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许州
她蘧然想到沈素洁昨日的神情,颤声道“他想要杀太子。”
沈玉荷拽住她的手腕,笑意淡了些,却又带着些诱哄之态,“阿兄若是成事,姊姊将来便是诰命。”
卫亦舒拉开她的手,不敢置信看着她,“若是不成,他该怎么办?”
“姊姊恨透了我阿兄,怎么这会儿反倒担心起来?”
那怎么能一样,那怎么能一样!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要建功立业,就得踩着尸骨往上爬,太子不死,便是我沈裴无葬身之地,姊姊与其担心天下大乱,不如担心卫家能不能活下来的好。”
卫亦舒想到卫斯渺,只觉得喘不过气。
“三娘,大郎带人朝这边来了!”
沈玉荷寒了脸色,当即喝声道“来人,即刻准备接应大郎!”
说罢便先转身上马,临走前,扫了卫亦舒一眼,“安升景许志越,护送我嫂嫂先行。”
卫亦舒心中乱糟糟的, 脑中只想到了一处。
沈素洁一定失败了。
安升景牵了马,将她扶上马,“小人失礼了。”
说着就同许志越一左一右护着她的马往南去。
一路驰行,直到一处山村时,正要停下,忽见两个驾着驴车的庄稼人迎面过来。
安升景想也不想,直接搭弓射箭,将两人钉死在地上。
行经之处,凡有目击者,皆被当场射杀,卫亦舒裹挟在人群中,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至天黑渡过月河,直奔许州,城门大开,安升景才舒了口气,然后扶着卫亦舒下马。
“如今已然安全,娘子放心。”
她咬住牙关,看向旁边几个面色有些慎重的幕僚,忽然道“太子有近卫部队,千余之众能抵一时,若是调动了大内禁军,他们撑不了多久。”
“娘子放心,大郎早已料定此事,另有安排。”
比起安升景的尽职尽责,许志越无疑是不够有耐心同她说这些的。
很快,许州的长史便过来迎他们,见到卫亦舒,便先行问安,“娘子请入城歇息。”
卫亦舒转头看向城外,还是无言跟着他们离开。
直到入了长史府,安升景才道“娘子不必担心大郎,此事都在掌握之中。”
说罢便行礼告辞,与众人去了外院商议去了。
卫亦舒被迫留在这个院子里,坐立难安许久,才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她下意识往外面去,才到门口,沈素洁便进来了。
“阿姊。”
他脸上尚有血痕,脖间白色的中衣领被血染透了,胸甲胄上仍滴着血。
见了她,笑意更甚,随手把剑丢给一旁的人,然后一把抱起她往屋内去。
“你疯了不成!”
甲胄硌着生疼,血腥味更是硬生生往她鼻子里钻,恶心得让她想吐。
沈素洁的心情像是极好,将她放在榻上,然后单膝跪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着,捧住她的脸笑道“阿姊,你果真是我的天命。”
卫亦舒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的表情,“你真的杀了太子?”
沈素洁笑了笑,而后将她的衣袖拿起来擦脸,“阿姊心中有我,所以才挂心我是不是?”
卫亦舒本想否定,话到嘴边变成了“我恨你,但是我不想为你殉葬。”
“那我就当阿姊心中有我。”
他来得匆匆去得匆匆,卫亦舒也在长史府上彻底住了下来。
卫亦舒无心看书,便喊了婢女来,“拿些甜汤,我去前院见大郎。”
长史府的婢女知她的身份,随身伺候久了,也察觉出二人关系的微妙,口里应了,却叫了人去外院通传了沈素洁。
彼时他正与一众幕僚商议事宜,听了她的话,虽没有立刻应允,还是让他们各自散了。
卫亦舒过来时,他正在书案前回信。
墨色劲装下,他整个人如同暴露出真正的面目来。
阴戾恣意,冷然雍容。
见了她的刹那,又换上了一片柔和的笑颜。
“阿姊怎么过来了。”
卫亦舒看了眼屋子,将甜汤呈到他面前,“我想换个院子。”
沈素洁端了甜汤轻轻搅着,也不说好还是不好。
她心中忐忑,连笑意都有些勉强,就想再随意说些什么糊弄过去的时候,他握了她的手往怀里带“倘若阿姊肯亲亲我,我叫他们在这里再种一片青梅林。”
卫亦舒舒了口气,“等回去了……”
他却已经喝了口甜汤,低头吻她,直到她面色被憋红了,他才罢休。
一面擦着她的嘴角一面笑话,“阿姊这么久了都学不会换气吗?”
“你继续忙吧。”
她欲起身,沈素洁却不准备放手,而是就着她的手拿了笔回信。
“公孙亓真的命着实大了些,阿姊,恐怕要累你在这里多住段时日。”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她实在不是个好演员,至少在他面前掩饰的还不够到位。
“阿姊想问我什么,我自然是会答的,不必亲自端汤过来。”
她正要敷衍过去,他又道“不过阿姊能过来看我,我还是很欢喜的。”
书信是给裴贵妃的,只说了太子中箭的情形和他退至许州的安排和打算。
她细细看着,试图借着这些话把他们这些年的筹谋导出来。
沈素洁只等她看完了,方才将书信装好,印章封蜡。
“这桩事,我们已经准备了十余年,昔日圣人贪图享乐,初时,他只命贵妃娘娘代为执笔,后来堕于声色,便索性交由贵妃娘娘处理,他只问上两句应付过去,天长日久,他连看都不想看,直接将东西送到贵妃的宫殿。”
“虓寒小国杀我节度使,他却连怎么处置都忘了,这样的人,也配做皇帝。”
卫亦舒默默听着,没有说话。
“倘若他有半分天子的贤明,我等何妨做个贤臣,偏偏他亲佞臣,疏远谏言的中宫,嫉妒提防东宫,为了女色耗费兵力,阿姊,这样的人,凭什么他做得皇帝,我们却不能反?”
卫亦舒轻叹,“他确实不配当皇帝,可东宫太子不是素有仁爱之名吗?”
京安不盛行蹴鞠,不就是公孙卞真的功劳。
可她这样说着,心里却起了疑心。
倘若皇帝真的这么没用,那么江全袁家卢家不可能这么忠心才是。
沈素洁握着她的手把玩着,随口道“既然天子不成样子,为何我们不能选个能当天子的人。”
既然这个不中用的皇帝已经拿了裴贵妃和公孙芳和当趁手的工具,凭什么不能名正言顺的当这个天子。
“胡罗姬,清箫台,蹴鞠,娈童却都是你们的计。”
沈素洁赞赏的看着她,“贵妃娘娘实在没空哄着他玩儿,总得想些新鲜玩意儿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