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五零）争执

正值五月。

天南星被洞口外照射进来的冷光晃醒，他睁了眼，旁边的人已经起了。

“南云，不是说了还不能练剑嘛？”他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外面的人没有理睬，依然挥舞着手中的剑，一招一式招招致命。

“南云！”天南星意识到不对劲，迅速跑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下意识的召出星云，将南云挡在身后。

“看来恢复得不错。”对面的黑袍人语气平和。刚才他还并未出手，就已经让南云满头大汗了。

黑袍人进一步，天南星就退一步，用星云做了防御姿势，“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黑袍人带着柔和的笑意，却让天南星听起来可怖至极。

“拜你所赐，过得很好。”天南星咬了牙，眼里染上了怒意。

黑袍人听了，轻飘飘地叹了口气，道：“少主何必这样说？把你逼到这一步的，不是长倾国的那些人吗？你救他们，他们却巴不得你死了才好。”

黑袍人说得不错，曾经有人叫天南星给天神认个错，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以身献祭，来平复一切的灾难。

天南星先是一怔，随后怒道：“巴不得我死的人是你才对！”

黑袍人似乎愣了瞬间，又感慨着：“少主，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啊。我来只是想劝告你一句，不要再管那些人类了，没人会记得你的好。”

天南星看着黑袍人步步逼近，两人只有一臂之隔，只见黑袍人抬起右手，要朝他的脸颊抚来。他厌恶地躲开，星云出鞘，却没击中对方任何部位，被瞬间弹开，插在洞口的石缝中。

南云的云也在这时直击而来。没见黑袍人有任何动作，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去，突然一个转弯，直刺向不远处的杨树。

“剑法不错，只是可惜了，你们还欠点火候。”黑袍人收了手，背在身后，终于转了身，不屑于跟两个小孩动手。他抬头看了看天，“接下来发生的事，少主还是不要管了。”

说完，黑袍人便消失在他们眼前。紧接着晴空万里的天突然聚起了层层黑云，压在山顶上。

“是他么？”南云指的是曾经天南星跟他说的那个乞丐。

天南星讷讷地点头，他在恐惧，接下来又要发生什么。

忽的，山间虫鸟俱飞，像受到了惊吓。四周变得一片嘈杂，虫鸟的鸣叫声，树叶的沙沙声、风声、雨声，还伴着从地底传来的隆隆声。

身体跟着大幅度摇晃起来，天南星知道黑袍人说的是什么了——地动，还有无法根除的聚蛇草。

“又来了……”天南星潜意识的害怕，和南云先到了空旷的地方。

“又来了南云！”他抓住南云的肩。他的噩梦从未停止，只是在他快要忘记那些痛苦的时候，再猝不及防地给他当头一棒。

很快，地动停止，周围的山滚落了一些泥土石头下来，便没有受到更多的影响。这里是长倾国的边界地带，震感不比城里。

坐在山洞里，单看着外面翠绿朦胧的烟雨，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惬意，但天南星知道，一切都只是假象。

呆坐到下午，他突然起身朝山下跑去。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坐视不理，何况是因为他，长倾国才变得苦难。

“你去哪儿？”南云也站了起来，将他拦住。

“我得去看看。”天南星推开南云，依然朝下面跑。

“你去了能改变什么？明知道那些人看到你过后会怎么想。”南云追上他，拽住他的胳膊往回拉。

天南星怎会不知道？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有人说他是灾星，是祸源……只要他还活着，他就是所有人指责的对象。

“那个乞丐说的对，他们只会巴不得你死！天神都不管的苍生，你管什么？你去了就是送死！”虽然南云脾气不太好，但他从来没真正冲天南星发过脾气。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他替天南星不值。

“死也是活该，谁叫我当年没听你的话去参加祭祀大典！”天南星终究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你疯了？你凭什么死，这些都不是你带来的！没看到那个乞丐吗，这一切都是他在控制！”

天南星听了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南云，语气里带着不甘，“那我更要去了，他做的事破事凭什么要我来担着？！”

长这么大，两人第一次起了争执。天南星手上用力，将南云推开。下着雨，坡路湿滑，南云脚下没踩稳重重地摔在地上。

天南星心里一紧，回头看见南云皱着眉捂着腹部，半天没爬起来。

他下意识就要过去扶起南云，但后来……

他转身跑了。

用最快的速度到县城已经是三天后，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地动虽然没有震垮太多房屋，但是疯长的聚蛇草已经得不到控制了，苍术和‘天南星’也失去了效用。他现在看到的是满街打滚哀嚎的人，还有被堆在一起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南云说的是对的，他来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就算放干自己的血，又能救得了几个人呢。

他看着脚下的墨色，正迎着风轻轻摇摆着，似乎一切都与它无关。他聚起灵火将聚蛇草包裹住，又忍痛将指尖划破，滴出鲜红的血来。聚蛇草像记忆中那，样挣扎几下便成了灰烬。

“有救了有救了！”有人突然蹿出来，口中惊呼着，迫不及待要将得知的好消息分享给所有人。这人也是皮肤红肿，眼前的喜悦让他忘记了疼痛，边跑边喊着：

“凤凰城七日之后要祭天，祭品是从无影城借过来的圣子，我们这下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