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七四）哥哥,我不疼

翌日去竹山时，他们又经过了那座葬花坟，海棠常开不败，叶子上挂着晶莹的雨珠，顺着纹路滴落在石堡上。

天南星突然就想起了南云搬石头的背影，在目前的记忆里，曾经他的身边总有一个人。他有一种直觉，或许他以往经历过很多，也不知悲欢喜乐，但不管怎样南云或许一直在他左右。

“齐凝说的就是这附近了吧。”复苏在前面停了下来，一脚蹬在小土坡上，一手扶着头上的斗笠，稍微仰起头，雨水顺着斗笠边沿往身后滴落。

天南星顺眼看去，竹山上遍地春笋，毛茸茸的笋壳上沾着雨水，甚是可爱。他们前面总体来说是一片较平坦的洼地，有笋，被挖了不少，估计就是齐凝他们挖的。

他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又不忘回过头提醒：“北辰当心啊，有点滑。”

凌北辰撑着伞走在他身后，“哥哥放心。”

地上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竹叶，有的已经腐败，有的刚刚落下，还带着青绿。

除了落叶，还有一种嫩绿的植物，叶呈花瓣型，正紧紧地贴着地面生长。颜色极浅，像在牛乳里浸泡过，像蛛网一般铺了满地，根茎以及叶子的背面长着看似脆弱小绒毛，却能轻易扎进人的皮肤。

天南星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东西便是让他在梦里恐惧的源头。

“奇怪，以前没有这东西的？”复苏弯腰看去，正伸出手想去摘一片叶子下来。

“复苏别碰！”天南星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不注意语气重了些。

复苏吓得赶紧收回了手，看着他。

这里的聚蛇草算是初级的，如果不主动去招惹，它们也不会有攻击性。要是遇到呈墨色的，那就麻烦了，毒性最强，有股淡淡的清香，就算不去碰它，只要闻到气味一样会中毒，而且直接进入体内，中毒更深，一个时辰不到全身长疹子，随后就有蛇子冒出头来。

三人在竹山里寻了一上午，除了那片洼地，再也没找到类似的植物，仿佛就是被人故意种在那儿的。

不过聚蛇草早在四百年前，就被他和南云除了根，又哪里来的种子？

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天南星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有这里，要是多了处理起来可麻烦。”

“怎么处理？”复苏也只是听说过这种要人命的草，并不了解更详细的。

“用火烧。”天南星凝神想了想。

话音刚落，复苏召出一条柳枝，柳叶上裹了一层红光，正噌噌冒着火星，他道：“那我烧咯？”

头顶一阵风起，天南星正想着怎么回答时，就看见地面的烈焰蔓延开来，包裹着那些嫩绿色的东西，却没有触碰到四周的翠竹。

“哇哇哇，这草烧不死吗？”看着眼前的景象，复苏惊了。

那些火焰不过只烤干了聚蛇草上的水珠，其余的丝毫不受影响，连草边都不带卷一下。

听完解答过后，复苏更惊了。

天南星道：“那个，还要加点人血。”

复苏眉角抽动：“搞半天还要给它们弄点陪葬品啊！”

说着便抬起左手掌，马上就要划拉出一道口子来，却被一只白净细长的手拦住了，天南星轻轻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放下。

“还要看命格的。”天南星笑笑，“不然不起作用，还是我来吧。”

复苏明白了，这聚蛇草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东西，要陪葬也只能用三界最罕见的四种命格，而眼前的神运大人正是其中之一。

天南星就近摘了一片竹叶，瞬间化出了锋利的边缘，银光晃眼，要朝左掌心落去。

“哥哥。”凌北辰把伞往旁边一扔，右手轻轻握住了他拿着“刀片”的手，“我来就好。”

随后凌北辰左掌一握，便有鲜红的液体滴落，与火焰融为一体，变成了刺眼的亮红。下一瞬，那些被包裹着的植物肉眼可见的化去，最后成了一片灰烬。

这一过程只在一瞬之间，看呆了复苏，也震惊了天南星。

让别人代替他受罪，天南星是万万过意不去的，何况这一次，凌北辰根本就没想过要征求他的意见。

“北辰……”其实你没必要的。

他拖起凌北辰的手，一道深刻的血口印在眼里，触目惊心。他似乎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皱了眉，低头喃喃着：“肯定很疼的。”

掌心聚起灵流，朝凌北辰的伤口输送进去，很快止住了血。

复苏在一旁看着，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光看着：凌北辰你还能笑得明目张胆一些吗？你那点小心思，估计只有南星看不出来了。

“哥哥我不疼。”凌北辰稍微收起了有些得意的笑。

“我可不信。”天南星仍是低着头，听起来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他又取出一条杏白的方巾，细细地包扎起来。

再抬起头时，发现复苏不见了，找了一圈儿没影儿。

“他刚才走了。”凌北辰握住左手，摩挲着那条方巾。

“不等我们一起吗？”天南星捡起了刚才被扔在一边的伞。

凌北辰跟在后面，语气轻快：“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天南星一怔：“怎么就多余了？来是三个人，回去也要三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