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一三二)祭祀
南云猜想过天南星会替人除邪祟,替人做法事,甚至是给人算命他都想过。但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是愣了须臾,一个修士跑到这里来敲石头?看来是自己了解这个人还不太透彻。
“你的剑何时变成铁锤了。”
很好,仗剑天涯变成了仗锤天涯。
回过头,天南星正看见南云抄着手站在后面看他,村长又赶紧送来了茶水,被南云一句“不用了,我没他这么娇气”打发走了。
“打石头用不着剑的。”天南星回答得认真。
“怎么用不着,你一剑过去不就全都打好了。”南云依然抄着手,说了一句陈述句的问句,听得周围的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天南星是懂的,南云搁这儿损他呢。
“不行的,到时候一座山就垮了,我赔不起。”天南星笑笑。
南云露出半个白眼,不想看他,淡淡道:“义父和师父叫你回去。”
“这里的石头我还没打完,你先回去吧。”
说着,天南星又挥了一铁锤,砸在錾子上,发出刺耳的“乒乒”声。
等你打完这里的石头,八百年去吧。
“你最好是在明天之前回去,师父要交代一些事情。”南云有些不耐烦了。
“哎呀,你去嘛南云,又不是非我不可。”天南星也有些不耐烦了,竟用了点撒娇的语气。
南云听了眉头一皱,内心抓狂,当场语塞,白眼恨不得翻到天南星身上去。
“管得你的,自己回来!”撂下这句话,南云转身走了,头也不回,气鼓鼓的。
周围的人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有点奇怪,原来临天宗这两兄弟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的?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兄友弟恭。
两日之后,天南星还是回了临天宗,不过他只是回去看热闹的。
前些日子日头正好,不热也不晒,只是今天却遇到了阴天,看样子是要下雨。
南云已经换了黄底金边的衣袍,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颜色,而且长衣阔袖一点儿也不符合他的风格。因此,他脸上的冷漠变得有些阴沉了。
“开心点嘛。”天南星站在南云旁边笑。
“我很开心。”南云不想理他,站在正堂外往下看,祭台上已经准备就绪,一会儿就该他上场了。
“你穿这身衣服还蛮好看的,我说真的。”
南云听了,毫不犹豫的翻了个白眼,当即就要脱衣服走人。
“马上就要开始了。”天南星赶紧抓住南云的衣襟,替他合上,眨了眨杏眼,带着乞求,“要我去的话还有很多细节都不知道,一定会搞砸,祭天大典不能出差错的。”
“你现在知道了?好歹是个少主。”南云最受不了天南星这副样子,明明都快十五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好啦好啦,我的错嘛。”天南星嘿嘿笑。
“少公子,你准备好了没?”山下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弟子,“宗主和楚长老请神快结束了。”
话音刚落,只见祭台上方的乌云中间开了一道口子,日光聚集于一处,洒下来,照在所有人身上。
“要来了!不知道今年请来的是哪一位神官。”底下的人抬头望着,不禁激动起来。
在人界,最正规的祭天大典得是临天宗了。因为在大典这一天,会有神官被请到人界“做客”,虽然被神界派下来的只是某位神官的幻身,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天神下凡,庇佑人界无灾无难。
底下的人纷纷朝山上看来,虽然看到的也只有漫山的神树奇花。他们在期待大典的主角出场。
在所有人都以为是天南星的时候,却看见执剑从山上飞下来的人是南云。
“少公子?”
“不是说是少主吗?”
“管他呢,少主和少公子不是一样的嘛。”
虽然没料到换了人,但是在现场的人依然兴致不减,拍手喝彩。
“少公子轻功了得啊!”
南云踏着树叶踩着风,身姿轻盈,宛若飞羽,每点过的绿叶只是轻轻晃动,像只有一丝微风吹过。他很快来到祭台中央,飘然落下,收剑的动作干净利落,他终于收了一点冷漠的表情,眼里强行挂上了丁点笑意。
天南星在上面看着,忍不住笑,真是难为南云了。
南云端端正正的站着,对天拜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走到立于最高处的香台前,取了三根鎏银香,在旁边的圣火上点燃,然后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仔细地将鎏银香插入香炉之中。
全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接下来只等着被请来的神官踏着光降至人界。
祭天大典,不如说是一个人和神的比赛。如果被派来的是文神,那就要跟他对诗三首,若是诗词让文神满意了,那么除了人界安康,未来三年还会倍出文官。如果被派来的是武神,那就要跟他对招十次,若是能接住三招,那么未来三年国泰民安。
所有人望着天,南云也站得恭敬。只见天边逐渐凝现出一个身影,长袍没脚,腰间配玉,颈项颀长,双瞳剪水。
神官一袭白衣,手中提了一盏白莲灯。
众人眼里放光,不觉间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次被请来的是神运官,就意味着未来三年好运连连了。
瞬间,众人俯首参拜,祈求天神庇佑。
神运官眼中柔和又带了些悲悯,轻落在祭台上,看着台下的人。
“若是你点燃了这盏灯,便算你赢。”神运官看起来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声线干净。
南云行了一个礼,抬起头接过那盏白莲灯,忽的皱了眉。
这盏灯,没有灯芯。神灯无芯,就算有圣火也无法点燃,不知为何会给他出这种难题。
所有人不觉捏了把汗,为南云,为自己,也为未来三年的人界。
“此灯不可燃。”南云实诚又爽快,说得直接,也不怕得罪了神官。却让台下的百姓紧张了起来。
神运官听了,笑得温婉,“不错,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天道不可说破,这得靠你们自己去悟。”
这让南云犯了难,南宗主和楚长老给他说了所有突发情况的应对方法,却唯独没有涉及到类似的。就像白莲灯灯芯的消失,就是一个意外中的意外。
天南星几步跳下了山,挤过人群,站在祭台之下,观察着那盏灯。
神运官被他吸引了目光,定睛看着他,眼中无限悲悯,似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