上要人看着。”
林慕义接着问:“那是为什么?”
严颜岩依旧打着哑迷,憋笑道:“你再想想我刚刚说的,胡方士会自己来找我们,你说她会去哪找我们?会先遇到谁?”
“额……她去找……”林慕义看着严颜岩,睁大着眼睛说,“她去客栈找顾襄了?”
“对喽~”严颜岩揉了揉林慕义的脑袋,以示奖励。
林慕义看着严颜岩和余玄清,低声惊叹道:“那你们是一开始就预料到胡方士回去客栈找我们,所以就让顾襄留在那了?”:
余玄清听林慕义那么问,便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
“前一句是的,后一句是颜岩想逗顾襄故意的。”
“故意?”林慕义看向严颜岩,见对方“嘻嘻”偷摸笑着,脸上的神情比他起初端一大盘银子的时候还乐呵。
余玄清对林慕义解释道:“颜岩看过唐少爷的肚子了,那里头的并不是鬼胎,而是个肉瘤,跟今天袭击你的那个长满牙齿的血瘤类似,它是不是岳姑娘的鬼魂故意引起的我们还无法确定,但是终归也是个怪物。胡方士画在唐少爷肚子上的法咒是用在邪祟女子难产催生的,不能用在人身上,更何况还是男人……”
“这世上从未有人类男子生子的道理,你说那孩子要从哪出来?从那五谷轮回之洞吗?”严颜岩笑着接过余玄清的话,对林慕义道,“顾襄是最懂这些医法,也最看不惯那些胡乱用医术或是用类似的法咒行事的人,他又经常冷着个脸,如今胡方士来找我们,客栈又只有顾襄,这还没入冬就是一阵寒意,两人必是大眼瞪小眼,也算是给那胡方士一个小小的教训,同时也戏弄下顾襄,嘿嘿……”
林慕义已经被他们说的话绕糊涂了,他思虑道:“那唐少爷的肚子要怎么办呀,还有岳姑娘……和那些大肚的男人,既然说不是鬼胎了……”
余玄清继续给林慕义解疑道:“如果是岳姑娘的鬼魂惹得他们如此,那我们就要去岳姑娘被抛尸的地方招魂,让她出来说话,再让其往生,以此解决这些事情,如果不是,那我们能做的就是给这些大肚的男子剖腹取‘子’了,给唐少爷取瘤了。”
“啊?你们还会这个?”林慕义一时震惊地看着余玄清,想着这里的医学技术那么厉害?余玄清和顾襄还是隐藏的妇科圣手?
严颜岩拍着林慕义的肩膀,忍笑道:“什么呀,我们哪成呢,这剖腹取‘子’还得由顾襄来,据我所知,全天下也就他和教他医术的师傅有这本事了。师姐说我们的意思是顾襄动手取‘子’,我们动手鼓掌,给他加油罢了~”
“这样……”林慕义再次问道,“那那个欺辱过岳姑娘的小倌呢?他在哪?他的肚子怎么办?还有……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快点回去见那个胡方士吗?毕竟要找她知道些情况。”
“你记性真好,”严颜岩歪了歪嘴角,无所谓地说道,“那个人去哪无所谓了,运气好他撞上我们我们给他解决,运气不好那他也只能生不出孩子活活憋死,毕竟他罪有应得……至于回去的事,大可不用那么快,我们可以慢慢走,就当散步。”严颜岩挽上林慕义的胳膊,与余玄清对视一笑后接着对他说道,“我们慢点过去。凡是跟顾襄待在一起的人,见到我们就像见到活佛一样,到时候问起话来也轻松,我们慢点过去。”
林慕义听严颜岩那么说,便转头看余玄清想知道她是什么态度,只见对方泰然自若,并不反对严颜岩说的话和提议……
他见连余玄清这样要成仙的人都不急这些救人的事,他这努力活成人样的人也不必要急什么了,于是便放慢脚步,用着他这个身体的好视力欣赏着异世界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