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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皇子中毒

第九十二章 皇子中毒

春暖花开,转眼已到了初春时节。李芊芊怀的孩子已到了月份,只是左右都不见动静,卫云兮听得宫人来报,沉吟片刻便去请林太医。林太医诊断之后,皱眉道:“月份太大,可能要催产才行。再拖延恐怕对母子皆不利。”

卫云兮将此事奏报给了慕容修,慕容修自是不管后宫的,依了她的奏报准了便是。过了两日,李芊芊诞下一位小皇子,粉嫩可爱。因得李芊芊出身卑贱,所以理所当然这皇子由卫云兮抚养。

这么一来,她身为贵妃,暂领六宫之首,又有皇子在手,俨然凤位唾手可得。苏仪暗自气闷在胸,却又是无可奈何。她这时才陡然发觉自卫云兮进宫之后看似淡然,其实步步为营,已把她压制得毫无反击的余地。

玉贵嫔平安产下大皇子,于社稷有功,慕容修特封她为德妃。她从一介青(qing)楼逃难女子一步登天成为四妃之一,真可谓人人称道的奇事。

转眼一个月过了,大皇子满月宴到了。因得这是慕容修登基即位后的第一位皇子,意义重大。内务府从大皇子一降世便开始准备,准备足足有了一个月,可是事到临头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各宫都奉上了重礼。把长明宫中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卫云兮前去请示慕容修,才到了御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好大一声“哗啦”巨响,把她也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想要再听却已是听不到。

过了许久,张公公这才来请她:“贵妃娘娘,皇上现在得空了。只不过……”他欲言又止,卫云兮微微一笑,从袖中掏了一个平时把玩的猫儿样的小金裸塞到了他的手中。

“张公公但说无妨,方才那一声响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等等进去也好不触了皇上的圣颜。”她说道。

张公公连忙满面堆笑:“贵妃娘娘放心,皇上方才只是因一些事与苏相国发了脾气。等等看见贵妃娘娘一定什么都好了。”

“为的是什么事?”卫云兮问道。

张公公想了想,低声道:“好像是为了朝臣春季擢升罢免的事。”

卫云兮眼中顿时了然,她微微一笑,来到御书房中,慕容修正眉心紧锁看着一卷长长的花名册。卫云兮含笑上前拜下。慕容修这才回神。他丢了册子,揉了揉眉心道:“你来了,过来朕这边。”

卫云兮上前,站在他身边,看了一眼御案上的册子果然擢升官员的名单,笑问道:“皇上可忙完国事了吗?”

慕容修揉了揉额角道:“恩,差不多了。”

卫云兮看着他眼底的疲惫,轻揉他的肩头,软言道:“皇上为何事烦心呢?”

慕容修推了手中的册子,冷笑道:“当朕是傻子呢!一个两个都是门生故旧!这个朝堂难道都是他苏家的不成1

卫云兮美眸中眸光一闪,微微一笑:“皇上放宽心吧。以后的事以后再烦恼。臣妾来是来请示皇上,大皇子的满月宴……”

于是她细细跟他说了,慕容修这才展颜。

到了那一日,卫云兮按品大妆,她身着十二幅宫裙,宫装上绣着四只在翱翔的金凤,她头梳明月髻,额前束了一条白玉莲花额饰。头上戴了两边各插了两只凤凰点翅金步摇,发髻上珠钗点点,点缀其中,发髻正中戴了金凤冠,贵气与艳光四射。她面上画了凤尾妆,把素日清冷绝美的容颜衬得妖娆绝美,看得一众女官都移不开眼。

奶娘抱来明黄襁褓包裹着的大皇子,卫云兮含笑接过。此时有女官道:“德妃来了。”

卫云兮一笑:“快请。”

经过一个月调养的李芊芊在恢复了往日的七分美貌外又多了三分圆润。她看着卫云兮怀中的襁褓,忍不住紧走几步想要抱,又猛的缩回手,连忙拜下。

卫云兮含笑道:“德妃来了,快来看看大皇子吧。”

李芊芊面上又是惊喜又是忐忑,小心翼翼接过,看到那一月前粉红的小人儿竟长大许多,小小的眉眼五分似极了自己,不由热泪盈眶。如今她已是四妃之一,亲生儿子又封了王,这份泼天的荣耀看起来花团锦簇,烈火烹油。

她哽咽道:“娘娘的再造之恩,臣妾无以为报。”

卫云兮微微一笑,明晃晃的金护甲轻抚过明黄的襁褓,慢慢道:“本宫只愿不负了你我之约。”

满月宴上,众朝臣诰命贵妇纷纷上前恭贺,王公大臣皆奉上重礼与祝祷,泰和殿中一片欢声笑语。卫云兮抱着大皇子坐在慕容修的身侧,含笑受了群臣的恭贺。她美眸淡扫,只见病愈的苏仪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大皇子,一双眼中冷色不断,心中不由一凛。她微微皱眉,吩咐乳母抱了大皇子下去。这才看向苏仪。

苏仪画了精致的红唇微微一撇,端了一杯酒水上前,跪下道:“臣妾还未恭祝贵妃娘娘喜得龙子。”

卫云兮一笑,回敬道:“淑妃有心了。”

苏仪似笑非笑的饮了酒,退了下去,她临去之时眼神却令卫云兮觉得心底不妥。苏仪不像是这么轻易就认输的人,她心底浮起阴霾,不知道苏仪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泰和殿中宴饮欢笑,声声传得远。德妃李芊芊因刚出月子,不得久坐,辞了帝妃二人带了宫人离开了殿中。此时已近日暮,酒气涌上头,李芊芊不由扶了宫女的手,皱眉道:“扶本宫去哪个地方歇一歇,头昏得厉害。”

宫女们连忙扶了她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她歇着。因天气热,李芊芊命宫女打了扇子,这才觉得头昏好了些。宫女们知她今日心情好,纷纷拿了话恭维。李芊芊少不得与她们笑闹成一处。

正在说笑间,远远走来一队人,当先一人正是从席上退下来的苏仪。李芊芊见她来,心头微微一动,正要吩咐宫女离开。苏仪已眼尖看到了她。

她似笑非笑地上前道:“这不是德妃姐姐吗?怎么看见本宫就走呢?是不是如今大皇子封了王,看人的眼光就高人一等了?”

李芊芊与她并无多大结交,但是她也知道了长明宫与重华宫两宫势同水火,只是现在卫云兮更胜一筹。而自己向来是与卫云兮一边的,自然不会轻易招惹了苏仪。李芊芊想着不由勉强一笑:“淑妃说哪里话,本宫也只是吃多了酒,昏了头,所以想尽早回宫歇息。”

苏仪凉凉一笑,上前看着李芊芊躲闪的眼,曼声道:“这酒吃多了,昏了头正常,若是被人三言两语糊弄了昏了头,不但丢了自己的儿子,还丢了自己的性命,那才是真正的不值当。”

李芊芊听得心中一突。她也是个烈性的人,只是出身卑微不敢与这宫中的妃嫔有口舌之争,听得如今苏仪说话这么不客气,心头的火气腾腾冒了上来,挥退了宫女,这才冷笑一声:“淑妃说的是什么话?若是挑拨离间的话省省吧。本宫虽然读书读不多,但是在这宫中还分得清楚谁是好人,谁是恶人。”

苏仪美艳的面上掠过浓重的讥讽:“是谁好人谁是坏人?在宫中只有有用的人和无用的人。有用的人才能活得长长久久,富贵荣华不在话下。无用的人只能有一个结局,就是死1

她顿了顿,欺近李芊芊,冷笑连连:“德妃觉得自己是哪一种人?你如今生完皇子,给了卫云兮,让她在宫中荣耀无比。你现在不过是无用的人罢了。哪一天卫云兮看着你这大皇子的亲生母亲不顺眼了,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依凭活在宫中?”

李芊芊闻言,不由惊得连连后退。

苏仪依然不放过她,血红的口中说出的话犹如诅咒:“自古以来后宫中毒死皇子生母的事比比皆是。你一无显赫的家世,二又不算得了皇上的盛宠。卫云兮要你死简直易如反掌。只要你活不成了,大皇子才是真正属于她。”

李芊芊不由捂住苍白的唇,喃喃道:“你……你说的是假的1

苏仪见她面露惊慌,心知这心结已种在了李芊芊的心中,不由杏眼弯弯,笑得冰冷:“是与不是,你将来好好看着吧。”

她说完扬长而去,独自留李芊芊定在当场冷汗湿透重衣。

苏仪说完按这一番话,心中的郁气不由泄了一大半。她眼中掠过得色,领着宫女正要回宫,才转过一道拐角猛的不由定住脚步。只见在一株盛开的海棠花树边,静静站着一道浓灰的清冷身影。他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漆黑的深眸中涌动着沉沉的阴郁。

熟悉阴冷的身影,仿佛措不及防的一道剑光令人胆寒。

苏仪被他的眼神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

她干笑一声,上前问道:“殷统领怎么在此处?殿上美酒甚好,殷统领不去喝几杯吗?”

殷凌澜冷冷一笑,手中折下的一枝海棠把玩。修长白皙的手指若莲一般秀美,只是那指节上套着的玄铁指套令人看得不寒而栗。他摘下娇嫩的花朵,慢慢揉捏在手中,似笑非笑道:“美酒虽好,怎么比得上这殿外的风光好呢?”

苏仪看着他手中的海棠花儿被他揉得花瓣碎落一地,心中忍不住打了颤,勉强笑道:“那殷统领就在这赏景吧,本宫先回宫了。”

她转身要走,身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等等。”

苏仪不由顿住脚步,回头问道:“殷统领还有什么事?”

“有事。借一步说话。”殷凌澜眸如点漆,看定她。

苏仪不得不心虚的走到他身边,她还未开口,殷凌澜已无声无息一把拧起她的胳膊。巨大的力道令苏仪不由痛呼一声。

殷凌澜眸色未动,看着苏仪痛得煞白的脸,冷冷道:“本司奉劝淑妃娘娘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

苏仪痛得说不出话来,心底却冰凉如雪。方才殷凌澜果然听到了她与李芊芊说的话。

她忍住手腕的剧痛,硬起声音讥讽一笑:“卫云兮是殷统领什么人?殷统领几次三番地要护着她?该不会她是殷统领的相好吧?”

殷凌澜也不怒,只是漆黑的深眸渐渐阴沉,看得苏仪心中一阵阵发冷。可她知道他此时不敢杀她,也杀不了她。她冷笑:“殷统领就算权势通天,但是一种地方是连殷统领都无法管的,那就是后宫1

她说着猛的挣开殷凌澜的手,转身领着探头探脑的宫女们气急败坏地走了。

殷凌澜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眸中冷色微闪,一掌拍上树干,那海棠树轻颤,顿时洒落了漫天花雨。

满月宴从中午到了日暮还未停歇,卫云兮不耐酒力从席上退了下来。从喧闹的泰和殿中到了安静的长明宫中,她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大清早就起床忙碌的疲倦令她头昏沉沉的。

她步入内殿中,正要唤来小香帮忙梳洗,忽地不由顿住脚步,微微一怔。只见在内殿的摇篮前,站着一抹瘦削修长的身影。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大皇子,神色清淡。

卫云兮只觉得心大大地跳了跳。她慢慢上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殷凌澜并不回头,看着那摇篮中熟睡的稚子,忽地道:“这个孩子与你毫无关系。他是慕容家的孩子。”

卫云兮心口一紧,上前抱起了大皇子,紧紧抱在怀中,半晌才道:“我知道。”

殷凌澜看着她眉间的涩然,一番劝诫的话都统统化成了无影踪。他岔开话题,淡淡道:“你说的事我查了,苏泉安排了一大堆门生故旧在擢升官员名册里,才引得慕容修大怒。总之我不会让他如愿便是。”

卫云兮点了点头。如今慕容修朝堂中还需依仗苏泉,所以对苏泉的任人唯亲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苏泉不太过分,慕容修都不会反对。只是这局势长久以往下去对卫国公他们将来必没有好处。所以她才让殷凌澜想个办法把苏泉的亲信剔除出这朝堂。

“多谢。”卫云兮道谢道。

忽的,殷凌澜想到了什么,淡淡提了一句:“要小心苏仪。”

卫云兮眼底一暖:“我明白。”

殷凌澜看着眉眼如昔的她,忽地沉默。自那一夜之后她越来越与他生疏,像是一层壳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这样也好。他眼底的黯然一掠而过。内殿中燃着清雅的沉水香,两人一时沉默无言。卫云兮怀中的孩子动了动,闭着眼挥了挥小手,那样子憨态可掬,卫云兮脸上露出浅浅笑意,轻声地哄着。

殷凌澜看着她就坐在床前,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十二幅宫裙在脚下铺展开来,沉重的金步摇荡漾在脸颊边,灿烂明晃,倾城的容光因这笑意而越发美得不胜收。她向来不是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可是在这深宫中,却只能凭她一个人独立支撑。她身上的尊荣越多,越是危机四伏,她可真正明白?

卫云兮抬头看着他孤冷的身影,忽地道:“你……不抱抱他吗?”

殷凌澜看了一眼她怀中熟睡的孩子,收回思绪淡淡道:“不了,我身上杀气太重。”他从怀中掏出一方莹润的白玉,放在她的手中,轻声道:“恭喜。”

他说罢,转身悄然离开。他躲开重重护卫来到这里原来只为对她道一声恭喜。恭喜她初为他人母。卫云兮抱着大皇子,微微一笑,眼中却渐渐涌动了水光。

……

春日一日日浓了,阳春三月渐渐滑过眼前。朝中的官员春选正等待着皇上的结果。可是慕容修却是按而不发,令人多了几分猜测。忽地,有一日早朝。御史张翰忽然地出列连连参了几起贪腐案。正在这节甄选官员的骨眼上,这一弹劾参奏岂不是要命?顿时朝中群臣连连失色。官官向来相互。更何况张翰参的那几起贪腐案牵扯巨大,若不是经年累积证据怎么可能一击即中?

张翰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有理有据,令朝堂上一半以上的朝臣们纷纷变色:有备而来的打击更令人心中惶惶不安。苏相国在朝堂上看着慕容修阴沉的脸色,连连抹着额角的冷汗。

慕容修看着张翰呈上来的证据,还有那洋洋洒洒的万言奏章,冷笑连连。其中就有去年修筑青河堤坝各级官员贪污的朝廷公款。这青河连连修,却依然年年泛滥成灾。原来不是修不好,是有蛀虫啃食了这一笔巨大的银钱。慕容修犀利的眼扫过一众战战兢兢的官员,再看看这奏章中犯事的人名,其中一半看起来竟是如此眼熟。

他冷笑一声:“张爱卿随朕到御书房中商议。朕倒要好好听听,你们是怎么败坏朕的朝纲!退朝1说罢拂袖而去。

群臣连忙跪下恭送,苏相国跪在地上,精明的眼中掠过强烈的不安。他下了朝,匆匆来到了重华宫中,与苏仪密商,逗留许久。直到女官们屡次提醒,这才离开了宫中。

苏仪看着父亲的离开身影,不由深深皱起秀眉。看样子这幕后藏着什么人要让她苏家渐渐倒台。可是到底是谁呢?她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卫云兮,可是卫云兮又有这等本事吗?难道是卫云兮果真与那殷凌澜联手了?苏仪想到这,眼中不由掠过了一丝狠色。

朝堂中暗地风起云涌,后宫中却秩序井然。卫云兮暂代皇后一职,许多事便要亲自出面,苏仪在一旁协助处理后宫事务。两人虽然水火不容,但是面上依然和睦,倒也相安无事。四月将近。各地适龄的秀女也来到了京中。长明宫中几位上了年纪的女官捧着秀女的花名册让两宫之主过目。卫云兮一目十行,随意翻看了下,便放在一旁。苏仪看了看,红唇边溢出不冷不淡的笑容。

两人不约而同放下册子,对视一眼。苏仪捏了茶盏,忽地道:“这一届的秀女看样子倒是十分不错。”

卫云兮一笑:“是啊,可谓人才济济。到时候这宫中又该热闹了。”

苏仪似笑非笑地道:“新人故人,不知皇上是爱新人多一点,还是能眷顾我们这些故人呢。”

卫云兮微微一笑,面上神色不变:“谁知道呢。”

这个话题便轻描淡写地撇过。两人处理完宫中之事,卫云兮便与苏仪在长明宫的院中随意走一走,赏景赏花,略尽地主之谊。苏仪看着满园的花儿姹紫嫣红,不由笑了笑,回头看定素净绝美的卫云兮:“贵妃娘娘要来猜一猜,这批秀女中谁能入宫?”

卫云兮看着她杏眼的冷意,微微一笑:“猜中了又能如何,左右都要有新人入宫。烦恼也没有用。”

苏仪看着卫云兮向来清淡的神色,忽地道:“若臣妾猜的不错,贵妃娘娘不爱皇上吧。不然为何对秀女入宫选秀一事这么不在乎。”她说的很小声,但是却是一字一字十分清晰。

卫云兮顿了顿,回过头看着苏仪挑衅的眼神,不由嫣然一笑:“淑妃难道就爱了吗?你爱的比本宫更不纯粹,你我就不必在这个问题上互相指责了。”

苏仪闻言咯咯一笑,道:“可是臣妾还是忍不住好奇,娘娘爱的是谁呢?是死了的太子么慕容云呢,还是……”她脸上笑意渐退,一字一顿地道:“还是那龙影司的殷凌澜?”

卫云兮美眸一闪,她侧头静静看了苏仪,半晌才淡淡道:“淑妃操心太多了。”

她转身,长长的裙裾逶迤拖过干净的青石路,一句飘渺的话传来:“操心太多不但会容易老,还容易死。”

她说罢,冷冷离开了院子。苏仪美眸中得色一闪,跟上了前去。

苏仪离开长明宫的时候,大皇子正在哭闹,嘹亮的哭声令安静的长明宫中人人手忙脚乱,连卫云兮也在一旁皱起了悠远的秀眉。大皇子哭得小脸皱成一团。乳母怎么也哄不祝长明宫中忙乱,自然没有人理会苏仪到底怎么离开。

她听见卫云兮问宫人:“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哭闹不肯入睡?”接下来的话她已走远了听不见了。苏仪回头看着那长明宫,美眸中掠过阴狠的碎光。

朝堂中御史侍郎张翰参了的奏折被慕容修发给了刑部核查。他下了一道严厉的圣旨,有罪的官员一律丢官弃爵,永不录用。刑部中的天牢中一时间人满为患,天天有人往刑部探听消息,探望囚犯。朝堂中人心惶惶都害怕查出对自己不利的牵扯来,于是求情的,讨饶的,多如牛毛。直到这时群臣们这才明白慕容修与慕容拔的不同之处。他冷面冷心,已是决意要改变了朝堂中结党营私的弊玻

朝堂纷乱。后宫中卫云兮这几日来也不安稳。大皇子不知怎么的一连几日哭闹不止,奶也吃得少,原本胖乎乎的小脸消瘦下来。她心中焦急,请了太医前来为大皇子诊脉,但是却诊不出所以然来。

她召来林太医,问道:“大皇子究竟是怎么了?林太医心中可有底?”

林太医惭愧地磕了头:“微臣只精外伤,妇人之症,对孩子的病症实在是不太懂。不敢妄下断言。”

卫云兮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不由皱了秀眉,问道:“那林太医可知道还有谁精通医术?”

她问的自然是精通诊治孩子病症的大夫。

林太医仔细想了想,半晌才道:“娘娘,微臣认识一个人,但是他不是太医,所以恐怕……”

卫云兮想了想,再回头看看大皇子瘦了许多的小脸,这几日他哭闹不止,原本白皙的脸也变得蜡黄。不能再拖了,万一有个好歹,那不但是一条小生命,更是整个长明宫中的罪过。

“去请吧。”卫云兮下定决心说道,说着她从怀中她掏出一道御赐的令牌递给林太医。

林太医领命退下。卫云兮看着大皇子倦极而睡的小小面容,好不容易到了第二日。林太医请了那大夫进得宫来,卫云兮不由大喜,连忙抱了大皇子给了他诊脉。钱大夫是五十多岁的老头,身形瘦削。

他不卑不亢见过了卫云兮,这才打开襁褓看了看。按按摸摸,半天才喃喃道:“奇怪了。真奇怪。”

卫云兮听得他这么说,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奇怪?”

钱大夫看了她一眼,这才道:“看样子像是脾胃虚弱,可是这症状又不像,要是胡乱开了健脾开胃的药,倒是更糟糕。”

“那到底大皇子生的是什么病?”卫云兮眼中一亮,问道。

钱大夫看了左右一眼,低声道:“不瞒娘娘,老夫看着大皇子好像是中了毒。”

卫云兮闻言猛的一惊,她不由回头四顾,只见宫女内侍们都垂首恭立,一个个面色木然。这其中谁是那狠心对不满百日的婴孩下毒手的人?谁又是那背主的人?她心中不由冒起一股寒气。

她定了定神,挥退宫人,这才郑重道:“钱大夫,你也知道这孩子是什么身份,话不可轻易乱说。这一旦牵扯出来就是好几条人命。”

钱大夫倒是镇定,看样子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眯了老眼,摇头道:“老夫这一把年纪了不会乱说话。大皇子是中了轻微的毒,伤了脾胃所以吃不下,时常哭闹。”

卫云兮听得他如此果断下了结论,不禁问道:“有何证据?”

钱大夫也不多言,打开襁褓,以银筷蘸了蜂蜜放在大皇子的口中。小孩贪食甜物,不由抓着筷子舔了起来。他以筷子轻轻撬开他的口中,卫云兮果然看见大皇子的舌下已有了红肿。难怪大皇子不吃奶原来是中了毒,舌下红肿几要溃烂。

她看着又是心痛又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本宫一定要查出是谁下了毒1

她美眸熠熠,看定钱大夫:“钱大夫赶紧开药方吧,先把大皇子身上的毒清了,才是首要要务1

钱大夫点了点头:“医者父母心,娘娘放心吧。”

卫云兮还要交代什么,忽地宫门外传来一声唱和声:“皇上驾到——”卫云兮微微一怔,秦七已飞快跑了进来,急道:“娘娘,皇上来了。”

卫云兮奇怪问道:“皇上今日怎么那么早?”

秦七面上忐忑,低声道:“娘娘,会不会是因为大皇子生病的事情,被人告到了皇上那边去了?”

卫云兮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几日大皇子生了这莫名其妙的病,她对外只说大皇子吐奶,一则当时确实以为不是大事;二则也不愿让苏仪抓了把柄,说她照顾大皇子不力。可是如今慕容修匆匆前来,难不成真的被人暗地里告了一状?

卫云兮还未想罢,慕容修的御驾已到了长明宫的宫门。卫云兮连忙出了殿中恭迎圣驾。慕容修下了龙撵,大步而来,冷峻的面上似有不悦。他走到卫云兮跟前,也不命她起身,而是扫了一眼一旁跪着的钱大夫,冷声问道:“这位是谁?为何朕看得眼生?”

卫云兮心中一突,连忙道:“回皇上的话,这位是京城的名医。钱大夫。”

慕容修看了钱大夫几眼,这才道:“都起来吧。”

卫云兮起身,却在看见慕容修身后跟着的那人时,不由结结实实怔了怔。只见在慕容修身后跟着竟是李芊芊。她双目红肿,像是方才哭过了才来。李芊芊对上卫云兮探究的美眸,不自然地别过了脸去。

慕容修进了殿中,在主位坐下,皱了剑眉问道:“朕听说这几日大皇子吐奶吐得凶,又哭闹得厉害。可有这事?”

卫云兮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大皇子这个时候是吐奶吐得凶了点。但是太医说这是正常。”

慕容修点了点头,转头对恭立一旁的李芊芊道:“你听到了没有?太医说这是正常的。你若是还不放心,就叫太医院的再来诊治。”

李芊芊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泣道:“不是臣妾信不过贵妃娘娘,实在是臣妾思子心切,一听大皇子身子不适,所以就慌了神。”

她转过头对着卫云兮连连磕头:“娘娘,臣妾不过是想亲自照顾大皇子。请娘娘看在臣妾是他亲生母亲的份上,就答应了臣妾吧。”

卫云兮眸色渐冷,这显而易见便是李芊芊跑到了慕容修跟前告了状。可是她若真的心急大皇子大可再来求自己,为什么还要到慕容修跟前去搬弄是非告了她一状?

她想着退开一步,避开李芊芊的大礼,对慕容修道:“皇上圣明,臣妾自领了圣旨教养大皇子,从不敢懈怠,也不敢不让德妃看望大皇子。至于说照顾,皇上的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大皇子由臣妾教养。若是德妃也要照顾,臣妾岂不是违背了圣意?”

她跪下道:“臣妾十分两难。皇上还是再下一道圣旨,让大皇子给了德妃照顾便是。臣妾才德微薄,实在不敢担此大任。”

此话一出,李芊芊不由脸色煞白。她没想到平日那么好说话的卫云兮在这件小事上那么强硬。竟是拼着不要了大皇子也不愿给她照顾一段时日。慕容修顿时犹豫。

李芊芊膝行几步来到慕容修的脚边,哀哀的哭:“皇上隆恩,臣妾也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孩儿。臣妾也不是信不过贵妃娘娘,只是这几日看着大皇子的病没有起色,贵妃娘娘又不奏报皇上。臣妾心慌意乱,不敢再拖……”

她话还未说完,卫云兮已冷冷打断她的话:“谁说大皇子生了重病?又是谁说本宫没有奏报皇上贻误了大皇子的病情?这几日这长明宫中来来往往都是太医,本宫还担心宫中太医不够好又延请名医。德妃娘娘说话恐怕有欠妥当。”

李芊芊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她看到卫云兮眼中的冷意,心中一声咯噔只道不好。她心急自己的孩子,却不知这样莽撞行事到头来让卫云兮对她有了别样的看法。她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后怕,只得哀哀地哭。

慕容修被她哭得心头烦乱,不悦喝道:“别哭了。云兮照顾轩儿尽心尽力,这是朕看在眼中的。给你养你也不见得能比她好。再说当初是你答应了给了贵妃教养,现在又来反悔。如此反复你当朕的旨意是可以随意轻贱的玩物?”

“你回宫去吧。这次念你爱子心切,朕饶了你。等轩儿好了一点,你再来看望吧。”

慕容修的话落下,李芊芊不由呆了呆又哭了起来。慕容修看着不由皱了剑眉,回头看着钱大夫,忽然问道:“大皇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这一句问得卫云兮心中大大一跳。她方才瞒下大皇子中毒的事,为的是不打草惊蛇,但是这钱大夫与她非亲非故,若是这时候突然说出了她隐瞒的话,那岂不是整个长明宫都要糟糕?她心中千百个念头掠过,平日一向沉稳的心也渐渐慌乱。

钱大夫看了卫云兮一眼,这才慢慢道:“回皇上的话,大皇子不过是吐奶吐得有些伤了脾胃,调养几日就好了。”

话音方落,卫云兮这才暗自大大松了一口气。

慕容修禁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他缓和了神色,扶起钱大夫:“朕也听太医院是这么说的。钱大夫是京中名医又是医治小儿疑难杂症的高手。既然请进了宫,就在宫中多留几日,帮大皇子调理身子吧。”

钱大夫点头称是,跪下接了旨意。

慕容修看了左右无事,便又回了御书房。李芊芊看着他离开,这才软在了地上。卫云兮命乳母抱着大皇子随着钱太医下去用药,这才看着李芊芊。她的美眸幽冷,看得李芊芊心中禁不住阵阵打颤。

她连忙扑在卫云兮的脚边,哭道:“娘娘,你就饶了臣妾这一次,臣妾也只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她抓住卫云兮的裙裾,哭得哀婉可怜。卫云兮慢慢掰开她的手,冷淡道:“德妃说错了,他不是你的孩子。你已经把他给了本宫他便是本宫的孩子。以后他也只会叫本宫母妃。叫你娘娘。”

李芊芊一呆。

卫云兮看着她泪痕蜿蜒的面容,眼底是令人寒沁心底的冷静:“事到如今,你每一步,本宫都问你愿不愿意。你可要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本宫的。”

李芊芊不由捂住嘴。她怎么会不记得?她分明说,愿意。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竟悔了恨了?

“不……娘娘……不一样的。”李芊芊猛的回过神,又拉着卫云兮冰冷的手,拼命摇头:“娘娘,这一次不一样的,这一次是臣妾的孩子。我我舍不得……”

卫云兮眼底涌过淡淡的厌倦。她冷冷甩开李芊芊的手,冷笑:“本宫也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你舍不得也要舍得。轩儿不是别人是皇子!你以为凭你之力你就能将他养大成人?这宫中有多少人眼红你的孩子,有多少人想要千方百计暗地里算计着他?你拿什么来护着他?”

她转身不愿再看李芊芊一眼:“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想一想,你今日做错了什么?本宫一路护你至今,到头来却得到这样的回报。”她说完,冷冷离开了殿中。独留李芊芊跪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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