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鸡同鸭讲
“甜甜?”
甜酉禾松开抓住对方的手,将人扶好面对着面。
“这是哪?”林慕义冷静下来问道。
“巷子。”甜酉禾说。
“开灯喽!看花灯喽!”两个小孩边喊边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小心。”
甜酉禾将林慕义拉往一旁躲闪过去。
林慕义背靠着墙,面靠着甜甜的胸膛,整个人被护得严实。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慢点!等会摔喽别哭啊!慢点!”一个中年妇女也从暗处出现,追着两个小孩从光亮的巷口出去。
甜酉禾喘了口气,他看着身下人,忙问:“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我来的太晚了,你没事吧,阿?”
林慕义摇摇头:“太暗了。”
他又瞅着甜甜的两只猫眼亮晶晶的,吓人。
甜酉禾移开身体,巷口的光亮照了些进来。
林慕义担忧地说:“好多人呀,这可怎么出去。”
“我带你出去。”甜酉禾说。
“你?”林慕义不信道,“你可以变成猫钻来钻去,我可不行,我一出去就别人拌倒变成狗。”
甜酉禾不解道:“变成狗?”
林慕义解释着:“狗吃屎,摔个狗吃屎可不就变成狗了。”
“不会。”
甜酉禾靠近林慕义,将他整个人抱起来,猝不及防。
“哎!你做什么?”
林慕义自然而然的就将手搭上对方的肩膀,但还是会晃着腿反抗道:“你干嘛又这样,快放我下来,等会给人看见!”
“溪儿别嚷嚷,没人会看见我们的。”甜酉禾说。
“都没人了我为什么不能嚷嚷?更何况刚刚还有人来吗?你要怎么带我出去?别被人踩死。”
“我带你去亮堂的好地方,很快的,溪儿你别动,我怕我气血混乱。”
“哈?什么?你要干嘛?”林慕义果真停了脚,但却动起手来。
他一只手攀着对方的脖子,一只手拽着人的衣口:“你要带我去哪?不会又想着带我走吧?”
“我会带你走,但不是现在。”
“那你带我去哪?你要抱着我从这飞出去?”
“那样太引人注目了,如果溪儿想的话,我不是不可以这样做。”
林慕义连忙道:“我倒不怕引人注意,我是怕出事,咱们被踩死,外面人多得很,我失算了,我们怎么出得去?”
“瞬移。”甜酉禾回道。
“啥?”
“溪儿把眼睛闭上。”甜酉禾不由分说道。
“哈?为什么?”林慕义开口问。
只见甜酉禾抱着林慕义转了一圈,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狂风刮来眯着他的眼。
我去!
林慕义赶紧闭上眼将自己的脸往对方的胸口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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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是在心中骂着甜甜:你个死猫崽子,又这样……
风刮得没一会儿,甜酉禾便对林慕义道:“没事了,我们到了。”
林慕义睁开双眼,抱着他的甜甜竟轻轻左右晃着他。
“我不是小孩子。”林慕义无语道。
“那是自然。”甜酉禾笑着,他蹲下身来让林慕义脚着地,将整个人放下。
“这是哪?”
林慕义看着眼前的景色,这是一大片草地,旁边有条河,河流的上端有座拱桥,桥上挤满了人,桥下挂满了灯,灯光与河水交相辉映,犹如红色弯月降临人间,举着桥梁,托着人。
“那里就是头了,开灯就是指那边的大花灯出场了,”甜酉禾指着右边那亮光最强的地方说道。
“你怎么想到带我到这?”林慕义问。
甜酉禾回答道:“这片草地有护栏围着,说是有水鬼,不让人下来这边的河,没人敢来。”
“好家伙,有水鬼你带我来?”林慕义睁大双眼,心里暗骂:你个小猫咪真是个大孝子,竟然害你爹。
“当然不是,”甜酉禾哈哈笑着,“我哪舍得,除了我,谁都别想近你的身。”
林慕义完全没在意甜酉禾的话,只是“哎呀”一声,然后说道:“可巧你能瞬移,我还想着你带我去那要飞好久,现在倒不用担心了。”
“去哪?”甜酉禾说,“是要回去找你姐吗?”
他又自问自答道:“不用找的,他们会顺着人流到开灯的地方,一时半会离不开那,我们不着急,等人少了些我带你回客栈,你再用灵宠联系他们也行,现在去找他们也是挤得慌,还得散。”
“不是哦。”林慕义说着话,甜酉禾则动动手来梳理着他那被人挤乱的头发。
他的一条发带纠缠着头发,两卷成了麻花,另一条发带的尾端则挂在莲花冠上。
他身上的配饰也是凌乱互相缠绕,穗子与穗子更是缠绵打结。
林慕义任由着甜甜老妈子似的操心,他接着道:“其实我想去找岳朝夕,我想拜拜,她,你能带我过去的吧。”
甜酉禾顿了顿,他轻笑了一声,继续弄着对方的头发又拍了拍对方起皱的衣裳,然后便到林慕义跟前去,想要蹲下身来为他弄好那些配饰。
“不不不……”
林慕义急忙后退,摆手拒绝:“这个不用你来。”
林慕义被对方半跪的姿势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姿势看着吓人,位置也不妥……
他依旧说道:“我知道我要是走失了你一定是第一个找上来的,原想着你会飞,飞个十几分钟就能到岳朝夕埋着的地方,现在我又知道你能瞬移了,太好了,不用人挤人,你带我去吧。”
甜酉禾站起身来,缓缓道:“去哪?你为什么要找岳朝夕?”
“我要去拜拜她。”林慕义说。
“拜?”甜酉禾勾了勾嘴角,“呵,所以溪儿你才跟你姐说要出来看花灯是吗?你不喜欢人特别多的场合的,可你为了趁机离开你姐他们的身边,去拜岳朝夕,所以你会去接触自己不喜欢的事物,你情愿费劲去拜一个要害你的人都不愿跟我走是吗?”
林慕义无奈道:“这两件事不是一个性质,不能混为一谈。”
“那我能问你一句吗?”甜酉禾眯了眯眼,“你到底为什么想去拜岳朝夕?”
“因为怜悯,”林慕义说着,又伸出手去,“我的东西你还拿着吧,那一大袋东西。”
甜酉禾立刻从手中变出那一大袋糖来,递到林慕义面前。
“溪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要费劲去拜她而不想着跟我走?”
林慕义将东西接过,翻着袋子,确认东西无误的同时,还从里头拿出两个铜板来。
这是顾襄留的吧,找钱留的?林慕义如是猜想。
他继续对甜酉禾说:“你知道岳姑娘葬在哪吧,我原想着离开周村之前让我姐带我去看看她,只是我那时心情不好,去了那种悲伤之地更加郁闷……”
甜酉禾挑了下眉,疑惑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说起这个?因为怜悯?所以你又想返回去了?溪儿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慕义打断对方道:“我问过我姐的,她说岳姑娘跟他哥葬在一片地了,好歹赤璋剑残刃是在人家身上找到的,她又死得那么惨……哎……我刚刚看见这些糖就想起她了……”
“你看见这些糖就想起她?”甜酉禾更加疑惑道,“这糖跟岳朝夕有什么关系?溪儿你躺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在记忆里看见了关于岳姑娘的事了?所以看见这糖倒想起她来了?”
林慕义摇摇头:“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能不能带我去?你别老问我其他的。”
“溪儿真不公平,”甜酉禾耷拉下嘴角,“你问我我就要答,我问你你便嫌我了……”
“没嫌,”林慕义颠了颠怀里的糖果,然后又原封不动地塞回甜甜怀里,让他收好,他踮了踮脚,伸手碰了碰甜甜头上戴的面具,又轻声道,“你带我去吧,到时候我会回答你的问题的,求求你了,好吗?”
“好。”甜酉禾看着林慕义的脸,回答地很干脆,抚摸着对方的脸颊,低声道,“你说的要回答我的问题,不能反悔。”
“自然。”林慕义说。
“好吧,我带你去,只是……”甜酉禾思虑道,“只是那个人现在的坟慕离这太远……溪儿别忘了,我们已经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了,已经离周村很远了。”
“你不是能瞬移吗?”林慕义问。
“可以是可以,只说是短距离可以,若要长距离……”
“长距离怎么了吗?”林慕义接着问。
甜酉禾说:“只怕长距离,你的身体受不了……溪儿你又忘了,我第一次拐走你带你飞的时候,你怕高,可飞得高才能飞得快,越高越快,我是天烛,我的身体与你凡人的不同,我可以一下子到很远的地方,但你不行,你的身体会被那种过快的速度碾压,你会吐血身亡,我带不了你。”
“你不要那么快不行吗?就正常的,带我过去,我闭着眼睛不看,那样我就不怕高了,这样子不行吗?”林慕义接着问。
甜酉禾回答道:“行又不行。”
“什么行又不行?”林慕义听着甜甜的这个回答,莫名想起个特别老土的冷笑话: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别整什么微信……
就在林慕义吐槽着的同时,甜酉禾又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得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不然就不行了。”
“留下点什么?你要留什么?”林慕义问。
“一个标记。”甜酉禾说。
林慕义听到标记二字,突然想到:“你不是留过吗?就我大腿根那,一个猫爪呢,还要再留一个吗?那要不要换条腿?”
甜酉禾笑笑道:“不是不是,两个印记作用不一样。”
“你把手给我。”他又说。
林慕义疑惑地看了看对方,然后伸着自己的手,自己前后看了看,没有给人。
“溪儿,把手给我吧。”甜酉禾说。
“额……哦……”林慕义点点头,犹犹豫豫不明所以将手递给对方。
甜酉禾的手细长而骨骼分明,十分好看,他抓着林慕义的手腕,低下头来便吻上林慕义的手心。
林慕义的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他呆愣住,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柔软与温润,甜酉禾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侵略,他的睫毛长而弯,扑闪着划着林慕义的指间。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太大了,虽然林慕义只把甜甜当自己的猫咪,可对方以一个帅哥的模样亲着他的手,他再直男也会脸红的好嘛……
甜酉禾又吻了一下林慕义的手背,浅尝即止,手指与其缠绵,而后依依不舍离去。
他趁着林慕义呆愣的空档,将人再次抱起,自己就将人的头往自己的胸口埋。
“乖,要闭眼了。”他说着,开始带人前往目的地。
岳家一家人都埋在了山茶花园里,周围乌漆嘛黑一片,很是诡异。
林慕义再次回到这时,多少有点发憷,可是他自己提议要回来的,身边又有甜甜陪着,倒也壮着胆子来到坟墓前。
这片园子不会有人来了,不吉利,只怕也没人回来这扫墓祭拜。
除了今晚来到这的林慕义……
甜酉禾牵着林慕义,同时提着一盏琉璃灯照明。
甜酉禾果真有大本事,不过林慕义愣了楞神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比他们坐马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屁股还不累。
林慕义看着岳朝夕的墓碑以及旁边岳林檎的墓碑,要比旁的三个小上许多,也孤寒许多。
他回想起余临溪与树儿相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少年的情谊最是纯粹,如若余临溪还活着,他如他现在一般知道了树儿后来的遭遇,一定会很伤心……
当初说要成仙的人现在连魂都没了,当初说要自由游走世间吃遍所有糖的人被困与墓碑下。
彼此期盼着对方长大后的美好生活。
一个永远也长不大,一个绝不会期盼生活……
林慕义暗自伤感,他的情绪来得特别快,快到他都觉得反常,觉得矫情……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恢复情绪,他抬头看着甜甜:“我的糖果,我要给他们。”
甜酉禾将那袋东西拿给林慕义,同时说道:“你很可怜他们……”
“我不知道怎么说……”林慕义说。
他蹲下身来,将宝塔糖拿了出来放在岳朝夕的墓前。
岳家人的墓上都有山茶花,林慕义拿出余玄清找回给他的那一枝山茶花放在岳朝夕那。
他又拿出糖衣花生,分放在岳家人的墓碑前祭拜。
最后,他拿出一个木雕来,余临溪的母亲留给余临溪的,放风筝的小孩木雕。
他也一同放在岳朝夕慕前。
他跪下身来但腰是直的。
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抱歉,余临溪来不了了,我替他来见你了,请安息吧,树儿姐…..
他睁开眼,看着墓碑,幽幽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这样跪着,虚拟的黄金能到鬼的手里吗?”
林慕义说话总是没有逻辑,几乎没什么人能明白他的意思,当然,他也不需要别人明白……
可甜甜却好像懂他的意思:“岳朝夕已经往生了,她不需要阴间的黄金,你不用怕她死后没吃没喝,受其他鬼欺负……她的来世会很好。”
“她的来世你知道?你会算命?还是在安慰我?”林慕义缓缓问道。
“都有。”甜甜说。
林慕义站起身来,将装糖果的袋子叠整齐来,叹了口气后对甜甜说:“其实我很好奇你真正的目的。”
“目的?”甜酉禾笑了笑,疑惑道,“不该是溪儿你回答我的问题吗?怎么你又多问我事了呢?”
“因为你目的不纯。”林慕义看向甜甜说。
“目的不纯?”甜酉禾捂了捂嘴,哈哈笑道,“怎么就目的不纯了?溪儿说话可真够跳跃的,我不明白了。”
林慕义继续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来拜岳朝夕,因为我怜悯她,我不是谁都怜悯,我认识她,所以我可怜她……”
也可怜余临溪……
林慕义皱眉道:“我在记忆里,看见了你......你是天烛,你的身份不纯……你原不长这样,你的样子不纯……你说拿了名字就不问世,可你却跟着我,你的目的不纯……”
他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酉禾,是我给你的名字,甜,是我给你的姓,你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可又到底为什么,现在为什么又要跟着我呢?”
甜酉禾只是笑,眼底皆是温柔,他看着林慕义,不言语。
林慕义继续道:“若只是因为我给了你名字,你要报恩,那你为我做的事有点太多……还有,你好像知道我好多事情,知道我姐的事,你跟我说刑姨他们要对我做的事,说实在的,我不知道真假,甚至说,哪怕知道了,我也不想改变了……”
“你跟他们,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熟悉的陌生人…….能不能活命我不知道,也无所谓了,但就目前来说,我没死,这就行了……”
“没死就行?”甜酉禾突然激动道,“那你的人生呢?没死的人生有很多种,有瘸腿的有耳聋的,有要饭的有卖艺的,这确实没死,但这样的活着,你无所谓吗?”
林慕义张了张嘴,没回话,甜酉禾则继续道:“溪儿,你是不是太看轻自己的命了?很多时候,你真的是无所谓自己的那种,你会怕,可怕完过后就无所谓了,这是你人的本能吗?临死前的后悔,平日里的无畏……”
“你说我目的不纯,我承认,”甜酉禾摊摊手道,“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任何人,哪怕父母亲,他们的爱都不是绝对纯粹。”
林慕义摇摇头,他将袋子收到“玲珑佩”里。
他抬头看着月亮,同一个天空,同一个大地,不同的方位,不同的地域…….
“我们还要去狂森,等出来了,就可以过中秋了……”他说。
“溪儿,你在岔开话题吗?”甜酉禾表情严肃道。
“我想回去了,”林慕义只说,“回到你带我去的那个有水鬼的桥那,那里的月亮好像看起来更亮一点。”
“溪儿……”甜酉禾皱着眉头,不行动,只看着林慕义。
林慕义这时望向他,又说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以怎样的身份留在我身边?我的宠物?可你是人的模样,我的家人?可你又是天烛,我们都不是一个姓……”
“当然……”林慕义摇摇头,眼神暗了暗,“同一个姓,也不一定是家人……”
“你为什么要问我的身份?是不信我吗?”甜酉禾说,“你刚醒的时候震惊地看着我,是因为你在记忆认出我来了,我是天烛,你怕了,所以你叫我出去,不想碰我,也不想理我,可没多久,你又愿意理我一理了,只是现在,你又不信我了……”
“我无论说什么,你都是半信半疑,但我接下来说的,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甜酉禾捂住自己的胸口,真挚地望着林慕义,“你问我为什么问世,又为什么跟着你,以何种身份留在你身边,那好,我告诉你,我的心在你那,你说,我是想以何种身份留在你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