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一五二）火祭

凤凰城离县城不远，天南星在圣子被送来的前一天赶到了城门外。一路上，他看过太多嚎叫的人，天神都不管的苍生，就让他来怜悯一次罢。

他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来。凤凰城外，活人勿近。

他早就不在乎了，自己已是将死之人，现在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明日日升之时，圣子就要被送来，在死之前能救一条命也好，毕竟这些年因他而死的人得有几座城了。

一道剑痕划过，他没有丝毫躲闪，被击倒在地，好在对方顾及明日便是凤凰城的祭天之日，这一剑并没有要他的命。

他爬起来，继续向城门走。

“什么人？”一个穿着紫黑色战袍的人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

“听闻凤凰城祭天，我来做祭品。”他没有抬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既然都听闻凤凰城要祭天，那没有听过明日祭天的是无影城圣子？”那人觉得好笑，又道：“不过倒是稀奇得很，自己送上门来找死，看来是真的不想活了。”说完，又是一道剑痕划来，要将他赶走。祭天大典，不得出任何差错。

他顿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与城墙上的那人对视。接着，他摘下了帽子，露出那张看了就让人心生恐惧的脸来。

城墙上的人瞳孔一震，收回了剑，不由得倒退一步。

“临天少主！”周围把守的人见了他，立即手握长剑，剑锋直指着他，做防御状。

他上前一步，围着他的人就倒退一步，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用我的命来祭天，或许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他又开了口，直接忽略周围的人，看着城墙上。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害怕。

城墙上的人见他没有杀气，却仍然紧握着长枪，冷冷一笑：“确实啊，要不是因为你，长倾国这几年能遭这些罪？”

“所以明日的祭品，城主要考虑一下吗？”

“你有目的？藏了这么多年，要突然跑来我这凤凰城送死？”

“不错，我要跟你做一个交易。”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谈判的意味，手里聚气灵流，似乎对方不答应，他就要将这三十六座城夷为平地。

见状，周围的人也紧张起来，双手握着剑，随时准备进攻。城主没有反应，只是皱了皱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以命换命，你放了那个孩子。”他又灭了手中的灵流。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倒没有必要救他，只要魂还在，他就死不了。”城主笑着，不无嘲讽，只觉得这临天少主天真得很，“今日我放了他可以，不过以后无影城再要祭祀，他还是躲不过要死一次，你救了也是白救。”

天南星怎会不知道，被选做圣子的人，都命不由己。小事放血大事要命，只要魂魄不散，就还能聚起来，下次接着成为祭品，如此反复。

他想着，至少能让那个孩子少痛一次吧。

双方很快达成共识。天南星知道，只要他自己提出来祭祀，对方便没有拒绝的理由。所有人都巴不得他以死谢罪。

翌日，他的手脚被捆仙绳紧紧地束缚着，身后是冰凉的玉柱，他站在祭台中间，圣火以点，将他团团围住。

圣火无烟，却燃得猛烈，烤得他皮肤生疼。

前面十几个法师，举着法杖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像蚊子发出的“嗡嗡”声，让人听了心烦。

四周的城墙上围了不少百姓，似乎要亲眼看着他死才安心。

“他早该向天神请罪了，害死了这么多人。活该！”有人隔空指着天南星的鼻子，嘴里骂骂咧咧。

“死得好！要不是因为这个祸害，我小女今年都八岁了，我可怜的娃儿啊……”有人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

天南星离得远，这些声音偏偏像是被故意放大了，他听得一清二楚。对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那些人对他却是有着深仇大恨，没有一个人怜悯他。

忽的，在人群角落，他看到一白衣女子和一高个少年。白衣女子正捂着嘴，泪珠断了线，默不作声的哭着。高个少年眼里难得有了哀伤和无助，隔着人群望着他。他们一介凡人，想救他也无能为力，只得来送他最后一程。

有那么一瞬，天南星笑了，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人替他难过。

法师咒语念完，齐齐举了法杖指向圣火。瞬间，眼前的火焰燃得更大了，他似乎就此与世隔绝。

天上下起了雨，可这雨熄灭不了一点火星。烈火依然肆意蔓延，烧到了他的脚下，脚底传来炸裂的疼痛感，随后席卷全身。

“轰——”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紧接着又倒塌了。

天南星隔着熊熊火焰，看到了凤凰城门处站着的身影，是个高个子的青年，两手各拿着把剑，一白一蓝，寒光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