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十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眼前是一间婚房，跟顾心知的闺房装饰得大差不差，透过轻薄的红色纱幔，一眼就能看见卧房里那大红的“囍”字。
桌上一抹白色很抢眼，长灯猜测或许就是那个小石头口中的纸条了，简洁明了：今日桃李村有桃花节，我先走一步，不必来寻。
“这人怕是忘了今天要去迎亲吧。”乐千羽觉得好笑，并且已经笑了出来，“桃花节哪有成亲重要？”
“或许对他来说，是这样。”毕竟江落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长灯放下字条，视线却没有离开。
“哎？千羽，复苏这次去的是桃李村吧？”他是觉得在哪儿听到过“桃李村”，突然想起之前在忆灵殿复苏跟他们提过。
“哇，这不巧了嘛！”乐千羽双眸一闪。
屋外早有人开始忙活了，隐隐约约听到“少爷”二字，再仔细一听说的是——
“小石头跑哪儿去了，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啊？”
“我去叫少爷起来。”
“赶快赶快，别耽误了吉时。”
听清楚时，已经有人走进了月牙门，嘴里还喊着：“少爷少爷，你起了吗？”
屋内，长灯和乐千羽满脸惊慌，这儿哪来的少爷，只有两个擅闯民宅的人。
那人在敲门了，乐千羽赶紧打了个响指将他们隐匿起来。
“哎哎千羽，我还在外面！”长灯惊出一身冷汗。
“啊？抱歉大人。”乐千羽又打了一个响指。
“？”长灯依然在外面。
“嗯？”乐千羽也纳闷起来，测了测灵力后更纳闷了，“什么情况，怎么只有七成了？”
意思是他目前的灵力储备，无法隐匿除本体之外的任何事物。
“少爷，你还在睡啊？”屋外那人声音很轻，感觉他马上就要推门而入了。
门轻轻“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瞬间，长灯大脑飞转。现在翻窗？来不及了。躲床底下？床底太低根本钻不进去。干站着不动？后续可能会更麻烦。
门开了，进来一个少年模样的侍从，经过乐千羽后朝床边走去。
“少爷，少爷？都快辰时了，该起来了，还要去迎亲呢。”侍从伸手推了推床上裹着被子的人。
长灯没吭声，缓缓动了动，目前他什么对策都没有。
那侍从见“少爷”有了回应，去架上取来了吉服，“少爷，放在平时随便你怎么睡，但是今天可得早点起啊，少爷，少爷？”
长灯脾性好，可是现在听到这接二连三的“少爷”竟有些不耐烦起来，终于压低嗓子“嗯”了一声。
忽的伸手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仔细一摸，似乎是个假面，也没时间多想，先带上再说。
他缓缓坐起来，被子依然蒙在头上。
“少爷，你怎么了，昨晚受凉了？”侍从也一脸不解，今天的少爷好像有点反常。
受凉？这是个好主意。
长灯轻咳了几声，故意将嗓子收紧，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嗯”。
那侍从要来揭他的被子，刚拿走了一半，又被他扯回来遮住头。
“少爷，今天就不用带假面了吧，不然夫人又得念叨了。”
“……我想带。”长灯故作镇定。
“那我先给你梳头吧。”侍从无奈，叹了口气。
“我自己来就可以。”长灯只想让他赶快出去。
“少爷你不是不会吗？”
“今日我高兴。”长灯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露了馅儿，补了一句：“前些天小石头教我了。”
“原来小石头会梳头啊，这小子又骗我。”只听见侍从喃喃了几句。
“这里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来。”长灯从来没接触过江落，就连见也没见过，更不知道他平日里说话是怎样的，现在只能凭感觉来了。
“好吧，那你赶快出来啊，夫人在催了。”
侍从总觉得自家少爷今日有些奇怪，又猜测可能是大喜之日少爷太紧张了。
关门声传来，长灯吐了一大口气，小声道：“千羽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乐千羽也没辙，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长灯穿上喜服，去顾家迎亲。现下新郎新娘都没了人影儿，若是撒手不管，不乱套才怪。
“顺其自然吧。”长灯叹了口气，将被子放回去，叠好，又站起来，走到妆镜台前看了半天。
在仅有的记忆中，他的头发似乎从来没有扎起过，也不知道会不会。于是抄起桃木梳，顺了顺，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看了一眼乐千羽的发束，照着将自己的头发扎起了一个高马尾。
“是要全部挽起来吧？”他看着台面上的金制镂空莲花雕发冠。
“好像是吧。”乐千羽犹豫了一会儿，惊讶道：“哇塞大人，你居然会梳头发啊？还从没见你扎过。”
长灯又看了一眼乐千羽，将发冠固定在头顶，“也不是很难嘛。”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还是刚才那个侍从。
“少爷，你好了吗？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长灯望着门，生怕侍从又进来。
“那你赶快啊，夫人又在催了。”
“我在穿衣服了。”慌乱中，长灯随口答到。
现在是躲过了男扮女装，却没想到一炷香之后又要扮演新郎的角色了，估计整个神界都找不出他这样亲力亲为的神官。
“千羽，一会儿你帮我看看顾家是什么情况。”长灯脱下外袍，将喜服往身上套，里三层外三层是真的麻烦，索性直接穿了中衣和外衣，第一次更衣更出一身的汗！
喜服穿好，转过身，乐千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大人，你觉不觉得这衣服好像有点大了？”
岂止是有点大啊，好像还长了不少……
长灯略显尴尬，将腰封又裹紧了些。以前穿的长袍大都是略显宽松的，一下子将自己勒这么紧，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衣服虽然不合身，但总的来说还看得下去，现在这身装扮，确也像个新郎了。
腰封紧束，腰线匀称，两侧的飞肩让他少了几分纤薄，落地的衣摆衬得他身形颀长。
如果这不是喜服，如果衣服再合身一点，配上他这张如冠玉的脸，在外面随便一走，定有人忍不住感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们不会一眼就认出我来吧？”长灯手里摩挲着那张银灰色的假面，想了一会儿便戴在脸上。还是新娘好，至少有盖头遮住。
“最重要的是靠演，你知道吧。”乐千羽道。
“演？”
“一会儿你出去，用袖子挡住脸，如果有人叫你把脸露出来，你就说要给新娘一个惊喜。”
“是惊吓吧？”长灯干笑两声。
“不管那么多嘛。然后你走路的时候，稍微瘸一点，就说是把脚崴了，这样一瘸一拐的，不会让人一眼就注意到身形。说话的时候嘛，就用你刚才那个声音。”乐千羽耐心地指导着。
长灯认真的点点头，只能照做了。
目前灵力只有三成，最多发玉令的时候不会那么慢，像瞬移、隐匿踪迹、暂时变换身形之类的根本做不到。
“少爷，你好了吗？”侍从又过来了。
长灯第一次控制不住想翻白眼。
“就照我说的做，我现在去顾家看看情况，到时候玉令联系。”乐千羽说完这句话就不见了影儿。
没了人陪同，或者说没了人出谋划策，长灯顿时又紧张起来，心脏隔着衣服肉眼可见的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急促，在侍从推开门的那一瞬，他用广袖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少爷？你……”侍从站在长灯跟前，似乎察觉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