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六一）天劫

天南星握住了。黑袍人说得没错，他很生气。

“没有他们，临天宗不会塌，你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黑袍人继续道。

天南星缓缓抬起手臂，剑锋直指男人的眉心。男人受了惊吓，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坐到了聚蛇草。

红疹瞬间爬上了全身。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抓挠着手臂，在地上打起滚来。咒骂声变成了痛苦的嚎叫声。

天南星瞳仁鲜红，现在连眼眶也是血红的，他拿着剑，一步步逼近肆意窜动的圣火。

“很好。”黑袍人笑得很满意。

天南星走到了圣火边沿，靠近了那男人，提着剑放在了他的侧颈上，还没用力，便划拉出一条刺眼的血口。这一抹血红，惊醒了天南星。

“你要遭天谴！”男人惊恐万分，连连退缩。

天南星没有再靠近，只见他剑一挥，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撒在了墨色的聚蛇草上。

他做不到！只怪他生来便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就算所有人都盼着他死，他也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看着聚蛇草极速消失，所有人都愣住了。

天南星转过身，面对着黑袍人，一字一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南星——”

只见他手中聚起灵流，松了剑。剑却没有掉在地上，而是向上跃起，下一瞬，剑锋直插心脏。

长剑穿心而过。

“……绝不会做违心的事。”

鲜红的血从胸口流出，顺着剑锋，滴落在圣火上。

“我说了……我不认命！从来都是！”

天南星面朝着黑袍人，背对着那群凡胎肉体，终于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一瞬间，黑云压顶，隐隐的哭嚎声从地底传出，伴着苍穹阵阵的“隆隆”声。

雨，下起来了。

他的行为，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黑袍人沉默须臾，看着西北方血光冲天，沉了声道：“少主，你何必呢？这圣火没有两个时辰不会熄的。”

就意味着，天南星要跪在这里让心头血流上两个时辰。他缓慢地抬起手，封住了其他穴位，不至于自己死得那么快。

后面的人看着，不敢说话了。黑袍人看着，没有了先前的兴致。

两个时辰将至，明明是下午，却给人一种黑夜的感觉。圣火逐渐熄灭，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扶一下跪在圣火外的白衣人。

天南星跪在那里，身体早已僵硬，意识涣散不清。

忽有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了他的背上，他缓缓侧头看过去，一四五岁的男童从后面探过头来看他，脸上挂了鼻涕眼泪。

“哥哥……你会死吗？”小孩带着哭腔。

看着小孩，有那么一瞬，天南星想到了七年前也有一个小孩叫他“哥哥”，但他来不及回忆了，闭上眼身体一歪，终于倾倒在地。

“哥哥！”

叫他的变成了一个少年，将他抱在怀里，哭喊着，每一声嘶吼都划破了长空，似乎连暗淡的天，都被击碎了。

有一股温热的灵流在不断涌进体内。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天南星以为是自己胸口处的。

他最后一次勉强睁开眼睛，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印在他的眸子里，那少年右眉下有一块小小的疤痕。

他想起来了，之前他死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哭喊。

当天，神界一共降了三道天劫。第一道，少年飞升。第二道，还是给少年的，天道已经认可了他，但神帝不认可，便有了这第二道天劫，称为双天劫。

天南星拖着最后一口气，替少年承受住了，他知道同一时间经历两道天劫的人，必死无疑。他不想让一个还肯为他落泪的人死去。

第三道，是天南星的。飞升之时，他看见人界一片漆黑，忽有稀碎的星光漂浮在身侧，随后变成了漫天星辰，照亮了人界，更照亮了他。